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三日在山路上面走下來, 淺葉的身子漸漸有些吃不消。
儘管沿途謝雲清都儘量地,停留下腳步來等待她,但是往往他邁開兩步, 她要連邁三四步才能夠趕上。她的身子嬌小柔弱, 而他相反的卻是高大挺拔, 所以她雖然是很努力地跟隨, 但是到了最後還是會落後下來。
到了第四天上路的時候, 她的後腳跟甚至是磨破了。
淺葉爲了不讓謝雲清擔心,咬著牙繼續堅持,沒有開口作半句的抱怨。
“淺葉, 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謝雲清敏銳地察覺到了,她這日走路比平常慢了很多。
“沒有。”
淺葉趕緊搖頭否認。
她加快了步子趕了上去, 結果手腕卻被他執住。
不給她申辯的機會, 他把她按坐在路邊的山石上面, 然後蹲下來脫掉了她的布鞋。
她的後腳跟磨得又紅又腫,傷口上面的皮肉都磨破了。
“爲什麼不告訴我?”
謝雲清擡起了頭看著她。
她不是剛剛纔磨破後腳跟的, 但是她竟然都不告訴他。
他把水壺拿過來,把清水倒出來替她清洗過傷口,然後又在路邊拔了藥草,把草葉嚼爛後替她敷到了傷口上面。他撕了布條替淺葉把傷口纏住,然後再幫她把布鞋穿了回去。
原本傷口上面火辣辣的痛感, 因爲敷上了清涼的草藥而消減。
“要不要我揹你?”
謝雲清擰結著眉心向淺葉詢問。
假若她真的走不了路, 他只能夠是揹著她前行了。
他們必須要在天黑之前, 趕到下處落腳的地方, 否則就要在陌生的野地裡面過夜了。
“雲清哥哥, 我能夠自己走的!”
淺葉連忙搖著頭拒絕了謝雲清的好意。
山路原本就崎嶇不平,假若他揹著她根本就走不快, 他們更加不可能趕到落腳的地方。她敷了草藥之後已經好了許多,可以自己堅持走下去。
謝雲清讓她站起來走了幾步,確認她能夠堅持下去,才同意讓她自己行走。
前面還剩下小半天的路程,只要他們抓緊時間,還是能夠在天黑前,趕到新的落腳的地方的。他把路邊的藥草拔下來,收進了揹簍裡面。淺葉的傷口需要不斷地換藥,才能消減她的痛楚,讓她堅持走完剩下的山路。
最初孟天楊選定落腳的地方,是按自己的步程來計算的。
而他跟他的姐夫的步伐相當,所以他要趕到新的落腳的地方,是完全不成問題。
淺葉跟他們兩個人不一樣,是他太粗心忽略了她的能力。
她爲了不想讓他擔心,即使是磨破了後腳跟也不向他開口,但是這樣反而會讓他更加的心疼。
兩個人繼續行走在山路上面,但凡是碰到了險阻難行的地方,謝雲清便二話不說地,把淺葉抱起來越過去。他每隔半個時辰便替她更換草藥,儘量地減輕她的後腳跟上面的痛楚。
夕陽漸漸地西沉了下去,濃濃的暮色籠罩了山林。
眼看著距離落腳的地方已經不遠了,謝雲清才鬆出了一口氣,而淺葉得到了他的確認,心頭的大石也放鬆了下來。她不想成爲他的負擔,但是到最後還是拖累了他。他們原本是要在天黑前趕到的,但是現在看來是在入夜後才能抵步了。
“淺葉,我牽著你的手吧。”
天色漸漸地昏暗了下來,謝雲清牽住了淺葉的手心。
她小時候走路總是栽跟斗,他也習慣了牽著她前行,儘管現在是長大了,但是在這樣看不清路面的時刻,他本能的又再牽住了她。
“嗯。”
淺葉順從地應允了下來。
他的手心帶著炙燙的溫度,寬厚的手掌包容著她的。
入夜之後的山林,到處都是黑影幢幢,她不敢獨自在山林裡面過夜,但是因爲有他的緣故,她心頭裡面的不安都被驅散了。
“我們很快就到了,接下來你可以好好地休息。”
他們已經在路上走了四天,這是最後的落腳的地方。
他要把她安頓下來,然後自己在附近打獵。她至少可以有幾天的時間,不需要再在山路上面長時間地行走,等到他們踏上歸程的時候,她的傷口也該痊癒了。他慶幸她是在第四天才磨破了後腳跟,否則他很有可能中途就帶著她折返了。
“雲清哥哥,我知道了。”
淺葉聽話地點了點頭。
她安頓下來後不會再亂走,她會好好地養好傷口的。
在處處潛伏著危險的山林裡面,她所懂得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
她幫不上他什麼忙,只能夠是儘量地不給他添亂,然後在他的身邊陪著他說話解悶。
夜月漸漸地爬上了樹梢,清冷的月光投映了下來。
山林中傳來了野獸的叫聲,數量似乎是不少,並且逐漸地接近。
淺葉意外地擡起了頭看著謝雲清,同時發現他濃黑的眉心都擰結了起來。
他們在路上走了三四天,並沒有遇到過什麼危險,一路上都十分的平靜。但是眼看著就要抵步最後的落腳的地方了,他們竟然是碰上了野狼羣了。
野狼追蹤著他們走過的山路,正在身後快速地追趕過來!
