聽聞女兒并不是要劈門,淺葉娘才停下了腳步。
淺葉把門板放平在堂屋里面,把做布鞋的布料都翻找了出來。她把布料鋪平在門板上面,然后把米糊刷了上去。從都城回到了村子里面,謝云清帶著滿身的本事,他以后要經(jīng)常進山林里面打獵行走。
假若布鞋做得不夠結實,很容易就會被他磨破了。
她把粘稠的米糊均勻地刷在了布料上面,然后把另外一層布料覆蓋上去,再刷米糊,再覆蓋,如此不斷地重復。
粘貼好的布料擱在通風的地方,待到明日的早上就可以干透了。
她已經(jīng)量好了謝云清的尺寸,到時候剪出了鞋樣,便可以動手給他做布鞋。
把剪好的鞋樣按照正反面拼合起來,中間夾進去曬干了的竹殼,然后用針線仔細地縫起來。想要完工后的鞋底越厚實,層數(shù)就需要越多,納好之后的鞋底俗稱作“千層底”,需要花費的是很多的時間和精力。
往常只有在農(nóng)閑的時候,村子里面的婦人,才會開始縫制布鞋。
眼下雖然是農(nóng)忙的時節(jié),但是她卻不想讓謝云清等得太久了,忙里抽空地動手替他縫制了起來。
淺葉娘瞪圓著眼睛坐在旁邊,看著女兒細心地粘貼布料。
她這是要給自己喜歡的人做鞋子呢,淺葉在她的娘親直白地注視著的目光中,漸漸地耳根都變得燒燙了起來。
把門板重新安裝了回去,淺葉把屋子收拾干凈。
她下廚房燒了洗澡水,用木盆盛好端進了房間里面,然后把她的娘親拉了過來擦洗身子,幫她更換掉身上的衣裳。她一邊替她擦洗,一邊開口道:“娘,我明天還要繼續(xù)幫云清哥哥下田干活,你留在他的家里,幫嬸嬸摘棉籽好不好?”
“小葉子,好啊。”
她的娘親滿口地答應了下來。
“你不要在外面四處亂跑,我干完活兒就會回來接你。”
淺葉再三地叮囑自己的娘親,盡管是她已經(jīng)答應了的事情,但是假若不反復地多說上幾遍,她轉頭便又會忘記了。
“我知道了。”
淺葉娘聽從地點了點頭。
她順從地讓女兒替她擦身更衣,然后爬到了床上躺下來。
淺葉給她蓋好了被子,然后才把臟水,端到了外面去倒掉。她重新回到了廚房里面,把剩余的熱水舀出來,端進了自己的房間中。日間在田地里面干活的時候,“小肉丸”濺了她滿身的泥巴,她的身上可是臟透了。
冒著白煙的熱水洗刷過年輕的肌膚,她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凈凈的。
夜色漸漸的加深了,山村中處處透出了靜謐。淺葉檢查過門窗,確認它們都關緊了,然后才脫掉了鞋子上床睡覺。
一夜安安靜靜地過去,轉眼便到了次日早上。
淺葉趕在天色未亮前就起床下地,煮好了早飯,才把她的娘親叫醒。
母女倆人填飽了肚子,她把她送到了謝云清的家中,然后自己往著田地里面走去。謝云清跟爹爹走在田間的小路上面,結果淺葉在身后快步地追趕了上來。謝進興驅趕著水牛,扛著犁耙走在前面,他停下了腳步等她走近。
“云清哥哥!”
淺葉聲音清脆地向謝云清開口。
“怎么這樣早就來了?”
謝云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忘記了我說過,不許再這么早起床的?”
