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習習站在原地,原本,她換好了衣服,都準備要走了,沒想到,竟然有不速之客上門。
她進退維谷,總不能躲進臥室裡去,更顯得心虛。
“他怎麼會來?他認識這裡嗎?”
冉習習壓低聲音,狐疑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男人,現在還不到八點鐘,一大清早登門拜訪,準沒好事。再加上,她昨晚設計擺了他一道,讓他白白花了二百多萬,卻沒有達成目的,想必戰行川此刻已經氣得半死,前來興師問罪。
“不知道,不過要是有心查,也不會查不到我住在這裡。”
律擎寰還在猶豫,在冉習習發話以前,他不確定要不要讓戰行川進來。
這裡是高級住宅公寓,如果他通知物業,禁止訪客上來,硬闖肯定是行不通的。何況,戰行川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總不能做出來私闖民宅這種事,到時候鬧大了,彼此的臉面都不好看。
所以,律擎寰想著,要不然自己就先想一個說法,打發他離開。
“你昨晚不是和我說了嗎?好多事情就是這樣,逃是逃不過去的,早晚要面對,還不如早一些。上一次他沒有準備,我們可以僥倖逃脫,但今天可不同,你看他這麼早就過來堵門,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說法,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冉習習深吸一口氣,腦子忽然變得很清醒,也不怎麼害怕了。她走上前,站在門口,攏了一下頭髮,微微抿起嘴脣,儘量不讓自己看起來有一種病後的憔悴。
見她這麼說了,律擎寰也不反對,點開通話鍵,自報家門:“戰先生,真是稀客,歡迎大駕。”
說罷,他按下電梯。
大概三十多秒鐘以後,門鈴被人按響。
“我去開門。”
冉習習伸手攔住了他,低聲說道,然後前去應門。
既然無處可逃,不如迎難而上。
她猛地把房門拉開,站在門口處的男人似乎沒有料到來開門的人竟然是她,所以一下子頓住了。
兩個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對上了彼此的視線。
空氣中似乎都多了一股焦灼的味道。
戰行川一向面癱,平素少有明顯的表情,此刻也並不例外,只是眼角處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著,下頜全部繃緊,連嘴脣都抿得幾乎成了一條線。
他在盡力剋制,對面的女人亦然。
兩個人私下的時候都曾暗暗地揣測過,再相見會是什麼樣的情景,甚至全都無聊到去揣測,見到了對方的時候,自己會說出什麼樣的話,會展現出什麼樣的表情。
事實證明,這種事情一旦發生了,提前做多少的心理預設都沒有用。
“果然是你,呵。”
戰行川率先開口說道,似乎已經猜到了。
昨晚,他目送著律擎寰擁著那個神秘的黑裙女人離場,看見那個女人的背影,戰行川就隱約猜到她已經被人臨時掉包。雖然兩個女人的身高體重都很相似,可每個人的走路姿勢是不一樣的,平時或許不會留意,但因爲之前看過一次他們的背影,所以戰行川印象深刻,一下子就分辨出來了。
就好像是她瞭解他的細微表情一樣,他也知道她走路的姿態,她並不會刻意地扭胯擺臀,可一旦穿上晚禮服和高跟鞋,就會十分妖嬈,腰身緊窄,雙腿細長,怎麼走都是一種別樣風情,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夠模仿出來的。
“好久不見,請進。”
冉習習紅脣微動,身體向旁邊側了側,很顯然,她實在不想和這個男人堵在門口裡講話,索性請他進來再說。
這句話令戰行川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什麼意思?她以爲她是這裡的女主人嗎?
“請進來吧,戰先生。”
見戰行川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律擎寰也只好出聲邀請。
“謝謝。”
戰行川面無表情地走進來,並沒有再邁步的打算,只是站在玄關向前的位置。
冉習習順手關上了房門。
“真是稀客,請坐吧。想喝點兒什麼,茶,咖啡,還是水?”
律擎寰的態度看上去倒是並沒有任何的異常,他很客氣地輕聲問道。
戰行川的視線根本沒有從冉習習的臉上挪移開,也沒有理會律擎寰的話,他只是死盯著她,好像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到這幾年來關於她的去向的答案。
“NG集團?冉小姐?呵呵,你還真是有創意,確實讓我大吃一驚。”
一晚上過去,戰行川已經蒐集到了足夠多的資料,結果令他大爲震驚,甚至可以說,是令他惱怒。他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查不到她的下落的主要原因是,她更換了新身份,在國外逍遙快活著。
“是麼?”
