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脣抿成一絲堅毅,她一定要找出那個誆騙她的小太監,秦龍燁看著她眼眸之中閃過的狠戾,這樣的穆降雪,是他從未見過的,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恨意,連同四周的空氣,都被渲染上了一層濃烈的恨,令人窒息。
“降雪,你要去哪裡?”
秦龍燁一把拉住穆降雪往外走去的身體,在她的身側,還有那具已經冰冷的身體。
“我要帶他回南楚國!”
“你瘋了啊?你歷盡千辛萬苦,就這樣回去?”
“難道,你不怕在困在那牢籠之中嗎?”
她怕,她怎麼不怕,她害怕那冰冷的沒有溫情的皇宮,害怕那殺人不眨眼的皇宮,但是,她更害怕將清睿一個人丟在這陌生的國度,她要帶著他,魂歸故里……
黎明破曉,東方的天氣已經開始泛白,金色的陽光撕裂暗黑色的雲際,投射到整個大地,初升的朝陽,燦爛的光芒驅走了黑暗,大地逐漸一片輝煌,皇宮內,宮人已經來回穿梭忙碌,流芳宮的宮門緊閉,兩個宮人站在門口,時不時的對視一眼,早朝的時間就快到了,他們都在猶豫著該不該進去叫醒皇上。
“李總管,你來的正好,這?”
太監總管李安的到來,讓兩個小太監如釋重負,李安看上去年紀不大,但是,一雙漆黑的瞳仁之中卻散發著精光,搖搖手,示意他們二人先行離開,捧著一身明燦燦的龍袍,推開了房門。
外面,陽光燦爛,可是屋內,光線卻是一片昏暗,刺激的酒味包裹著整個房間,書桌之上,一片凌亂,地上,都是都是揉成一團的紙張,一個瘦削的身影,正背對李安而站,徑自盯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副女子的畫像發呆,畫像之中的女子,雙眸似水,帶著淡淡的冰冷,似乎看透塵世紛擾的一切,一頭青絲用蝴蝶流蘇淺淺挽起,一身白衣拖地,峨眉淡掃,面上不施粉黛,卻仍然掩飾不住絕色容顏,美目流轉,恍若黑暗之中丟失了呼吸的蒼白蝴蝶,神情淡漠,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煙花飄渺虛無而絢爛,李安的腦海之中不禁浮現出了穆降雪的模樣,這副畫將她的一顰一笑都刻畫的如此微妙微俏,她的每個神態都被彰顯無遺,若不是在腦海之中鐫刻著她容顏的圖騰,又怎會有這樣一雙妙手,畫的如此生動呢?
“皇上,時候不早了,該早朝了!”
轉身,收起琥珀色的慄眸之中流轉的傷悲,手中握著的酒壺被放到了書桌上,如鷹一般銳利雙眸掃過李安,忽然,聽到窗外白鴿撲騰翅膀的聲音,越過李安,他快速的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下子不能適應射來的光線,他下意識的用手背擋住射進瞳仁之中的燦爛光線,一隻白鴿,已經撲騰撲騰的飛進了房間,落在書桌上,盯著一雙如同綠寶石一般的眼睛定定的望著軒轅澤陽。
薄脣勾笑,軒轅澤陽邁著大步,走到書桌旁,輕輕的捧起白鴿,解下它腳下綁著的信箋,攤開,臉色,突然大變,雙手,忍不住的一陣微微顫抖,整個人,沉浸在一片巨大的驚喜之中,“李安,傳令下去,今日不上早朝!”
“皇上,皇上……”
李安跟在軒轅澤陽的身後大叫,皇上罷朝,這可是自皇上登基之後有史以來第一次,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呢?
一匹駿馬,快速的從東華門而出,一路疾馳。
一匹黑色的駿馬,快速的疾馳在古道之上,馬背之上,載著一個一身黑衣的女子,女子頭戴黑色幔紗斗笠,一身的黑,逆光之中,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強烈的神秘感,一陣微風吹過,揚起斗笠上的黑紗,黑黑紗下是如凝脂一般白皙嬌嫩的皮膚,快馬策鞭,一雙冷目透過幔紗望著前方,漆黑瞳仁之中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精光。
軒轅清睿曾經說過,等他們白髮蒼蒼之後,就找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隱居叢林;
軒轅清睿也說過,有他在,一切的困難,都不是困難;
軒轅清睿……
這個在她心中鐫刻過深刻圖騰的男人,卻已經化作春風,遠離而去。
“如果我死了,我會化作春風,輕撫你的臉龐,當你感覺有份掠過,那就是我,在你身旁!”