昨日黃昏送她們母女離開,他叮囑過她要好好地休息。他說要在田里面等她,就是不想要她這樣大清早趕過來。
她不跟他們父子同時出發(fā),可以晚些再到地里面。
“云清哥哥,我替你拿東西吧。”
淺葉的臉上燒紅起來,他真的是好霸道,把她管教得好嚴格哦。
昨天“小肉丸”搗亂得太厲害,所以今天她并沒有把它帶上。她從謝云清的手中,把用來裝秧苗的木盆接了過去,然后跟他一前一后地,往著謝家的田地走過去。清晨薄薄的霧氣散去,天色逐漸地變得越來越明亮,而經(jīng)過濕氣滋潤的山林,也顯得越發(fā)的青翠挺拔。
三個人抵步了田間之后,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淺葉把昨天拔下來的秧苗,一捆捆整齊地碼進了木盆里面,她彎下腰身想要把它們搬進水田里面。但是身邊的謝云清卻是走了過來,從她的手中把秧苗接了過去。淺葉輕輕地咬住了下唇,目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面。
他知曉她的力氣不夠,所以稍為有些重量的東西,都不讓她搬來搬去了。
謝云清把秧苗搬進了水田里面,淺葉挽起了衣袖,也踩著軟泥踏了進去。昨日謝進興犁出了部分田地,剩下的還要再忙上兩三天。而淺葉和謝云清,則是要在犁好的田地上面,先把秧苗插下去。
論體力論其它的本事,謝云清是遠勝淺葉。
但是對于插秧這樣細致的活兒,他卻是成為了她的手下敗將。
原本兩個人是并肩地,從田頭開始往后面插秧,但是沒有幾下的功夫,淺葉便跑到了前頭去了。謝云清一板一眼地插著秧苗,分明是同樣的動作,但是淺葉就是比他下手快了許多。
他較著勁兒地把秧苗,“唰”、“唰”、“唰”地插下軟泥中。
淺葉站在了水田里面,幾乎是想要捂著嘴巴輕笑,他還像是小時候那樣,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爭個高低分明啊。他們各自負責著六七壟的秧苗,她不著痕跡地伸手過去,把他身下的其中兩壟接替了過來。
謝云清追趕上了淺葉,然后才發(fā)現(xiàn)是她在幫他。
如此善解人意并且細心體貼的小東西,他對她的喜歡實在是不能夠再多了。
有了淺葉的幫忙,謝云清的進展非常順利,兩個人埋首在田間插著秧苗,不知不覺便是到了晌午的時分。眼見日頭升上了中空,謝云清挺直了腰身舒展著筋骨,而淺葉也拎起了空出來的木盆,往著田埂的方向走過去。
吳秀英提著裝著飯菜的竹籃,像是昨日那樣來到了田間。
但是跟昨日不同的是,她這次并不是獨自到來,跟隨著她的還有侄女吳彩蝶。
她托人帶了口信給她的兄嫂,讓他們抽得出空閑就過來幫忙,結果左等右等終于等到了回音,她的兄嫂讓十七歲的女兒彩蝶,前來姑母的家中小住兩三天,然后幫忙前后打點干農(nóng)活兒。
吳秀英知曉自己的侄女的脾性,也沒有指望她能夠幫上什么忙。
但是她既然都已經(jīng)來了,她也不能夠就這樣把人打發(fā)回去了,而且從她的娘家到他們住的村子,要翻過兩座的山頭,她拎著小小的包袱走了大半個早上才抵步。所以她等她吃過了中午飯,然后還是把她帶到了田間,讓她也動手幫忙插秧。
“彩蝶姐,好久不見了。”
淺葉停下了腳步,開口向她打招呼。
她跟吳彩蝶并不是太熟,她偶爾出入謝家,兩個人才有了交集。
“謝淺葉,原來是你。”
吳彩蝶上下地打量過淺葉。
方才她跟隨著姑母,沿著田間的小路走過來,遠遠地就看到身材高大挺拔的謝云清,站在了水田里面跟身邊的年輕女子說話。
她有好幾年的時間,久違了謝云清的面容。
他的長相是越來越俊朗,身形挺拔簡直是玉樹臨風,把村子里面那些庸俗之輩都比了下去。
她的爹娘接到了姑母的求助,原本是不打算理會的。
但是她卻聽聞了謝云清,幾日前從都城里面回來了,所以她才會主動地提出要過來幫忙。
以前三個人相處的時候,她就恨不能把淺葉趕走。
她總是跟隨在謝云清的身后,就像是跟屁蟲、應聲蟲一樣,不管謝云清說什么她都乖乖地聽話,說有多礙眼就有多礙眼,她在老早以前就不喜歡她了。結果她翻過了兩座山頭前來,卻發(fā)現(xiàn)她又比她搶先地,纏在了謝云清的身邊。
“我先把木盆拿到河邊洗干凈了。”
淺葉識相地選擇了躲開,吳彩蝶沒少欺負過她,她半點也不想再招惹她。
謝云清跟隨在淺葉的身后走過來,沖吳彩蝶客氣地點了點頭。吳秀英向兒子開口道:“彩蝶是過來幫忙的,你們下午就一起插秧吧。”
“娘,我知道了。”
謝云清跟吳彩蝶打過了招呼,然后也向著河邊走去。
把帶來的飯菜擺開,吳秀英站在田頭,把丈夫喊了過來吃中午飯。
謝進興把犁耙卸了下來,把水牛拉到了河邊飲水,然后才洗干凈雙手走了過來。他跟兒子以及淺葉,像是昨天那樣席地坐在田頭,捧起了碗筷吃中午飯。吳彩蝶抵步后就先吃過了午飯,所以只能夠是守候在旁邊。
淺葉在她看視的目光中,只管低下頭去扒飯。
吳彩蝶后悔不該早早吃完了飯,否則就可以跟謝云清,同坐在田頭吃飯了。她白白地錯過了這樣的好機會,全部都便宜謝淺葉了。她看向淺葉的目光中,漸漸地變得充滿了敵意起來。
三個人用完了中午飯,淺葉收拾好了碗筷,然后從謝進興的手中接過了麻繩,拉著水牛到對面的山坡去吃草。
謝云清看著她舉步走遠,按捺下了自己的腳步。
原本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休息時間,像是昨日那樣美好的相處。淺葉給他摘了新鮮的野果,又酸又甜的滋味仍然縈繞在他的唇齒之間。但是因為吳彩蝶的到來,他只能夠是任由她獨自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