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冉冉從牀|上走下來,走到衣櫥前,拉開那個專門放著領帶的抽屜,低著頭,在裡面翻翻找找。
很快地,她找出來一條深紫色帶小星星暗紋圖案的領帶,放在戰(zhàn)行川的胸前比了比。
“這是什麼時候買的,我都不記得了。”
他接過去,也覺得她的眼光更好一些,遂放下手裡那條深灰色的。
“你有上百條領帶,當然不記得其中的某一條了。多虧我閒著的時候,把它們逐一翻一翻,幫你輪流佩戴,以免它們在這裡寂寞得蹉跎青春。看我是不是很有母儀天下的風範?”
刁冉冉和他開著玩笑,順勢轉了一圈,張開手臂。
“是,娘娘。”
他也學著她的樣子,做了個叩首的姿勢。
“平身吧,小川子。來說說,明天我們什麼時候去,什麼時候走?”
刁冉冉?jīng)]見到喬言訥和溫逸彤的請柬,所以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她只知道,他們兩個人的婚禮,排場不會小就是了,一定又是一樁轟動全城的大喜事。
戰(zhàn)行川把選好的明天要穿的西裝和領帶一一掛好,然後回想了一下,告訴了她。
刁冉冉倒吸一口氣,感慨道:“天,真是經(jīng)商的不如做官的,居然在那裡辦婚禮。”
他聳肩:“所以,我們明天還真的要提前一些出門,路上會戒嚴,而且,到了那邊,還要過了安檢才能入場。擺酒一共88桌,加一起近一千人,搞不好光是過安檢一項,就要耗費很久呢。”
她吐吐舌頭,似乎沒有料到這麼繁瑣。
“羨慕了?”
戰(zhàn)行川故意逗她,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刁冉冉的下巴。
她皺眉,把他的手推開,哼道:“羨慕啥?別人有的我都有,也不比他們差,我|幹嘛要羨慕別人?”
說完,刁冉冉還自豪地挺了挺小腹。
戰(zhàn)行川頓時笑出聲來,笑了好半天,他纔有些內疚地說道:“我只是覺得,當初我們結婚,其實還是有些不夠氣派的。太急了一些,所以很多細節(jié)都沒有辦法精益求精,我怕你會感到委屈,會覺得自己的婚禮不如別人的好。”
刁冉冉愣了一下,這才走近他,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臉貼到他的胸膛上,閉上眼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
“我從來沒那麼覺得過,說不在乎是假的,我不撒謊,但是我也從來沒有覺得你給我的不如別人過。行川,我們回越過越好的,對嗎?”
戰(zhàn)行川也伸手環(huán)住了她的身體,沉默了兩秒鐘,點頭回答:“對,會越來越好的。”
刁冉冉?jīng)]有察覺到他聲音裡的輕微顫抖,帶著滿足感,淺淺地笑了。
兩人儘可能地早早休息了,這還是戰(zhàn)勵暘去世後,他們的第一個囫圇覺。
早上睜開眼的時候,刁冉冉覺得自己好像緩過來一些了,不再像前幾天,每天一醒過來,都有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身邊的戰(zhàn)行川還沒有醒,他比她還累,一個人承擔了太多,眼瞼處的青灰色至今還沒有完全褪去,眼窩凹得也比平時嚴重不少,一看就知道是嚴重缺乏睡眠,沒有好好休息。
她沒有吵醒他,小心翼翼地支起上半身,側躺著,用手指輕輕地拂過他的臉頰。
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刁冉冉才起牀去洗漱,然後下樓。
張姐已經(jīng)把早餐做好了,倒是沒想到她起得這麼早。
“好不容易纔忙完,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戰(zhàn)先生還沒醒?我先給你盛一點湯,你邊喝邊等他一起吃。”
張姐轉身又去廚房了。
刁冉冉的心情不錯,站在窗邊活動了幾下四肢,她拿起花灑,給一株綠蘿澆水。
一邊澆水,她一邊朝四周看看,一眼就看見,門口的桌上放著一沓信件。
“張姐,你去開郵箱了?”
