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皇帝身穿明黃色龍袍端坐在龍椅上,金黃色冠冕垂下十二串玉藻,英武不凡,不怒自威,文武大臣分列在兩邊,微低著頭一言不發,金鑾殿里一片肅靜。
刑部尚書孟大人站在大殿中央,雙手捧著一只精致的盒子,語氣極為恭敬:“微臣清點山寨里的贓物時,發現了這個,皇上請過目!”
太監接過盒子,呈到皇帝面前,皇帝修長有力的大手伸進盒子,拿出一片鐵片,那不是普通的鐵片,而是一只黑鐵護腕,上面雕刻著一個龍飛鳳舞的玄字,和一個普通的名字。
皇帝看的面色陰沉,幽深的眼瞳里閃過一抹銳利:“這是從山寨里搜來的?”
孟大人抱拳深行一禮:“回皇上,正是!”
以陳將軍,蘇長靖為首的武將們也微微變了臉色,護腕代表的意義,新臣不知道,文臣不知道,他們這些日日夜夜在戰場上拼殺的武將可是一清二楚。
陳將軍上前一步,眸子里閃過一絲冰冷寒意,抱拳行禮:“皇上,此護腕乃是十六年前助宸王謀反的玄鐵軍所有,在山寨里搜出來,足以證明,那少婦和少年是宸王的余黨……”
宸王、玄鐵軍,這兩個在皇室強行鎮壓下,被百姓們故意遺忘了十六年的名字,竟以這種方法重新出現在人前,乍然聽聞,朝臣們無不色變。
宸王名叫蕭玄,是當今皇帝同父異母的弟弟,武功高強,用兵如神,年紀輕輕,已在邊關立下赫赫戰功,裂土封王,組建了忠于自己的玄鐵軍,每名玄鐵軍都有一只黑鐵護腕,上面寫著自己的名字,區別身份。
十六年前,宸王率領玄鐵軍謀反,想要篡奪自己父親的皇位,被先皇派兵血腥鎮壓,抓獲后,參與謀反的將士及其家眷全部滿門抄斬。
那一年,京城血流成河,人頭、尸體堆成了山,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宸王蕭玄、聞名青龍國的玄鐵軍也全都成了青龍國的大忌,先皇過世后,都無人敢在現皇面前提起。
想不到事隔十六年,玄鐵軍的黑鐵護腕在京城重現。
蘇長靖身穿戰甲,立于武將之首,瞟一眼慷慨陳詞的陳將軍,睿智的眸子里閃過一抹銳利:“玄鐵軍不收婦孺,被抓的少婦和少年最多是某個玄鐵軍的妻兒……”
“都一樣,十六年前玄鐵軍妻兒老小全部被斬,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難怪山寨土匪們一直劫持貢品,原是和朝廷有殺夫、殺父之仇……”陳將軍不以為然的擺擺手,言詞鑿鑿的給少婦和少年定了罪名。
蘇長靖英挺的劍眉微微皺起:“陳將軍,事情還未明朗,不要這么草率的下結論,孟大人剛才說過,黑鐵護腕是從贓物里清查而來,那對母子是山寨土匪,陳將軍焉知那黑鐵護腕不是他們從別人手里搶來的?”
