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事。”羅帥司示意姚參議坐,“明紹平往杭州彎這一趟,就是為了要見一見太后,或是見王爺一面,聽說有機會,自然要趕緊過去,這沒什么。”
“王爺怎么突然想起來要去這一趟橫山縣?”見羅帥司這么說,姚參議不再多提這接風(fēng)宴沒接著人的尷尬事兒,直入正題。
“我就是一直在想這件事,太后不說了,幾乎沒出過明濤山莊,王爺,”羅帥司頓了頓,緊擰起了眉頭,“以往,有這樣的事,王爺都是避在山莊內(nèi),連書院都不去,這一趟……實在是……”
羅帥司一臉苦笑,這放出話要去雞籠寺吃素齋,到雞籠寺過門不入,又故意露出行蹤,去了橫山縣。他和明紹平,從橫山縣先后回到杭州城,前后也就差了不到一刻鐘,這簡直就是故意戲弄明紹平……
“就怕是故意為之。”羅帥司嘆了口氣。
“我也這么覺得,實在是……要是這樣,東翁這一場可是真有點難堪了。”姚參議眉頭擰成一團,“聽說了這事,我就把咱們這一陣子的事,前前后后細想了一遍,還沒能想出什么來。”
“就怕是咱們不知道的事,明天你去找一趟朱參議,讓他找郭勝探個話。”羅帥司沉思了一會兒,低低吩咐姚參議。
姚參議答應(yīng)一聲,“帥司放心,太后那里,帥司要不要走一趟?”
“得走一趟,前兒陸儀跟我說,王爺想練練拳腳,托我尋幾個會做練武場的匠人,要在明濤山莊后園子里,鋪一塊練武場出來,正好當(dāng)面跟太后稟報一聲。”
姚參議點頭,兩人又低低說了一會兒話,姚參議起身告退。
………………
秦王一行人,趕回杭州城時,已經(jīng)是人定過后了,李文山跟著古六到古家暫住一晚,陸儀和金拙言,一起進了明濤山莊。
金太后還沒歇下,聽秦王說去雞籠寺上了香,又去橫山縣吃了龍井蝦仁,這才回來的晚了,并不多問多說,更沒有責(zé)備,只讓他趕緊回去歇下。
秦王和金拙言回去歇息,陸儀跟著小內(nèi)侍,進了金太后正屋,垂手侍立,等著回話。
“出什么事了?”金太后皺著眉頭問道。
陸儀先將李文山找他問李文林要是問起王爺,他怎么答話的事兒說了,“……哥兒說李學(xué)璋一向謹慎有余,立太子這事,果然是極能壯聲勢膽量的。之后就說要去雞籠寺吃素齋,到了雞籠寺,又說要去橫山縣吃蝦仁。”
“明家那個小子,一路跟過去了?”金太后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聲調(diào)里更聽不出。
“是,一路緊跟,晚一刻鐘進的杭州城。”
沉默了片刻,金太后語氣有些沉緩,“我看哥兒氣色倒還好。”
陸儀抬頭看了眼正看著他的金太后,“哥兒從明濤山莊直奔雞籠寺,一路上沒停,直到雞籠寺大門不遠的茶坊門口,停了半刻鐘,說不想吃素齋了,要去臨安,或者是到橫山縣吃龍井蝦仁也行。
之后一氣兒進了橫山縣,王爺讓李文山去把他弟弟妹妹接到憑欄院,說是,讓他弟弟妹妹吃頓好吃的。”
正抿著茶的金太后一口茶噴回了杯子里,黃太監(jiān)急忙上前接下杯子,“哥兒這話說的……”
“李文山心粗胸寬,六哥兒,還有金世子,常和他開玩笑。”陸儀趕緊解釋一句。
金太后哼了一聲,示意陸儀接著往下說。
“李文山接了弟弟李文嵐,妹妹李夏過去,王爺和李夏說了一會兒話,吃完了一碟子窩絲糖,就回來了。”
“那丫頭今年五歲?”金太后脫口問了句,“哥兒跟她說話?”
“是,王爺問李夏知不知道他姓什么,又問她怕不怕金世子,怕不怕王爺,又問李夏知不知道六哥兒和金世子,以及下臣姓什么,李夏說怕金世子,不怕王爺,王爺和下臣等人姓什么,李夏都答了,之后就吃糖,沒再說話。”
金太后看起來有幾分哭笑不得,好一會兒,嘆了口氣,“這孩子……”片刻,又嘆了口氣,“明紹平這事,哥兒怎么說?”
“哥兒說,太子既然立了太子,就該更加謹慎穩(wěn)重才是,畢竟,皇上正當(dāng)盛年,三十才出頭。”陸儀的聲音比剛才低而輕。
金太后凝神聽著,仿佛舒了口氣,嘴角笑意隱隱,“以后,軍務(wù)政務(wù)上,多跟哥兒說一說無妨。去歇著吧。”
陸儀答應(yīng)一聲,垂手退出。
金太后站起來,在屋里慢慢走了兩趟,看著黃太監(jiān),臉上笑意隱隱,“哥兒能看到這個,倒比我想的強了些。”
“哥兒是娘娘親生的,哪兒會差了?”黃太監(jiān)不知道想到什么,想笑,沒笑出來,只嘆了口氣。
金太后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呆了一會兒,低低吩咐道:“往后,這兩浙路的事,交到哥兒手里處置,咱們回京城前,他得長大,得是個大人。”
黃太監(jiān)低低應(yīng)了聲。
………………
橫山縣后衙,已經(jīng)人睡燈熄。
李夏側(cè)身睡在床上,聽著外面風(fēng)吹樹葉的颯颯聲,和冬初蟲子低弱的嗚鳴聲,心里被一團又一團亂麻般的焦慮煩躁堵成一團。
大伯不能站進太子黨,更不能和明振邦走的太近,可她該怎么辦?阿爹和她們家的事,還有下嘴的地方,大伯和遠在京城的伯府,她怎么夠得著?
她夠不著,五哥也夠不著。
還有秦王和太后,怎么會到杭州城住上了,為什么會有這個變化?是不是京城不是從前的京城了?
今天秦王很不對勁,一幅經(jīng)歷了大變的滄桑樣子,他這個真真正正的天之驕子,哪有什么滄桑能讓他體味?
這幾天杭州城風(fēng)平浪靜……誰知道是不是風(fēng)平浪靜,就是有事,她也不知道。
借著月光,李夏看著自己胖胖的小手,只想大哭一場,作為一個習(xí)慣了手握權(quán)柄,有無數(shù)人手可以差遣的攝政太后,如今回到這個五歲娃娃的身體里,這種無力的感覺,難受的她時不時想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