冉習習淡淡地回了兩個字,雖然是問句,但語氣裡卻沒有絲毫的關心,好像只是隨口一說而已,根本不在乎戰行川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就站在距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上,一臉漠然。
說話間,律擎寰已經從廚房返回來,手上端著一個茶盤,上面有茶壺和三隻茶杯。
“大家好久沒見,坐下來聊吧,何必站著呢。”
他察覺到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詭異,不由得出聲勸道。
“我們談談。”
戰行川看著冉習習,沒有理會律擎寰的話。
“你說吧。”
她微微蹙眉。
“我是說,我們單獨談談。”
見她站著不動,戰行川只好在“單獨”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冉習習的嘴角揚起,竟然笑了起來:“談?不好意思,沒有什麼好談的。該談的,三年前我們的律師已經都談好了,雙方沒有異議。現在是依法治國的時代,大家都要遵從法律,於理於情,我們都沒有什麼還需要坐下來談的。”
真好笑,他要和她談什麼?談他究竟是怎麼騙她的**,騙她的家業,騙她的愛情,甚至差點兒騙了她的性命?
都說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可他也太過頭了一些,根本不給別人留後路。
難道,他到現在也不懂得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麼。
既然如此,大家又何必惺惺作態?當真是應了那句話,離婚了,就別來找我。
“需要我回避一下嗎?”
律擎寰輕聲嘆息,看向冉習習。
不料,她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幾乎用一種乞求的語氣對他說道:“你別走!你不是說送我回酒店嗎?我馬上就回去!”
律擎寰一怔,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了一種深深的絕望,他只好柔聲說道:“好,等我一下,我回房換衣服,很快就好。”
他的身上還穿著T恤,實在不適合就這麼出門。
說完,律擎寰輕輕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快步走回臥室。
一見他離開,冉習習驀地有些緊張。
戰行川則是掃了一眼她放在沙發上的手包,一把抓起來,另一隻手扯住她的手,大力地將冉習習攬進懷中,朝門口飛快地走去。
“你放開我!”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快,冉習習懵了,等她好不容易反應過來,他已經成功地打開了公寓的房門,並且將她推進了電梯之中。
“不要碰我!”
冉習習連手包也不想要了,拼命用手去拍打著自己面前正在徐徐合上的電梯門,無奈按鈕被戰行川的身體擋住了,她只能用兩隻手去扳。
“你瘋了!卡到手怎麼辦!”
他一把把她推開,門終於合上了,緩緩地下降。
還在臥室裡換衣服的律擎寰隱約聽見外面傳來聲音,他察覺到古怪,**著上身就衝了出來。
客廳裡空無一人,她的隨身物品也不見了。
他沒有聽見她的尖叫聲,於是下意識地認爲,她是自願和戰行川一起離開的。
一抹苦笑,一點點地蔓延在律擎寰的嘴角。
新歡永遠比不上舊愛,畢竟,他只能給她剎那歡愉,卻依舊抵不過多年深愛,不是麼。
*****
安靜的電梯內,冉習習死咬著嘴脣,一言不發。
她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眼神裡涌動著強烈的,拼命壓抑著的恨意。
眼前就像是在播放電影一樣,不停地演著那些令人心碎的往事,一遍遍地提醒著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是禽獸,是惡魔。
“冉是誰的姓氏?”
靜默中,傳來戰行川詫異的聲音。
他有點兒發懵,昨晚,他拜託自己在公安系統的朋友用人口普查系統搜過,全國叫這個名字的女人不少,一時間,戰行川也沒有弄清楚,她爲什麼會改成這個名字。
冉習習再也忍耐不住,怒極反笑。
她笑,笑這個自以爲是的男人,連自己曾經娶了誰都不知道!
他算計了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卻唯獨沒有算計到這一點。這麼說的話,算不算是百密一疏,智者千慮?算不算是老天其實還是公平的,不會總是讓惡人得逞?算不算他作繭自縛,給自己埋下一顆不定時的炸彈?
“你笑什麼!”
果不其然,被冉習習的笑聲弄得有些慍怒,戰行川厲聲打斷她。
“我笑你很蠢。”
話音剛落,電梯已經到了一樓,冉習習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