陳將軍面色陰沉,這個蘇長靖天生與他不對盤,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蘇長靖都能找到反駁的理由,既然如此,休怪他心狠手辣:
“黑鐵護腕是玄鐵軍獨有,視若性命,但在別人眼里,它只是一片護腕,沒什么特殊價值,山寨里搶的皆是金銀珠寶等貴重物品,如果鐵片不是他們親人所有,他們絕不會正眼相看,更不會放在如此精致的盒子里保存……”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陳將軍焉知他們搶來的只是一片鐵片,而非整個盒子?犬子帶人沖進山寨,找到貢品時,曾看到山寨庫房里堆積著大批金銀,那么多貴重物品,他們有可能根本來不及逐一查看,只好全部堆在庫房里……”
蘇長靖目光銳利,字字珠璣,混厚的聲音中氣十足,駁的陳將軍啞口無言,可他沒有怒氣沖沖,也沒有垂頭喪氣,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他等的就是蘇長靖這番話:
“蘇將軍字字句句為那對母子開罪,莫不是同情他們孤兒寡母,想為他們求情……”
鏗鏘有力的指責一出,滿座皆驚,群臣無不色變,玄鐵軍犯的是謀反死罪,先皇恨極了他們,現皇也是恨的,依律要誅連全家完全合理,蘇長靖同情反賊,為他們求情,就是犯了青龍國律法,會按同罪治罪。
悄悄望望龍椅上的皇帝,面色十分難看,眸子里浮現絲絲寒芒,似對蘇長靖之舉極為不滿,群臣暗暗輕嘆,皇帝面前,說錯一句,就會被打入無邊地獄,蘇將軍觸了皇帝的大忌,不知能否度得過眼前難關。
蘇長靖幽冷的眸子里一片銳利,沒有半分擔憂,鎮定自若望著陳將軍,聲音洪亮:
“陳將軍,那對母子強搶貢品,罪惡滔天,無論他們是不是玄鐵軍遺孤,都難逃一死,我剛才所言,并非為他們求情,只是想讓孟大人調查清楚,如果他們是遺孤,罪上加罪,斬首示眾,萬一他們不是,玄鐵軍的遺孤另有其人,而咱們就這么輕輕松松的放過了這條線索,豈不是為朝廷留下了心腹大患……”
群臣聞言,目光皆是一亮,與蘇長靖交好的,更是暗暗松了口氣,捋捋胡須,贊賞的點點頭:“蘇將軍言之有理,玄鐵軍遺孤之事,定要徹查,絕不能放過真正的反賊……”
陳將軍的面色瞬間黑的能滴出墨汁來,蘇長靖在軍中多年,是個狡猾的老狐貍,自己設了這么精致的圈套,他三言兩語就給破壞了,真真可恨……
他大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脈絡突出,還來不及有更多的怨恨,蘇長靖混厚的聲音再次響起:
“鏟除山寨土匪,抓到他們母子的是蕭世子與犬子,負責案件,查獲山寨,清出玄鐵護腕的是孟大人,土匪沒搶過陳將軍押送的貢品,與陳將軍無冤無仇,陳將軍為何急著為那對母子定罪?”
是啊,那對母子與陳將軍沒有任何交集,他為何一心一意想要他們的命?莫不是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秘密?
見眾臣疑惑的目光紛紛望來,陳將軍心中一驚,眸中的神色快速變幻,土匪劫持貢品案事關重大,京兆府上交刑部時,他就知道事情一定會深查,絕不會輕易善了。
土匪母子是他的人,一個是婦人,一個是剛剛成年的孩子,意志薄弱,萬一受不住刑,將他招了出來,他一定會被滿門抄斬。
為免惹禍上身,牽連全家,他決定殺人滅口,才會將玄鐵軍遺孤之事硬安到兩人身上,以皇上對玄鐵軍的恨意,必會速速結案,斬殺兩人,哪曾想老狐貍蘇長靖居然跑出來攪了他的好事。
“末將只是想盡為臣之責,為皇上分憂,蘇將軍不要想太多了!”
話音落,金鑾殿里隱隱響起輕嘲聲,蘇少將軍先丟貢品,后立大功,皇上龍顏大悅,大肆封賞,蘇府地位節節高升,同營為將的陳將軍心里不舒服,抓住點小事就大肆夸張,真是急功近利!
面對嘲諷,陳將軍沒有大怒,面色反倒緩和了不少,讓群臣以為他急功近利,總比懷疑他和山寨土匪有染好。
皇帝望著一臉沉靜的陳將軍,犀利的眸子里浮現一抹流光:蘇長靖,陳將軍不合一事,朝中人盡皆知,他也有所耳聞,這兩名將軍都是難得的將才,他們忠于他,他會論功行賞,絕不會厚此薄彼,可若是有人打著為國好的幌子欺騙他,他絕不會輕饒!
“頒朕旨意,速查那對母子的底細!”
“臣遵旨!”在眾臣垂首跪地,齊稱萬歲的高呼聲中,早朝結束!