她放下花灑,擦擦手,去翻看信件。
張姐應了一聲,探頭說道:“最近我忙得顧不上,今天早上一打開,嘩啦一聲,出來好多。你有空看看吧,有用的留下,沒用的我就丟掉了。”
說是信件,其實大部分都是來自銀行和商場的宣傳冊之類的東西,幾乎沒什麼用。
自從結婚後搬到這裡住,刁冉冉偶爾也會把一些回執(zhí)單的地址填成這裡,不再讓人寄回她的孃家了。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她也會清理查看一下郵箱的信件。
最近家裡有事,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誰也顧不上這些小事,於是,信箱裡一口氣攢了上百封。
她一邊喝湯,一邊拆信。
大部分廣告之類的,刁冉冉掃一眼,把個人信息用筆塗黑,就扔掉了,還有一些她和戰(zhàn)行川的對賬單,暫時留下,還有少量的請柬之類的,摸不清楚有沒有用,暫且也留下了。
翻到最後,竟然還有一封沒有寫地址,也沒有貼郵票的信,輕飄飄的,裡面好像沒東西似的。
刁冉冉拆開,抖了抖,才從裡面抽|出來一張紙。
不,是半張紙。
紙頁薄而脆,好像一碰就要碎了似的。
上面只有一句話,筆跡雋秀,看起來年代久遠。
而這個筆跡,刁冉冉十分眼熟。
他不能生育,我要給他一個孩子。
“嘭…”
手一抖,刁冉冉將手邊的湯碗碰到了地上,碗裡還有一點點沒喝完的湯,也全都灑在她的裙襬上了。
聞聲趕來的張姐嚇壞了,以爲她出了什麼事。
“沒有,沒有,我把碗碰掉了而已。我上樓去換件衣服就好了。”
她臉色慘白地站起,不忘把那張紙,連同那個信封一起抓在手中,急急上了樓。
刁冉冉飛快地上了樓,她不敢回主臥,怕被戰(zhàn)行川發(fā)現(xiàn)。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穩(wěn)了穩(wěn)神,她才溜進客臥的洗手間,把裙襬清洗乾淨。
可是,這張紙放在哪裡呢,她沒了主意。
這是從秋境的日記上撕下來的,她見過那本日記,所以對於紙張的大小和樣式都很瞭解。
這張紙,就和那本日記裡的紙張一模一樣,字跡也是秋境的,刁冉冉都認得。
她四下裡看了看,沒有聽見聲音,這才把那張紙又展開,低下頭看了一遍。
剛纔在樓下的時候,刁冉冉一見到秋境的筆跡,一瞬間就慌了神,根本沒有看清楚上面寫了什麼。此時此刻,她安靜下來,一個字一個字看了過去。
看完之後,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這個他,難道就是母親生前愛著的那個男人嗎?…
那……豈不就是……豈不就是曾經(jīng)和她私定終身的,那個神秘的R先生?…
R……R……
她反覆默唸了幾遍,再想到自己的身世,一下子僵在原地。
一直沒有想過,原來是他…
竟然,竟然是養(yǎng)育自己多年的冉天澤…
是了,之所以自己在一出生的時候就被送走了,竟然是因爲這個…所以,她才選中了他…
一剎那,她全都懂了。
但是,她也徹底愣了。
腦子裡有好多好多的畫面,一閃而過,那些原本弄不清楚的事情,好像一下子都找到了根源。
刁成羲的風流,令秋境從一開始的殷殷期望,到徹底死心,決心報復。
她故意隱瞞了自己懷有雙胞胎女兒的事實,或許從一開始就是有意爲之,或許只是來不及告訴他,但是,不管怎麼樣,結果都是,刁成羲並不知道自己和秋境生的是兩個女兒。
她偷偷將其中一個女兒抱給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因爲他無法生育,註定不能有子女。而她也清楚,自己無法和他長相廝守,那麼,就想盡辦法令他擁有圓滿的生活,避免外人的揣測和詬病。
一瞬間,她懂了:被送走的,不是自己,也是自己的同胞姐妹,有可能是其中的任何一個。
事實就是,她是被送走的那個,成了冉家的千金,留下的那個,則是刁冉冉。
怪不得,冉天澤那麼疼愛她,卻捨得將她早早地送出國。
大概,他也擔心,隨著兩姐妹一天天長大,都是商人的女兒,彼此總會有偶遇的時候。他不希望冉習習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讓她離開中海,避免和自己的親生姐妹見面。
所以,從阮梵聲稱自己懷|孕的那一刻起,冉天澤應該就知道了,她的出軌和背叛。
刁冉冉站在原地,心如刀絞。
這一場恩怨情仇,其實根本沒有贏家,她,還有其餘的每一個人,都是命運的輸家。
聽見隔壁傳來門響的聲音,刁冉冉急忙回神,擦擦臉上的眼淚,默默地深吸了幾口氣,然後,她踮起腳尖,東張西望,找了個不明顯的角落,把那張紙塞進信封,藏了起來。
她站在門口,聽見戰(zhàn)行川下樓了,又等了幾秒鐘,這纔開門,也下了樓。
“你去哪了?醒了就沒看見你。”
戰(zhàn)行川看著正在打掃著地上碎片和湯漬的張姐,又看了看剛下樓的刁冉冉,有些疑惑。
“我不小心把碗摔碎了,上樓把裙子洗了一下。”
她故作輕鬆地說道,只是眼眶和鼻尖還有一些微紅。
戰(zhàn)行川狐疑的目光從她的臉上掃過,又落在她溼|了一片的裙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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