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的黃昏幾個人收工回去,淺葉從謝家接走了娘親。
吳秀英把做好的飯菜,陸續地端上桌擺開,然后招呼丈夫、兒子以及侄女過來用晚飯。謝云清在飯桌之上,向她詢問起日間淺葉娘的情形,然后淡淡地開口道:“娘,田地里面的事情,交給我和爹就可以了,況且現在還有淺葉在幫忙。就讓彩蝶表妹留在家中,幫你干些其它的活兒吧。”
“你們忙得過來嗎?”
吳秀英猶豫地看了看自己的侄女。
她原本就沒指望她能幫上什么忙,結果現在連她的兒子都嫌棄了。
“娘——”
謝云清眼神誠懇地搖了搖頭。
“有了彩蝶表妹幫忙,你就可以輕松下來。”
“姑母!”
吳彩蝶求助地看著吳秀英。
假若換作其它的時候,插秧、割禾都是最勞累的活兒,她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但是現在假若她不下田,又怎樣跟謝云清朝夕相處?
“秀英,就按云清說的辦吧。”
謝進興在旁邊插話進來。
眼見吳秀英的身子日益沉重,他便不再讓她下田干活兒。
但是身為主婦,做飯、喂豬、洗衣服,家中需要她忙碌的事情還是有很多,把她的侄女彩蝶留下來幫忙,是兒子對后娘的孝心啊。
“好吧。”
吳秀英順從地點了點頭。
既然她的丈夫開了口,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吳彩蝶氣得臉色都綠了,完全不顧及她的心情,她的姑父姑母太過份了!
在晚飯結束收拾完碗筷后,謝云清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謝家是四合的院子,主屋是謝進興和妻子吳秀英居住,謝云清占了東側的房間,而西屋原本是謝水藍的住處。
吳彩蝶被自己的姑母,臨時安置在了西屋。
在山林中打獵需要用到很多的竹箭,身為獵人要學會如何制箭。謝云清的獵弓是姐夫送給他的,而他同時學到的還有制箭的要訣。淺葉趁著夜里的時間,在燈下替他縫制布鞋,他有了功夫也忙著削竹制箭。
他的姐夫是當今的天子,親封的年青將軍。
經他親手制成的三羽箭,可以自動調整勁射出去后的細微偏差,他的這身本事無人能及,所以在軍中備受重用。他盡管是出身在將軍世家,但也有自己的真實本事。謝云清雖然不及他的姐夫厲害,但是要制出普通的打獵用的羽箭,還是很輕松的事情。
他首先把粗壯結實的茅竹砍倒下來,削掉枝葉截成合適的長度。
以竹子做成的箭桿,韌性比白木要好上許多。
不單止是不容易折斷,更加不會因為拉弦的力度太大而彎曲。
制箭是一門細致的活兒,把竹身破開之后,劈成細條用利刀削圓,然后再用節節草或者是青磚打磨過表面,實心箭桿的輪廓便出來了。剛剛做出來的箭桿,需要用火烤直定型,然后才能夠把用鵝毛修剪成的箭羽粘上去。
謝云清向自己的后娘,要了很多鵝毛過來。
把鵝毛修剪成合適的形狀,然后便可以用粘漆小心地,粘到了箭尾上面。
待到粘漆干透的時候,他還會用小刀在每支箭的箭尾,把“清”字細細地刻上去。
自從他在都城里面回來后,夜晚的時間都是如此打發。
吳彩蝶洗完澡換過了衣服,在謝云清的房間外面徘徊。原本以為同住下來可以有很多的機會,跟他相處交談。但是他放下飯碗便回了房間,在自己的屋里面又是削又是劈的忙個不停。
她連親近他的機會也沒有,真的是沒意思透了。
幸好最后吳秀英在廚房里面叫喚,她做好了糖水作宵夜,讓她幫忙給謝云清端過去。
“云清,姑母讓我給你送糖水過來。”
吳彩蝶樂呵呵地端著糖水,踏進了謝云清的房間。
“放下吧,謝謝。”
謝云清從矮凳上面站了起來。
他的身材高大如同青松般挺拔,此刻在燈下越發的顯得,充滿了陽剛的男兒氣息。吳彩蝶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不暢了起來,假若能夠把這個面容俊朗的男子,帶回去向同村的姐妹炫耀,該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啊。
“你的屋子怎么這樣亂啊?”
屋子里面到處是竹屑,以及其它的材料。
吳彩蝶看著謝云清仰慕地開口道:“姑母說你很厲害,每回進山林里面打獵,都是把背簍裝得滿滿的回來!”