出了宮門,刑部孟大人乘了馬車迅速趕往刑部大牢,準備提審那對土匪母子。
他們強搶貢品,還牽扯出了玄鐵軍,可謂是膽大包天,皇帝十分看重這起案件,親自交待要慎重清查,他絕不能馬虎。
刑部大牢里陰暗潮濕,陣陣霉味撲面而來,嗆的人連連咳嗽,孟大人身穿官服,捏著鼻子走了進去,他昨天已經提審過這對母子,無論他如何威逼利誘,那兩人硬是不吐口。
今日說是來提審,其實就是簡單的問一句,如果他們還不開口,直接上刑,刑部大牢里的刑具,讓人看了都色變,他就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巴。
母子是重犯,關押在最里側的精鐵牢房里,剛剛走近,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飄了過來,孟大人面色一變:“糟糕,出事了!”
快走幾步,來到精鐵牢門前,透過鐵欄的大片縫隙,他看到那對母子都倒在了血泊里,額頭的血窟窿還在向外冒著鮮血,顯然剛死不久。
正前方的墻壁上,以血寫了幾行鮮紅的大字:狗皇帝,生不能報殺夫(殺父)之仇,死后詛咒你下地獄!
“他們還真是玄鐵軍遺孤,可憐啊……”望著斷氣的母子,孟大人眼前浮現十六年前那場血腥殺戮,精明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同情,忍不住嘆息,聲音輕的幾不可聞,隨即又恢復了他的精明睿智,朗聲道:“人死了,把尸體抬出去吧!”
母子二人已承認是玄鐵軍遺孤,事情不必再深查,將他們之死上報皇上,就可以結案了!
刑部宣判案情,卻隱去了他們是玄鐵軍遺孤這件事情,只說那土匪母子強搶貢品,罪無可恕,已自行了斷。
青龍國國泰民安,皇帝治國有方,百姓們豐衣足食,對他十分愛戴,土匪強搶貢品是件大事,這條重磅消息一經傳出,整個京城瞬間鬧的沸沸揚揚。
陳將軍坐在書房里,聽著窗外下人的悄聲議論,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幸好他早做了準備,將玄鐵軍的護腕混進贓物里,被孟大人查到,順利將事情栽到了玄鐵軍身上,那母子二人一死,線索也就斷了,案情絕不會再繼續追查下去,自然也查不到他的頭上了。
想到那片黑鐵護腕,他嘴角的笑容冷了下來,早朝時,他一直注視著皇帝,乍見黑鐵護腕的瞬間,他清楚看到皇帝眸子里閃爍的震驚寒芒。
玄鐵軍馳騁沙場,戰無不勝,即便是在他們全部被殺的十六年后,只是一片小小的護腕,就讓九五之尊的皇帝如此大驚失色,可見當年玄鐵軍對青龍國的影響有多大。
幸好他們全都死了,不然,必是他的心腹大患!
消息傳到落雨閣時,沐雨棠正躺在軟塌上看書,聽聞刑部的宣判,微微皺起眉頭:那對母子被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犯的罪足以判他們死刑,如果他們自知報仇無望,被抓后就應該自盡詛咒皇帝。
可他們居然在被揭出叛亂玄鐵軍遺孤的身份后才死亡,不像撞墻自殺,倒是很像殺人滅口。
前幾天,沐云嘉被人頭嚇到,去陳將軍府拿壓驚藥,回來后面色凝重了許多,也安份了許多,沒再來落雨閣找她麻煩。
沐云嘉是溫柔嫻靜的大家閨秀,找殺手這種事情不會親自來,一定會找最信任的男子相助,沐振是文臣,不懂打打殺殺,況且,自己這具身體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沒必要買兇暗害,陳將軍身為沐云嘉的舅舅,幫她解決麻煩完全順理成章。
這就是他明明和那對土匪母子沒有半分恩怨,卻硬要將玄鐵軍遺孤的身份安到兩人身上,置他們于死地的原因,他怕他們供出他,與土匪私通,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等等,與土匪私通!
沐雨棠漆黑的眼瞳里倏的浮現一抹冷然,這位陳將軍與蘇長靖一向不和,他可以買通山寨的殺手追殺自己,自然也可以買通山寨的人強搶貢品,陷害蘇逸軒……
呵呵,難怪他在早朝上言語犀利,態度強硬的把反賊之名往那對母子頭上扣,原是想早些害死他們,以免夜長夢多!
那對母子的死,應該和他脫不了關系!
