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擎寰自然不會再去跑一趟,他去了走廊,想了想,打了一通電話。
搞定之後,他讓冉習習和自己離開,畢竟醫院也不是什麼令人愉悅的地方,能少待一分鐘,就少待一分鐘。
“走吧,約了明早八點做胃鏡。別害怕,是無痛的,只是要禁食。所以,今晚八點以後,可就不能再吃東西了,趁著還能吃,我帶你先去吃點好消化的。”
冉習習暈頭轉向地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兩步,她才怯怯地問道:“你身上有糖嗎?”
問完才發覺是白問,他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可能會有糖。
幸好,醫院出門左拐十幾米,就有一家便利店。
店不大,律擎寰索性沒有讓冉習習進去,擔心裡面的空氣不夠新鮮,萬一有怪味,她聞到又要噁心。他讓她在門口靠邊等著,自己則是快步走進去。
不一會兒,他出來了,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塑膠袋。
冉習習打開一看,不禁莞爾:“你這是大掃蕩。”
水果硬糖、軟糖、巧克力、夾心糖……足有幾十種,看樣子,他是把每一樣的都買了一個。
律擎寰的額頭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汗,他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從來不吃糖,不認識這些牌子,所以隨便買點。你少吃幾塊,馬上吃飯了。”
她點頭,拿了一塊黑巧克力,胡亂塞進嘴裡。
想到自己就是因爲彎腰去撿那條巧克力才徹底暈倒,冉習習不禁產生了一絲憂傷:真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可她明明還沒吃到嘴,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太慘了。
瞥了她一眼,律擎寰向司機說了一個地址。
“困了就休息一會兒,到了就馬上有東西吃了。醫生說,你以後要少吃多餐,吃飯永遠七分飽,記住了?”
冉習習嘴裡含著巧克力,很老實地點了點頭,她不是不想吃,只是中午的工作餐的確令人食不下咽。
似乎猜到了她正在想什麼,律擎寰又補充了一句:“以後不會有那麼難吃的盒飯了。”
一想到他剛纔所做的那個臨時決定,冉習習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風景,不吭氣了。
靜謐中,她聽見他幽幽嘆息:“他竟然沒照顧好你……這讓我怎麼放心?”
冉習習一怔,因爲那聲音太低了,低到她幾乎以爲是幻覺,可還是不死心,扭頭看向律擎寰,卻發現他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似乎根本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
看來,自己真的是病糊塗了,居然都出現了幻聽癥狀,她無奈地苦笑。
律擎寰帶她去了一家百年粥鋪,仿古的三層建築,已經是接近客滿的狀態。他和經理低語了兩句,便被領到三樓的一間包房,位置私密。
冉習習已經恢復了大半的精力,看著一張張精美的圖片,還在想著喝什麼粥。
“白粥。”
他鬆鬆領口,直接替她做了決定。
她頓時垮下一張臉,喃喃道:“你很缺錢嘛?”
律擎寰攤手:“是啊,我很窮,身上的錢都買糖了,現在窮到只能點兩份白粥。”
冉習習下意識地去掏錢包,口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有錢啊……我請你吧。”
他還是笑,眼睛都瞇起來:“不行,不能讓女人掏錢,是我的底線。”
說罷,律擎寰面朝著領他們進門的經理,客氣地說道:“就兩份白粥吧,她剛從醫院出來,還有什麼好消化的,不要生冷的,隨便拿幾樣上來。”
經理連連笑著說好,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幾眼這個臉色懨懨的女人。
真是稀奇,律先生每年要來這裡幾十次,最多帶著弟弟過來,帶女人,倒還是頭一次。
冉習習沒有留意太多,只是在桌旁坐下來。
這裡是包房,空間很大,一張圓桌,坐得下十幾個人。此刻只有他們二人,難免空落落的,好像說話都有迴音似的。
她玩著餐巾,一聲聲嘆氣:“做胃鏡很痛苦的。”
律擎寰一直不搭話,過了一會兒才問她:“你做過?”
她搖頭。
他失笑:“那你怎麼知道痛苦?”
她白了他一眼:“別人都這麼說。”
一向好脾氣的男人莫名地生起氣來,低吼道:“別人說什麼你都信?那我說的話你信不信?”