在謝家的屋檐下面,掛著各式風干的獵物。
吳秀英告訴自己的侄女,這些全部都是謝云清獵回來的。
這個男人不單止長相俊朗,而且還有如此厲害的本事。再加上謝家的田地豐厚,在都城還有謝水藍這個大靠山,假若她能夠像姑母一樣嫁過來,以后就可以不愁吃穿輕易不用再下田了。
“東西很亂,你還是出去吧。”
謝云清沉聲地開口。
他從吳彩蝶的手中接過了瓷碗,送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從小他就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吳秀英知曉兒子這樣的脾氣,所以輕易都不會踏進他的屋子里面,也不會動手替他收拾東西。
“哎約,云清!”
吳彩蝶半點也不想要離開啊。
她假裝腳下站立不穩,身子朝謝云清靠了過去。
不相信他面對她主動地投懷送抱,還可以假裝作無動于衷,她的這記動作也是很拼了啊。
“小心箭頭傷著了你!”
謝云清淡淡地亮出了手中的羽箭。
似乎是在無意之中,箭尖正正地對準了吳彩蝶的胸口,她的媽啊,假若她再繼續倒靠過去,身上就要被扎出血洞來了。
“我沒事了!”
吳彩蝶恨不能鉆進地縫里去。
“我還有事情,回去吧。”
謝云清連眼角的余光也沒有看她,繼續坐回到了矮凳上面。
吳彩蝶的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她跺了跺腳然后含恨地,轉過身奔出了謝云清的房間。全怪謝淺葉把他的心都霸占住了,以致他的眼中看不見她的好處。她長得那么漂亮,在村子里面有數不過來的男人想要追求。她硬生生地碰了釘子,絕對不會就這樣罷休的!
謝云清擰結著濃黑的眉心,聽著吳彩蝶的腳步聲走遠。
一夜很快地過去,轉眼便到了次日。
淺葉把娘親送到謝家,然后才趕到田地里面。她這日起床得有些晚了,謝家父子在田地里面已經忙開了,謝進興把犁耙套在水牛身上,而謝云清正把秧苗碼進了木盆里面。
她左右地環顧著,卻是不見吳彩蝶的身影。
大概她是回家去了,淺葉也沒有多問,安安靜靜地跟隨著謝云清下田。
接連忙碌了兩三天下來,秧苗已經插得差不多了。
再接下去就是尾段的事情了,淺葉在心里面默默地倒數著。
等到農忙結束的時候,她跟謝云清便不能夠,再像眼下這樣時時見面了。
當天的黃昏淺葉跟隨著謝家父子回去,但是卻沒有接到自己的娘親。吳秀英歉疚地向她開口,說她的娘親中午便回去了。淺葉的心頭覺得奇怪,她娘前兩天都呆得好好的,怎么這天就坐不住了呢?
她向吳秀英告辭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結果家中的門戶緊閉著,她的娘親根本就沒有蹤影。
淺葉立即就慌了神,在屋子附近尋找了起來。
但是她把大半個村子都找遍了,還是沒有見到她的娘親。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她帶著不安的心情,腳步匆匆地再次趕到了謝家,向吳秀英詢問她的娘親,在離開的時候有沒有交待過,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她回到家中連“小肉丸”也找不著,大概是她娘把小奶狗兒帶走了。
“淺葉,你娘不見了?”
吳秀英不安的目光看向了丈夫。
她中午下田去送飯,只留了吳彩蝶和淺葉娘在家中,結果她從田地里面回來,侄女便告訴她,淺葉的娘親回去了。
兩家人的距離并不遠,她于是也沒有放在心上。
結果現在淺葉卻過來告訴她,她的娘親并沒有回家,她登時便是愣了。
“淺葉,我陪你再找找。”
眼見飯菜都端上了桌,但謝云清還是出了門。
他與淺葉兩個人,從村頭走到了村尾,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仍然是沒有找到淺葉娘的蹤影。夜月越過了柳梢頭,天色漸漸的已經是很晚了,她的娘親不可能這么晚還不回家,淺葉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淺葉,跟我回家!”
謝云清執住了淺葉的手腕,拉著她回到了家中。
吳秀英與丈夫還有侄女吃完晚飯,她往鐵鍋里面加進了熱水,把留給謝云清的飯菜熱起來,等著他幫淺葉找到了人然后回家。結果謝云清拉著淺葉的手,邁開了大步進門,兩個人都帶著凝重的神色,立即要找的人卻是吳彩蝶。
“淺葉叮囑過她的娘親,要留在這里不可以亂走,她為什么中午就走掉了?”
謝云清的目光銳利得像是刀子一樣。
“她娘是失心瘋,我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吳彩蝶被他森冷的目光盯視著,嚇得臉色都發白了起來。
“你在說謊!”
謝云清牢牢地盯看著她。
吳彩蝶所有的心慌意亂都涌了上來,在他的眼中積累著怒火,如同是墨色的漩渦一樣。明明她是不需要招認的,但是他的目光卻牢牢地盯視著她。她下意識地察覺到,假若她不把真話說出來,只怕這個男人是不會放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