想到這些,沐雨棠也沒心思看書了,甩手把書本扔到一邊,她翻身下床,慢悠悠的向外走去:蕭清宇是祁王世子,勢力頗多,人脈極廣,對朝中大事也比較了解,聽聽他對這件事情有何看法!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并沒有因為土匪母子的死亡或貢品的尋回起多少波瀾。
沐雨棠坐在馬車里,掀開一側的車窗,觀望繁華、熱鬧的街道,突然,前面傳來一陣喧嘩,勻速行駛的馬車也被迫停了下來。
“出什么事了?”沐雨棠詢問的目光看向車夫。
車夫側過身體和路人聊了幾句,恭聲稟報:“回大小姐,是蘭錦閣新做了一款夏季衣裙,樣式十分新穎,京城的千金們非常喜歡,但穿在身上卻不怎么好看,于是,蘭錦閣的掌柜就在門前寫了張告示,有哪位千金穿著最合適,最漂亮,就免費送兩套!”
“還有這種好事!”沐雨棠挑挑眉,嘴角彎起一抹淺笑:蘭錦閣是京城最好的成衣鋪,衣服所用的衣料多是云凌錦,雖然每一件都價值成百上千的銀兩,但它樣式新穎,深受貴族千金們的歡迎。
今年推出的新樣式,肯定十分別致,不然,那些千金們不會穿著不好看,掌柜更不會許諾穿著最漂亮的免費送兩套了,那么奇特的衣裙,不知是什么樣子的?
沐雨棠好奇心起,前面的道路被人群、車輛堵著,一時半會兒也過不去,她便下了馬車,前往蘭錦閣一看究竟。
蘭錦閣門前搭了一座高臺,高臺下圍的里三層外三層,無論是名門千金,還是平民百姓家的小家碧玉,都眼巴巴的望著高臺,眸子里有歡喜,也有失落。
有什么比自己明明喜歡那件樣式新穎的衣裙,卻不能穿戴出來,讓人一堵芳采,更讓她們無奈的。
身為女子的沐雨棠,非常理解她們的心情,同情的望了她們一眼,順著她們的目光望向高臺。
高臺上簡簡單單的擺著三只衣架,上面分別掛著三條粉紅,鵝黃,嫩綠色的長裙,長裙一垂到底,圓圓的領口十分獨特,衣袖肩膀那里是漂亮的燈籠形,越往下越細,到了手腕,細的僅容小手通過,腰間也是細細的,上面繡著一朵朵漂亮的藤蔓,下擺就和以往的裙子一般無二。
沐雨棠卻看的瞪大了眼睛,這裙子的樣式,繡花,分明就是簡單大方的西洋裙,青龍國千金們都梳繁瑣的發簪,和這西洋裙配起來,不倫不類,當然不會好看。
青龍國國勢昌隆,使臣們經常坐車、坐船出使各國,設計這套衣裙的人,應該是仿照了歐洲西洋裙,穿漂亮的西洋裙,要配簡單的發式,光有人家的裙子,沒有人家的發式,搭配不當,肯定不會好看。
來青龍國這么多天,沐雨棠一直穿古代繁瑣的衣裙,難得看到與現代裙子相近的西洋裙,頓生懷鄉之情,目光凝了凝,款款走進了蘭錦閣,目光掃視一圈,落在了一套湖藍色的西洋裙上:“掌柜,我可以試試這件裙子嗎?”
蘭錦閣告示一出,前來試衣裙的女子絡繹不絕,但幾乎沒人穿著順眼,掌柜笑呵呵的招呼著,毫不氣餒,聽到沐雨棠的詢問,也沒怎么在意,望著她笑瞇瞇的道:“姑娘請便!”
沐雨棠道過謝,拿著西洋裙準備進試衣室換衣服,不想,緊閉的試衣室突然打開,一名身穿雪青色羅裙的美麗女子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這衣服怎么回事?看著這么漂亮,穿到身上卻那么難看,我以后再也不來這里買衣裙了……”
囂張、尖銳的報怨聲在看到沐雨棠的瞬間戛然而止,小臉怔了怔,安曉月用力眨眨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下巴高高昂起,典型的目中無人:“沐雨棠,你也來試衣服?”