冉習習一時語塞,不明白他怎麼忽然就變了臉,她的手指擰著餐巾一角,臉上明顯是受到了驚嚇的表情。
律擎寰的眼神一凜,他的本意並非是令她害怕,只是話一出口,就有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幸好,經理帶著服務生親自過來了
兩份白粥,幾樣小菜,雖然簡單,但也噴香撲鼻。
“律先生,都是好消化的,軟軟糯糯,配著白粥吃,也別有一番風味。我們家的粥,即便是白粥,也很香啊。”
經理頗爲自豪地說道。
律擎寰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一道笑紋:“是啊。”
他看看對面的冉習習,又補充道:“擎宇剛工作的時候,經常飢一頓飽一頓,偶爾我去探班,收工以後就帶他來這裡喝粥,養養胃。”
冒著香氣的白粥勾起了冉習習的食慾,她端過一份,默默地吃了起來。
經理帶著人,立即識趣地離開包房。
律擎寰並不吃,只是看著冉習習,這裡的粥分量都很小,她飛快地吃完了自己那份,擡起頭看了看另一份,他沒動。
“都是給你的。不過,這一頓吃完了,回家可就不能再吃了。不然明天早上沒法做檢查,要是推到後天,更麻煩。”
她點頭,用筷子夾了幾口小菜,難得爽滑可口,不油不膩,最適合搭配著粥一起吃。
吃完了飯,律擎寰看了一眼時間,送冉習習回家。
她忽然想起來什麼,站在路邊,不肯上車。
“我打車就好,這裡的出租車很多,很方便……”
冉習習想到,她現在已經離開了戰家,假如被律擎寰知道,他一定會刨根問底,到時候,她離婚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雖然沒有什麼好瞞的,可她就是不想提及這個問題。
“你到底在彆扭什麼呢?你知不知道,從醫院出來到現在,你整個人都不對!難道僅僅是因爲,我在送你去醫院的時候,遇到了你的丈夫?”
律擎寰也冒了火,用力一摔車門,和她一起站在路邊。
他特地在“丈夫”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好像在暗示著什麼,聽得冉習習的心口微微一縮,腦子裡本能地想到,不是丈夫,應該是前夫。
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不禁一臉爲難,小聲說道:“律總,這裡不能久停……”
旁邊的路口上就有交警,還真是隨時都可能走過來開罰單。
律擎寰揮手:“你先走吧,我打車走。”
司機只好發動車子,先行離開。
一旁的冉習習一直不開口,盯著腳尖。
她垂著臉,因爲喝過了熱粥的緣故,所以臉色終於不那麼難看了,甚至在臉頰上已經有了淺淺的粉色。腦後那根原本綁好的馬尾有些鬆了,不那麼高,塌下來一點,還有幾根髮絲調皮地落下來,順著兩腮,被風吹得輕輕拂動。
很少見到她穿休閒裝的樣子,倒是和記憶裡的職業裝麗人頗有差別,律擎寰呼出一口氣,輕挽住她的手,搖了兩下。
“別鬧了,打車走吧。”
偏偏也奇怪,剛纔這裡一連過去五六輛的無客出租車,這會兒卻竟然一輛也沒有了。兩個人站在路邊,攔了半天,車子裡全都已經坐著乘客。
他無奈,只好提議道:“向前面那個路口走一走,邊走邊攔,好不好?”
冉習習點點頭,和他一起沿著路邊朝前走。
短短的幾十米路,兩人磨磨蹭蹭,硬是走了好幾分鐘。
律擎寰甚至想著,這條路要是永遠沒有盡頭,那該多好,就這麼一直走一直走,好像電影鏡頭一樣,拉長再拉長,再出現,就是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融進夕陽之中。
不過,已經有空車在他們的身邊停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幫她拉開車門,還用手擋在頭上,以免她心不在焉地撞到頭頂。
“既然不讓我送,那我也就不強迫了,搞得你還不高興。”
撐在車門上,律擎寰扯了張鈔票,遞給司機,讓他先別急著開車。
冉習習支吾一聲,想解釋,還是閉上了嘴。
“明早我去接你做胃鏡,預約單還在我這裡,必須我陪你去才行。”
他有些狡黠地說道。
冉習習這纔去摸口袋,意識到那張單子竟然不在自己的身上,她有些困窘,瞠眸看著那個好像陰謀得逞的男人。
“……好。”
“那我走了,你到家給我發個信息。”
“那個……我、我不住戰家了……你要是接我,就去上次那個地址,我最近都住在那邊……”
她聲音艱澀,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律擎寰好像一瞬間就明白了她這幾個小時裡渾身不得勁的緣由,他慢慢地揚起嘴角,像是在笑:“習習,你不敢讓我知道你已經搬出來了,是害怕我繼續糾纏你?”
冉習習一陣心慌,連忙說不是。
“你放心吧,我記得很清楚,你已經和我說過分手了,我不會死纏爛打的。送你去醫院,只是想要把這件事做得有頭有尾,畢竟,你是ng的人,又是總裁特助,假如因爲工作出了什麼紕漏,我們兩家的合作豈不是受到影響?”
他收回手,淡淡地說完了這幾句話,便替她關上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