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當天萬人空巷，網絡傳來的路人街拍，幾乎只見黑壓壓的人頭和來不及累積的落雪。且不提校外的商業街，學校內的大學生尤其對這種節目心情熾熱，組織各種慶祝玩樂活動，熱鬧到不堪的地步，善揚一早購物買好食材，沒有出門，約了舜臣在家做飯吃。
隔了兩天節日氛圍散開，善揚走到文傳學院專屬的教學大樓門口，沒有進去，順著下坡一直快步抵達法學院教學樓前方，在一樓大堂內的電子查詢機上，點開任課老師搜索選擇項，手寫輸入安志田，屏幕上列出本週安教授的課程表。
回到自己所在的文傳學院大樓，善揚今天的課程是早上第一二節，安教授在法學院是第三四節。本想打電話直接詢問，但想到那次吃飯安教授的態度，善揚又改變主意。以善揚女性特有的敏感，她猜測安教授對她比較有好感。
照常上完課，耳內聽到音樂鈴聲，善揚飛快關閉電教設備，從插口拔下U盤，放回挎包，趕往法學院。
認出安教授所開的那輛黑色奧迪時，善揚放緩腳步。轎車停在法學院大樓的下方，安教授從車內出來，隨手“嗶”一聲按下車鑰匙電子鎖，慢慢上坡，擡頭就與善揚目光對視，善揚笑著迎上去。
“還有十分鐘就上課呢，牧老師想了解點什麼？”
“就是一件事情，被告支付了賠償金嗎？”
“執行庭那邊的消息說，被告方面已經轉賬了，牧老師你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善揚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放心，此事告一段落。
“本來沒那麼順利的，那家人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根本拿不出這麼多現金。他們的房子，房屋貸款太多，2/3的產權都在銀行那裡，上週以低於市面二手房屋單價一千多出手，才快速賣掉的。已經是年底，趕在新年前交易，不然到了元旦，很多辦事手續又得延後。他們連家都搬走了。”
“是麼？這麼匆忙？”
“小夫妻也離婚了。警方調查的時候，女方指責男方不該執意在自家陽臺種植花草，埋伏下一顆危險的*。男方稱自己是相信太太會打理好家務。他們相互抱怨，誰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疏於家務，導致陽臺上綁住花盆的鐵絲都鏽蝕扯開了。現在房子賣了，這對夫妻沒了居所，兩人的關係也完了，還好沒有孩子。即便有錢賠償，他們也不能在美島社區再住下去了。”安教授邊說邊嘆息。
“這倒是。鄰居的言語，大家的輿論壓力，他們也沒法再呆在出事的地方生活下去。”善揚忍不住也嘆氣了。
兩人走到法學院門口。
“差不多時間了，牧老師你還有什麼要問我的。對了，今天你有課嗎？”
“沒有問題了。我的課剛剛上完。”
“有空我們約喝茶再聊？”
“好啊。有空再約。我也要代那家人感謝你，還是我來請你吧。”
“都可以，那可就說定了。”
“好的。安教授你去上課吧，可別遲到了，最近學校這方面管得嚴苛呢。”
口頭固然答應了，不過善揚不打算單獨約見安教授。這才早上10點8分，善揚還要去教務處遞交學術選題的申報表，中午之前，趕回系辦公室，系主任召開一個內部小型會議。整個上午的時間都排滿了事情，不得不委託舜臣幫忙了。
想到這一點，善揚拿出手機。
“舜臣，東西叫過去了嗎？”
“正在路上。中午回來向你報告，再一起吃飯吧！”
“我下午沒有課，上午所有事情忙完了就自由了。不如我們約去外面的餐廳去。”
“好啊！商業街中心的西班牙街新開了一家自助鐵板燒店。”
善揚答應著，掛斷電話。
會議結束時間比善揚料想得早，索性先到餐廳挑了靠窗的座位。面前的一張橢圓形大桌，一般座位滿了。右手邊明顯是一家人，一對老夫妻跟自己的兒子兒媳婦。年輕的男人叫著爸媽，給他們點餐，遞送分配食物，將一隻烤好的扇貝送到妻子的嘴邊。這家人一派溫馨相愛，善揚旁觀片刻，扭頭不再看下去。
“這位女士，我們這可以邊等人邊點餐的。魚子醬蒸蛋、開背基圍蝦都不錯的。”手執鋼鏟的鐵板燒師傅殷勤招呼善揚。
“沒關係，我等人來了再點。”
舜臣趕到時夾著公文包，穿著*。進門就嚷著熱，脫掉*搭在椅子上，露出裡面的黑色毛衣。服務生上前給他的衣物罩上安全袋，提醒“請您注意看管好自己的錢包和貴重物品”。舜臣嘿嘿笑道：“看哪個小偷膽子那麼大，偷警察的。”
善揚笑一笑，她瞭解舜臣個性，習以爲常。點完食物材料，舜臣主動先交代：“我給他們新買了一個u盤，刻錄好的光盤也裝在一個盒子裡，一起交給他們。他們說拿到錢了，車票也買好了，今天下午的火車。”
“走這麼匆忙？”
“早點離開傷心之地，也可以理解的。”
“我還想著送一送真英。”
“他們讓我轉達，非常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這個……是要交給你的。”
“什麼？”善揚納悶。
舜臣從公文包裡拿出黑色塑料袋，遞給善揚。
善揚立刻猜到是什麼了。“哎，你也看得出來是什麼吧，怎麼不推掉。”
“推不掉。你肯定想不到，我推了兩次了，他們夫妻，竟然一起跪下。”
真英夫婦一起跪下的畫面浮現在善揚腦海，想一想，這種情境下，實在是叫舜臣無法推辭了。
“我沒打開點數，你自己拆開看看。”
“先吃東西吧，回去再看。”
出了餐廳，舜臣開車，善揚拿出包裹嚴實的塑料袋，扯開外面一層，裡面還有一層塑料袋，用透明黏膠膠帶纏繞緊密。
“舜臣，你有剪刀嗎？”
“車上沒有，只有指甲剪。”
“也行。”
剪開膠帶，裡面還有一層報紙，打開報紙，果然是一疊紮好的鈔票。
“這錢怎麼處理纔好？還有就是，他們夫妻走的很匆忙，有些東西也顧不上處理帶走，大概是不想要了。房東問如果不要就當垃圾丟了。有兩紙箱雜物，我搬到後車箱放著。”舜臣問道。
善揚一時也想不到適合的處理那筆錢的方式，沉默不語。
“我們是回那邊？校內的房子，還是山水小區?”
“哦！我想去一趟美島社區。你先回去上班吧，晚上再聯繫。”
“你還去美島社區做什麼？”
“我答應了那個房東太太，給她通報這件事情的狀況，她也很關心。”
“那我就在前面停車。”
下了車，舜臣擺擺手：“那我走了。”
“等一等。”善揚忽然又叫住舜臣。
“怎麼了？”舜臣已經發動車子，只得又熄火。
善揚拉開手提包的口袋拉鍊，取出鑰匙，放在舜臣的手裡。舜臣“呵呵”笑出聲，很開心。
“我們晚上見。”
“晚上見。”
目送舜臣的車子轉彎消失，善揚來到美島社區門口，還未開口，保安先微笑以對：“您好。是要拜訪佳宜女士吧！”
善揚點點頭，還以微笑，出入次數多了，看來這個年輕的保安已經記住她了。
“稍等，我聯繫確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