“是啊,安小姐試好了!”沐雨棠不咸不淡的回答著,清冷的目光透過安曉月,望向她身后的試衣室。
安曉月也瞟了一眼她手里拿的湖藍色西洋裙,撇撇嘴,不屑的嗤笑:“沐雨棠,蘭錦閣的衣服不適合你,還是別試了,免得貽笑大方。”
尖刻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聽的沐雨棠皺起眉頭:“我都沒換衣服呢,安小姐怎知這衣裙不適合我?”
安曉月輕哼一聲,高傲的回道:“本小姐已經試過了,它不適合我,怎么會適合你?”
安曉月真是被安王爺寵壞了,認為人人都應該圍著她轉,事事以她為先,不適合她的衣服,也絕對不適合別人。
囂張跋扈的女二世祖,沐雨棠懶得和她多說:“麻煩安小姐讓讓,我要去試衣裙!”撥開安曉月,她徑直走進了試衣室。
望著沐雨棠纖細的背影,安曉月瞬間怒火中燒,她好心好意給沐雨棠建議,沐雨棠居然置之不理,還將她推到一邊,真是豈有此理!
快走一步,狠狠拍住試衣室的門板,安曉月美眸中怒火燃燒:“沐雨棠,你別不知好歹!”
“我一向最識趣,不勞安小姐提醒。”沐雨棠微微一笑,小手猛然用力:“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將安曉月那張美麗卻尖酸刻薄的臉關在了門外:罵街潑婦般的人物,眼不見,心不煩。
房門瞬關,帶來一陣急風,吹的安曉月青絲亂飛,望著緊閉的試衣室門,她先是一怔,隨即怒火中燒,不過是國公府的嫡女,也敢將她這王府千金關在門外,還給她臉色看,真是無法無天了。
“沐雨棠,你給我滾出來,快滾出來……”安曉月穿著繡花鞋的小腳一次又一次,狠狠踹在門板上,砸的房門咚咚響,附近的客人也被驚的望了過來。
看清安曉月的相貌后,紛紛轉過身,裝沒看見:安王爺最寵愛的女兒,囂張跋扈,又蠻不講理,他們可惹不起!
二樓雅間,輕品香茶的青衣男子,也就是青龍國三皇子蕭天凌側目望向大吵大鬧的安曉月,眉頭蹙了蹙,沒想到回京后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卻遇到這么一幕:“那是……安王爺的女兒?”
坐在他對面的禮部尚書之子許文浩,是他的好友,瞟了一眼,眸子里滿是輕嘲:“可不是,脾氣暴躁,囂張跋扈,除了容貌好看點,一無是處,滿身都是缺點,在京城可謂是臭名遠揚,真不知道安王爺喜歡她哪一點兒,當寶一樣捧在手心里寵愛!”
蕭天凌微笑,溫和的眸子高深莫測:“喜歡一件東西或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安王爺最愛柴側妃,寵愛他們的女兒無可厚非……”
安王爺一早就對安王妃有意見,連帶著也不喜歡她出的安墨楓,安墨楓似乎也不怎么在意這個父親,大庭廣眾之下,一言不合就會吵,半步也不相讓,這大概是青龍國隔閡最深的父子了……
朝中大臣的家事,蕭天凌不便過多議論,三言兩語帶過,溫和的目光看向蘭錦閣里那一名名美麗、高貴的名門千金,已經三天了,還是沒有千金能想出辦法,合理穿戴這些長裙。
長裙很漂亮,裝扮正確了,會將人襯的很美,他帶長裙回來,就是想考驗考驗青龍國千金們的才智與應變,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能達到他的標準。
突然,暄鬧的人群微微安靜,陣陣贊嘆聲隨之飄了過來:“漂亮,真漂亮,杜小姐真會裝扮……”
杜小姐!聽到這個稱呼,許文浩轉身望向蘭錦閣大廳,試衣室的門打開一扇,一名年輕女子穿著梅紅色的西洋裙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眉如遠山黛,唇花櫻花瓣,一雙美眸水波瀲滟,脂粉未施,素面朝天,依舊美若天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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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烏黑的青絲沒有梳成精致發髻,而是如瀑一般披散在身后,映著她細細的腰肢,玲瓏有致的身形,別樣的美麗,震驚眾人。
“太漂亮了……”
“原來這長裙是這么穿的,杜小姐真聰明……”
“第一才女嘛,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自然最聰明了……”
贊揚起聲此起彼伏,一句一句飄過耳邊,杜若嵐嘴角彎起一抹溫婉的笑:
她剛才對鏡試衣服時發現,精致的發簪與長裙完全不配,想要衣服穿著漂亮,絕對不能再梳發簪,可她不知道什么樣的發髻最配這件衣服,于是就沒梳,直接散開了滿頭青絲,這樣的搭配雖不是最完美的,卻是最合適的,長裙穿在她身上,很得體,很漂亮!