它們的習性兇猛,一旦沒有防備地落入它們的包圍,他和淺葉就很難再有生還的機會。
來不及趕到落腳的地方,他們只能夠是立即躲起來。
謝雲清拉著淺葉,快速地往著前面跑過去,他尋找著路邊可以給她藏身的地方。
但是入夜後的山林光線昏暗,重重疊疊的樹影阻礙了他的視線。
他找不到可以讓淺葉躲藏的地方,身後的野狼羣漸漸的越追越近,他唯有是拉著她往大樹上面爬去。替淺葉卸下了揹簍扔到路邊,他同時也卸下了自己身上的。儘管揹簍裡面有乾糧、清水以及替換的衣裳,但是眼下還是保命要緊。
只把長弓和竹箭背在身上,他託著淺葉的身子,讓她儘量地爬上去。
淺葉抱住了粗壯的樹幹,吭哧吭哧地攀爬上去。
在這樣危急的時刻,她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的身子非常輕巧,在謝雲清的幫助下,她最終還是爬到了高處的枝杈上面,分開雙腿騎坐在了樹幹上面。
謝雲清很快的也爬了上來,扶住樹身站在了樹幹上面。
清冷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投映在他俊朗沉凝的面色之上。
淺葉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她的心在“撲嗵”、“撲嗵”地狂跳不止,像是要從喉嚨裡面躍出來似的。她知道野狼是不會爬上樹的,他們儘量地躲得高高的,除非是他們從樹上掉下去了,否則它們是傷不到他們的。
隨著野獸的叫聲越來越近,樹腳下面出現了黑色的影子。
淺葉咬緊了自己的脣瓣,緊張得連呼吸都靜止了,而謝雲清站在了樹幹上面,扣緊了手中的弓弦,銳利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越來越接近的黑影上面。
“嗷嗚——”
野狼間傳遞著信息,叫聲此起彼伏。
淺葉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情形,更加是害怕不敢再作聲,手心裡面都是粘膩的汗意。
野狼聞嗅著接近了他們的揹簍,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弄翻了出來。
它們開始撕咬著他們的乾糧和衣物,而謝雲清扣緊了弓弦,此時羽箭也終於出手。挾著凌厲力道的羽箭破空,直直向著樹底下面的黑影射過去。淺葉的耳畔聽到了“嗖”、“嗖”、“嗖”的聲音,他竟然是三箭連發的!
兩匹野狼應聲地倒下,剩餘的四散地躲走。
謝雲清前面的兩箭,都正正地命中了野狼,唯獨是最後的那支箭,野狼反應過來有了防備快速地躲開纔會落空了。淺葉知曉謝雲清打獵的本事高超,卻不知曉他的箭技,竟然是厲害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他的姐姐謝水藍告訴她,爲了要練好臂力,謝雲清每日都會下廚房去替將軍府的下人打水。將軍府上下有幾十口人,每日都要把七八隻水缸打滿水,才能夠滿足廚子的使用。以往廚房中設了專人負責打水,後來他把這樁活兒承擔了下來。
不論是早上或者傍晚,他都會準時出現在廚房。
一桶又一桶清涼的井水,被他從井臺下打上來,然後拎進廚房裡面。
冬天的時候井水冰涼透骨,而夏天酷熱難當。謝水藍不捨得弟弟如此辛苦,想要讓他找個別的差事代替,但是卻被孟天楊勸阻了下來。要想增強臂力就必須要刻苦鍛鍊,她的弟弟不怕辛苦,他們都應該爲他感到高興。
數不清楚謝雲清替將軍府,到底是打了多少桶的井水。
當他決定要離開都城的時候,不捨得他的除了他的姐姐以及姐夫之外,就數廚房裡面負責打水的下人了。
血腥味迅速地在夜色中散開,野狼在灌木叢中發出憤怒的叫聲。
它們突然全部躍出了灌木叢,向著淺葉和謝雲清身處的大樹撲了過來,狼爪使勁地抓撓著樹身,樹皮被撓得四散地落下。此刻它們與他們就只剩下短短的距離,淺葉甚至擔心它們在被惹怒後,發狂地攀上了樹幹,然後用利齒把他拖下去。
“淺葉,不用害怕!”
謝雲清的神色仍然是非常冷靜。
他抽出了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嗖”、“嗖”、“嗖”地繼續放箭。
這次野狼的距離非常接近,閃躲的身手也更加靈敏,他有不少的羽箭都落空了,但是七八匹野狼,最終還是被他射得紛紛倒下。倖存下來的兩三匹,見勢不妙便轉身撲進了夜色之中。
淺葉的後背都被汗溼了,她擡起頭看著謝雲清。
全憑他擊退了野狼羣,否則她今夜就會成爲了它們的盤中餐。在寂寂的夜色之中,地上撒滿了雜物以及野狼的屍體,血腥的味道四處瀰漫。
謝雲清收起了弓箭,在她的身邊坐下來。
不確定野狼還會不會回來,他們不能夠立即就下樹。
他伸手把淺葉拉進自己的懷中,她的身子冰冰涼涼的,方纔的情形是真的把這個小東西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