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薇默默地繫上安全帶,想到之前江凱睿在電話裡說過的話,她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扭頭看向他。
很顯然,江凱睿還沉浸在居然見到了戰行川本人的巨大驚喜之中。
對於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比他們只大了幾歲,卻締造了無數商界神話的戰行川,無異於是偶像一般的存在。江凱睿自然感到興奮莫名,只恨當時的情況下沒有索要到簽名和合影,要不然,天一亮他就可以在朋友圈裡顯擺一下。
“你晚上喝酒了?開車沒問題嗎?”
虞幼薇冷冷地問道。
江凱睿沒有聽出她話語之中的真實含義,傻乎乎地回答道:“放心吧,只兩瓶啤酒,過去好幾個小時了,早就消化掉了,我不會有事的。”
她沒說話,把臉扭到一邊去。
誰在乎你有事沒事了,我是擔心我自己,畢竟我現在坐在你的車子上,你來開車。
這纔是虞幼薇此刻的真實想法。不過,眼見著江凱睿誤會成她在關心他,她也就沒有當場拆穿。
是啊,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有些事情就不必揭穿吧。
苦笑一聲,她看向窗外。
夜色漆黑之中,幾乎不見星星。
一路上,暢通無阻,車子也不多,江凱睿把車子開得飛快,很快開進了中海市的一處別墅區,然後把車子在車庫裡停好,帶著虞幼薇下車,走進他出國前和父母同住的家中。
別墅是十年前江父買下來的,當時的價格只是現在的三分之一。江家人一向小心翼翼地投資,節儉低調地生活,就連搬進別墅,也是眼看著周圍的朋友全都置辦了新的房產,若是一家三口繼續住在原來的老房子,未免太寒酸,背後難免招致議論,所以,夫妻兩個才狠狠心,買下了這裡。
江凱睿從英國回來後,用自己的積蓄買了一處小公寓,就是上一次他和虞幼薇去的那裡。平時他大多一個人住在那裡,逢年過節會到這裡來,和父母小聚。
“別緊張,我父母都不在家。是這樣的,他們辛苦了大半輩子,我爸一直許諾帶我媽去三亞。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像還是二十年前呢。那時候,能去一趟三亞可是特別值得炫耀的事情。哪知道,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現在。所以,今年他不好意思再拖了,帶我媽去海南過春節了,反正難得出去一趟,我也很高興他們能出去玩一玩。”
江凱睿一邊說,一邊掏出鑰匙,打開大門,示意虞幼薇進去。
她剛一走進,就聽見別墅中隱約傳來了音樂聲,還有說笑的聲音。
“你家裡還有別人嗎?”
江凱睿關上門,在玄關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來一雙全新的女式拖鞋,遞給虞幼薇,笑道:“我不是說了嗎,都是我的表哥表姐,大家都不願意和老頭老太太過年,聽說我爸媽不在家,就來玩了。放心,大家都是年輕人,不用拘束,打過招呼以後,你要是困了,就去客房休息,我們不會打擾你的。”
虞幼薇猶豫了幾秒鐘,接過拖鞋,彎腰換上。
她走進去,狐疑地擡起頭,向四周打量了一圈。
看得出,江家人的生活相對於中海的其他生意人,真的是很簡樸,這裡的裝修風格、家居擺設還都是幾年前流行的樣式,差不多就等於是從搬進來就沒有再動過。
“上樓吧?他們都在樓上呢。我出來的時候,只跟他們說去見個朋友,還沒有和他們正式提起你。”
江凱睿也走過來,有些抱歉地說道,然後擡起手,搭在虞幼薇的肩膀上。
她的身體輕微一顫,似乎還是不太習慣和他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提我什麼?”
虞幼薇不解地問道。
江凱睿的臉頰上莫名地有些泛紅,支吾道:“我們……我們的關係……難道不是應該和親友們說一說嗎?還是,你覺得……先不要說出去比較好?”
看著他的緊張表情,虞幼薇反應了過來,原來,他指的是這個。
她朝著江凱睿嫣然一笑,順勢握住他的手,也得以令他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滑下來,然後,虞幼薇柔聲說道:“這種時候,我肯和你來這裡,難道不就是什麼都不用說了嗎?至於我們的關係,大家都會明白的,你不用多做解釋,解釋多了,大家反而都會覺得尷尬。”
聽著她如此體貼的話,江凱睿連連稱是,心裡更是覺得虞幼薇雖然看起來冷淡,然而卻是真心實意爲自己考慮的。
這麼一想,他更覺得之前一段時間,她不和自己聯絡,其實是不想給自己帶來困擾吧?