安曉月站在試衣室前,狠瞪著杜若嵐,一張小臉黑的能滴出墨汁來,這么簡單的方法,她怎么就沒想到,白白讓這女人得了夸獎,可惡,可惡!
“掌柜,看來那兩套免費贈送的長裙,要被杜小姐拿走了!”一名客人回過神,忍不住驚嘆:
杜若嵐的裝扮可謂是別出心裁,就算后面有人穿著長裙比她漂亮,也是人家想出的這種裝扮方法不是,人家開啟了裝扮的潮流,是當之無愧的得勝者,免費長裙就應該是她的!
“好說好說……”掌柜呵呵的笑著,目光有意無意,瞟向二樓的蕭天凌,等他做最后定奪。
杜若嵐敏銳的捕捉到了掌柜的目光,隨之望去,看到了優雅自若的蕭天凌,眸子里飛快的閃過一絲喜悅,清麗秀雅的小臉浮現禮貌得體的笑,微微頷首,書香氣質縈繞,美眸盈盈,端莊嫻淑,當之無愧的青龍國第一才女。
蕭天凌也微笑著回了一禮,不可否認,杜若嵐如瀑的發散落身后,配這件長裙極是美麗,可是,長裙要穿出去示人,發絲不能一直披散,她絕不能,也不會以這副模樣走親訪友,更不會穿著長裙出席宴會,她的裝扮并未達到他的要求,那兩套衣服不應該贈送給她。
諾大的青龍國京城,就沒人達到他的要求嗎?
心中浮上幾分失落,蕭天凌溫和的目光在蘭錦閣大廳緩緩掃視……
安曉月的踹門聲震天響,沐雨棠在試衣室里只聽到外面響起陣陣暄嘩,并不知道他們在吵鬧什么,換好西洋裙,梳好頭發,她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安曉月對杜若嵐得了贈送長裙一事很生氣,身后的門打開,她眼睛一亮,愚蠢的沐雨棠,不聽她勸,穿著長裙肯定不倫不類,她一定要狠狠嘲諷她,以解心頭之恨!
趾高氣揚的轉過身,安曉月就要嘲諷,眼瞳里映入沐雨棠的青絲和長裙,嘴巴半張著,震驚當場:“沐雨棠……你……你……”
尖銳的聲音響徹蘭錦閣大廳,里里外外的客人都被她驚的望了過來,卻在看到沐雨棠時震驚當場:
烏黑順滑的發不是垂墜的直,而是在十厘米后全部彎成了一道道的大波浪,兩鬢的發向上收起,在頭頂纏繞到一起,兩朵珠發戴于發上,精致美麗。
美麗的波浪發輕垂在身后與前襟,湖藍色的西洋裙勾勒出她細細的腰肢,玲瓏的身形,說不出的融洽和諧。
別樣的波浪發,別樣的西洋裙被她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別樣的精致,特別的美麗,淡淡的書香氣質,顯得高貴且精致,真真正正的穿出了西洋裙應有的神韻!
蕭天凌斂起眸子里的驚艷,嘴角彎起一抹淺淡的笑,青龍國還是有聰明女子的!
安曉月回過神,望著沐雨棠的絕美出塵,眸子里忌妒的快要噴火:啊啊啊,杜若嵐也就算了,第一才女,總是有幾分聰明的,可這個沐雨棠名不見經傳,怎么可以比她漂亮,比她會打扮,她討厭死她了,一定要多潑臟水,把她抹黑了!
“沐雨棠,你自己不會打扮啊,干嘛要摸仿人家?”