腦海之中,不禁想起軒轅清睿當初說過的話,秀目之中,盈滿傷悲,穆降雪下意識的摸了摸背在身後的包裹,奮力的夾了夾馬肚,朝著那深山老林而去,這裡,已經是西楚國的境土,是軒轅澤陽的勢力範圍,穆降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好在,一路有驚無險,駿馬在先前軒轅澤陽最後一站圍堵的竹屋前停下,穆降雪跳下馬背,上前,輕輕的推開了爬滿薔薇花的籬笆牆,花香四溢,彩蝶紛飛,原來,這裡的春天,竟然是這般美麗。
素手輕輕推開竹屋的大門,空氣之中,到處都漂浮著一股嗆人的灰塵,檀木桌子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看來,這裡是許久沒有人來過。
小心翼翼的解開身上揹著的包裹,穆降雪去攤開藍布格柵的裹布,一個小巧的白瓷罐,裡面,盛放的是軒轅清睿的骨灰。
給軒轅清睿火化,是她考慮在三才決定的,畢竟,在這個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年代,火化,是一件多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她實在無法忍受,軒轅清睿一個人呆在那陰暗潮溼的地下,屍首在一點點腐爛的場景,他的骨灰,她帶回了西楚國的這片土地,即使,這是一片讓他又愛又恨的土地,她還是帶他回來了,他們的最初相識,便是在這片土地……
摞起袖子,穆降雪將竹屋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摘了一把盛開的無比茂密的薔薇花,插在青瓷瓶中,放在屋內,淡淡花香繚繞,望著煥然一新的屋子,薄脣勾笑,聞了聞身上,散發著一股汗味,看來,得現洗個澡。
找遍了整間屋子,穆降雪發現並沒有木桶,秀目之中靈機一動,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後山之中,應該有一處山泉。
將軒轅清睿的骨灰小心放好,穆降雪便走出了竹屋,順著曲折蜿蜒的山路,往叢林深處走去,叮叮咚咚的山泉流淌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黑眸之中閃過一抹喜色,穆降雪加快步伐,順著聲音而去,夜幕悄然降臨,叢林之中,一片寂靜,偶爾,從草叢之中發出幾聲蟲鳴的聲音,但是一首動人的協奏曲,初春的泉水,還帶著幾分涼意,穆降雪動作緩慢的將
身體沉入了水中,通體涼爽,頭靠在巖石之上,仰望著浩瀚蒼穹,繁星點點,新月如鉤,此時此景,若是有人共享,該有多好?
此次重回西楚,她不禁要找到下落不明的孩子,還要查處在西鳶國到底是誰在害她,太后?皇后?亦或是軒轅澤陽?他們三個之中,到底是誰?
重重的疑惑,困在穆降雪的心頭,如同置身於一片白霧茫茫的世界,不過,在這迷霧之中,總是有一盞指明燈爲她指引方向,皇宮,那個她發誓再也不願意踏足一步的地方,就是揭開所有謎團的終點。
連夜趕路,如今置身在安靜愜意的環境,一陣睏意,不禁陣陣襲來,穆降雪微微的閉上了眼睛,這是在軒轅清睿離世之後,她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穩,與大自然的完美融合,讓她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輕鬆和自由,她側頭偏靠在巖石上,睡的安靜而後甜美,絲毫沒有察覺空氣之中,盪漾的一絲異樣的情緒。
一襲黑影,站在樹梢之上,靜靜的凝視著月色之下,浸在一汪碧水之中的女子,一身雪白的肌膚似錦緞一般光滑,在皎潔的月色之下,有著陶瓷一般的美感,烏黑的長髮一半輕輕的飄在水上,另一般蜿蜒在她雪白的脊背上,像是一條條烏黑的小蛇,顯得特別的誘人,四周的蟲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靜止,穆降雪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宛若一直都睡的十分香甜,只有濃密的睫毛不時的輕輕抖動,原來,不知何時,她已經醒了過來……
她知道他來了,正在不遠處的樹梢,靜靜的凝視著自己,軒轅澤陽,難道,你心中有愧,已經羞於見我了嗎?
時間緩緩而過,空氣裡靜逸恬淡,只聽到潺潺的山泉水持續不斷的響著,水中的涼意,已經超出了穆降雪的承受範圍,她知道軒轅澤陽正在看著她,即使水中的身體已經在微微顫抖,可是她依舊沒有絲毫的動作,仍然像一幅睡著了的樣子,面容安詳,嘴角含笑,靜靜的閉著眼睛。
空氣沉寂,忽然,穆降雪猛的一下睜開了晶亮的雙眸,嘴角劃過一抹譏笑,身體快速的飛出水面,雪白的身體在月光下帶著璀璨的光輝,飛濺的水花,迷亂了軒轅澤陽的眼睛,帶水花重新落回到水面之後,穆降雪已經穿好衣裳,睜著一雙冷眸,怒視著站在她面前的四個黑衣人。
這些黑衣人是何時出現的?會不會和他一樣,已經蟄伏在此,呆了很久?一想到穆降雪妙曼的身軀會落入他人之眼,剛纔還盪漾柔情的雙眸頓時變得陰霾黑沉,握緊的雙拳,骨節分明,隱隱泛白。
“殺!”
站在爲首的一名黑衣人發出一聲號令,其他三人便離開朝著穆降雪展開了凌厲的攻勢。
砰,砰,長劍碰撞發出一陣陣脆響,一片劍光非善,幾乎都看不到那四人的身影,鮮血,如雪花一般飛濺而出,一地翠綠的草地上落滿了妖冶的血色,長劍一揮,朝著穆降雪的背部狠狠的砍了下去,穆降雪神色不動,身形輕輕一閃,便躲過了對方的攻擊,看這架勢,估計對方是非要取她性命了,她這纔剛剛踏進西楚國的國境,想不到這追殺的人便這麼快得到了風聲,看來,他們對自己,還真是戒備的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