真的是一個不多見的女孩兒啊,如此獨立,相比於那些哭著喊著撲過來糾纏不清的女人,虞幼薇令江凱睿刮目相看,更加怦然心動。
兩人剛一走上樓,早就聽見聲音的幾個表哥表姐已經堵在了樓梯口,笑著起鬨。
“別鬧,去去,繼續喝你們的酒去,別嚇到我的朋友。”
十分難得地,江凱睿害羞地說道。
衆人哪裡會不明白,頓時鬨笑得更厲害了。
“各位,新年快樂,真是打擾了。”
虞幼薇落落大方地做著自我介紹:“我叫虞幼薇,和凱睿曾經在同一家高中讀書,我們也是最近才偶遇的。”
她的話倒是稍微緩解了江凱睿的尷尬,他還是第一次把女生領回家裡來,之前很害怕表哥表姐等人會嘲笑他。不過,虞幼薇已經自己做了介紹,不用他再說什麼了,他頓時覺得輕鬆起來。
“虞小姐,歡迎你。大家正在玩骰子呢,你也一起來吧!”
江凱睿的兩個表姐主動過來邀約,把虞幼薇拉到她們的女生小團體裡,簇擁著她走進大家之前喝酒聊天的那個房間裡。
眼看著她們走進去了,江凱睿的一個表哥才擠眉弄眼地說道:“正點哦!小子,看不出來,你厲害呦!”
江凱睿有些窘迫,只好嘿嘿乾笑了兩聲,催促大家回房,繼續玩。
倒是他的大表哥江凱宏微微皺了眉頭,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用一種有些複雜的眼神,看向了虞幼薇離去的方向。
“大哥,怎麼了?喝酒不舒服?”
見他皺眉,江凱睿走過來,一臉關切地問道。
江凱宏很快舒展起眉頭,搖搖頭,說自己沒事。然後,他狀似無意地問道:“凱睿,之前怎麼沒有聽你提起過這位虞小姐?長得很漂亮啊。是不久前才遇到的嘛?”
江凱睿雖然比江凱宏小了幾歲,不過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是大表哥的跟屁蟲,所以和他的感情一向很好。
聽江凱宏這麼一問,他立即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大哥,不是有意瞞著你們的,只是我們也剛遇到不久,高中畢業以後,她就音訊皆無了,聽說是去外地讀書了,我們一直沒有聯繫。直到最近……你也覺得她很漂亮?嘿嘿,是漂亮,她讀書的時候就很漂亮啦……我們班好多男同學都暗戀她呢!只不過她都不怎麼和我們講話,比較內向吧……”
一提起虞幼薇,江凱睿忍不住有些手舞足蹈的樣子。
“這樣啊。既然這麼喜歡,不如下一次帶回來給叔叔嬸嬸看看吧。”
江凱宏笑著說道,眼底的一絲懷疑之色,一閃而過——爲何,他剛纔一見到這位虞小姐,就覺得有幾分眼熟呢?!
“年後再說吧。走,大哥,我們也進去玩骰子去。薇薇說不定還不會呢,我得去教她,免得她總是輸,要喝醉呢!”
江凱睿頗爲興奮地說道,然後和江凱宏一前一後地走進房間。
不管怎麼樣,虞幼薇見了他的一部分家人,兩人的關係就等於是有了質的飛躍吧。
強烈的興奮之下,江凱睿甚至忘了去問一問虞幼薇,她爲什麼會在除夕夜裡,出現在戰行川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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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正月初二,大多是已婚女子回孃家的日子,這已經是千百年來的風俗了。
雖然刁冉冉對於上一次的事情耿耿於懷,不過爲了兩家的顏面,也爲了不想在人前落下不孝的惡名,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妥協——在回孃家的這一天,帶上禮物,和戰行川一起去看望刁成羲。
當日,在戰勵暘的靈堂隔壁,刁成羲帶著白諾薇竟然那樣對她,整件事的過程,每每想起,歷歷在目,刁冉冉斷然是不會忘記那種被羞辱的感覺的。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大度的人。或者說,她的大度並不是會施與每一個人。
刁成羲和白諾薇,並不值得她的大度。
一路上,刁冉冉的興致不高,只是默默地看著窗外。
每年的春節,中海都會變得沉寂很多,這個城市好像一下子變空曠了似的,無論是地鐵,還是商場,都少了很多人,往日那種人擠人的場面,幾乎見不到了。
關於準備什麼樣的禮物,刁冉冉著實頭痛了很久。
最後,還是戰行川出來一錘定音,說他去準備,讓她不用操心了。
“差不多就可以,不用給他買太貴的。”
她一想到刁成羲揮手要打自己耳光的場景,就氣得不打一處來,怎麼會真心實意地想要給他準備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