“我摸仿誰了?”沐雨棠漆黑的眸子里浮現一抹疑惑:西洋裙源自歐洲,青龍國名門千金都不出國的,難道也有人懂這種西洋裝扮?
“怎么?敢做不敢當啊?蘭錦閣的客人凡是長了眼睛的,都看到是杜若嵐杜三小姐先有這種裝扮,你才有的……”安曉月趾高氣昂的指責著,下巴高高抬起,滿眼高傲,兩只鼻孔翕翕動動的喘著氣。
“杜三小姐?”沐雨棠清冷的目光掃過一名名美麗女子,落在了杜若嵐身上,梅紅色的長裙簌簌而下,烏黑順滑的墨絲散于身后,清新出塵,美的驚人:
這種裝扮雖不能時時展于人前,但千年前的古人能有此智慧已經很聰明了,杜若嵐不愧是青龍國第一才女,才智過人,想必剛才蘭錦閣里的暄嘩就是為她。
沐雨棠的眼睛一片清明,沒有半分忌妒或憤恨,蕭天凌溫和的眸子里浮現一抹笑:她比杜若嵐晚進試衣室一小會,也比杜若嵐晚出來一小會兒,試衣時,兩人的房門都緊閉著,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里面也看不到外面,根本不存在什么摸仿不摸仿。
杜若嵐將頭發散開只是單純的想要配長裙,而她用珠花簪于發上,裝扮別致,合理,無論走到哪里,都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比杜若嵐的裝扮高明了不止一籌!
見沐雨棠望著杜若嵐不說話,安曉月以為她是心虛了,心里樂開了花,洋洋得意的繼續嘲諷:“沐雨棠,那兩套免費贈送的長裙,是屬于杜小姐的,沒你的份!”
“安小姐,蘭錦閣不是你開的,你說的話可不算數!”沐雨棠來蘭錦閣試西洋裙,是為衣裙漂亮,與相代相似,根本就沒想過什么免費贈送不贈送,掌柜將衣裙給了杜若嵐,她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可安曉月太氣人了,句句都在教訓她,她不回敬安曉月幾句,對不起自己。
“怎么?惱羞成怒了?你那裝扮的模仿的人家的,那長裙就應該給人家,懂不懂?懂不懂?”安曉月一步步逼近,話語尖刻,態度傲漫,儼然一副嚴師的模樣,就差指著沐雨棠的鼻子質問了。
望著趾高氣昂的安曉月,杜若嵐溫柔的眸子里閃過一抹輕嘲,嘴角也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她不愿相信,卻不得不承認,沐雨棠的裝扮比她漂亮,比她有氣質,她討厭有人越過她,但她是名門千金,絕不會不管不顧的與人爭吵,頭腦簡單的安曉月愿意為她出頭,她樂得清閑,靜觀其變。
沐雨棠瞟一眼安曉月,余光看到了優雅閑適的杜若嵐,沒有錯過她眸子里飛快閃過的算計,清冷的眼瞳猛然瞇了起來。
安曉月性子囂張,在京城沒有任何朋友,她為杜若嵐報不平,只是為了擠兌自己。
身為當世人的杜若嵐,讀了那么多圣賢書,面對一名陌生女子的幫助,理應該站出來安慰或勸說安曉月幾句,可她居然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看她和安曉月爭持不休,完全的置身事外,眸子里還時不時的閃過一抹嘲諷。
杜若嵐很看不起她們兩人,人家心思深重,知恩不報,那她也沒什么好客氣的:“安小姐,這里是蘭錦閣,免費衣裙的得主應該由蘭錦閣掌柜,或眾人評定,安小姐就不要像小丑一樣跳來跳去的了,讓人笑話。”
沐雨棠的嘲諷字字珠璣,毫不客氣,安曉月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恨恨的瞪她一眼,轉身看向眾人,尖聲詢問:“你們說,免費衣裙應該是誰的?”
沐雨棠想聽眾人意見是嗎?她就讓她聽聽,輸的心服口服,相比杜若嵐,她更討厭沐雨棠,杜若嵐是京城第一才女,很得才子們喜歡,他們一定會棄沐雨棠選她。
不想,她氣憤的聲音脫口而出后,蘭錦閣里一片寂靜,無人符合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