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宋明嵐的意料，皇后的接受度比她高得多。

“這個時候若不為你出頭，你還要這個男人有什么用？”

見宋明嵐深深地拜服在自己的面前，絕色的臉上露出羞愧，皇后就慈愛地笑了。她身后撫弄著宋明嵐的發頂，見她都不敢抬頭看著自己，就笑著對晉王問道，“你沒有對她你離開后的安排？”

“……忘了。”

晉王沉默許久，垂下了自己俊美的頭。

晉王殿下方才只想著搶這個壓寨夫人回自己的巢穴，哪里想得到將自己離開之后的事兒和宋明嵐了？

他知道自己犯了錯，挑了單薄的鳳眼去看微微一怔茫然看來的宋明嵐，之后默默地轉過頭去。

宋明嵐就覺得這其中肯定是有不對勁兒的地方了。

“王弟要出京嗎？”

今日趙王和趙王妃都在，聽見皇后的話，趙王妃頓時驚呼了一聲，十分不安。

因她也知道，趙王能在朝中這樣穩妥，如魚得水，固然是因自己的強勢引得朝臣拜服，另一個原因就是晉王手握兵權坐鎮帝都，他手中有精兵強將，因此無人敢在趙王面前開口反駁，乾元帝那么厭惡皇后和趙王，也要閉嘴當做視而不見。

可是晉王要出京？

那怎么行？

若晉王出京，那這帝都之中空虛，若乾元帝趁著這個時候來個甕中捉鱉，那誰都跑不了。

趙王妃一下就生出了巨大的擔憂。

她美眸瀲滟，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含笑傾聽的趙王。

她最近這段時間的日過得并不怎么順遂，因太醫一直在為她調理身，因此趙王也歇在她的房中幾日，只是卻依舊沒有什么好動靜。

所幸趙王并不是個好色的男人，就算是王府之中有新人進門，可是趙王卻并沒有夜夜笙歌。

他仿佛當真娶了側妃之事為了嗣，而不是為了其他。

因正妃和側妃的寵愛差不多，因此趙王妃的日如今還過得不錯。

只是從前她習慣了獨寵，如今丈夫要硬生生地分給別的女人去，心里的苦悶和傷懷哪里是那么簡單就能消散的呢？

雖然太醫一直在給趙王妃滋補，可是趙王妃卻依舊憔悴消瘦了下去。

如今她的心都在趙王的身上，聽見晉王離京，心里就擔心起來。

為了趙王，她不惜開口，對將頭抵在皇后膝上的宋明嵐帶著幾分責備地道，“莫非這次又是為了明嵐？明嵐，咱們做女的，總是要懂事些，雖有些嬌嗔意，那也就算了，可是你怎么能蠱惑王弟在這個時候離京？”

宋明嵐目光沉沉地看著趙王妃。

幾乎是同時，趙王低聲道，“不必你擔心這些，母后自有安排?！?

見宋明嵐怔忡起來，趙王臉上就露出幾分笑意地對她道，“你也不必在意。昨夜飛羽和本王商量過，既然他還能出京，就明這京中的局勢，我還撐得住?！彼σ饕鞯貟哌^臉色蒼白的趙王妃，片刻方才收回了目光。

雖然他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可是目光卻多了幾分嚴厲。

顯然是叫趙王妃閉嘴。

趙王妃叫他冰冷的目光落在臉上，只覺得心里一涼，之后委屈無比。

她何嘗不知道指責宋明嵐就是得罪了宋明嵐和晉王兩個？

她這么多，不都是為了自己的丈夫？

可是不知何時起，趙王就越發不將她的心意放在心上了。

“殿下，你不能硬撐著，王弟他……”

“王妃若是害怕，可以離本王遠點?！壁w王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沉了下來。

他和晉王兄弟情深，晉王已經保護了他多年，如今他還要叫弟弟為了保護自己，甚至去犧牲自己的心上人？

趙王雖然并不是個好人，手中也沾了不知多少的政敵的人命，甚至無辜枉死在他手上的也很多，可是他卻更想保護好自己的弟弟。

晉王是他唯一的弟弟。

“殿下，你怎么可以這樣狠心？你明明知道，無論殿下去了哪里，臣妾都會跟著殿下的?！?

趙王妃滿心的愛戀，卻叫趙王給澆了個透心涼。她心里傷感，又想到這幾日那兩個側妃時常對趙王噓寒問暖，妄圖取代自己的位置，不由露出幾分黯然。

她做正妃的，怎么能與側妃爭寵，不知輕重，令趙王府后院不寧？

因此當側妃圍在趙王身邊的時候，她總是退讓的。

可是她卻總覺得自己退讓之后，趙王離自己的距離就越發遙遠了。

“飛羽呢，早就想好了一些的后續安排，我覺得很好。他為了明嵐愿意付出，這本沒有什么錯誤。一個男人，卻在女人最需要他的時候有那么多的‘不得已’，那還要他做什么？做擺設嗎？”

“你也不必擔心，我給你聽?！?

皇后將趙王夫妻的沖突都看在眼里，心中一嘆，就對宋明嵐慈愛地道。

“是什么？”宋明嵐好奇地問道。

“飛羽手中的兵權，對外是在飛羽的手中，其實這帝都之中，還有一人可以隨意調度?！?

見宋明嵐絕美的臉上露出驚容，皇后的眼里一瞬間閃過復雜的顏色，目光之中似乎追憶到了曾經的什么，笑了笑。

“莫非是娘娘您？”宋明嵐見她的臉色不對，就遲疑地問道。

皇后就笑了。

“的確是我。”

她許久之后，嘆息著摸著宋明嵐的長發，仿佛在懷念什么，一雙保養得十分精致的手慢慢地縮進，最后搖頭輕聲道，“這兵權，當年本是留給我的。是我將它給了飛羽，如今，只怕那些老人都不記得了?！?

這其中仿佛藏著什么隱秘的事情，宋明嵐動了動嘴角，卻沒有追問。

見她體貼，皇后臉上笑意越深。

“你不問問看？”

“我只要知道娘娘能有自保之力，不會因我的自私任性就害了娘娘和趙王殿下就心滿意足?！彼蚊鲘寡凵裉拐\地看著皇后，見她端莊的臉上帶著細密的皺紋，只覺得心酸了幾分，哽咽地道，“都是娘娘對我這樣寬容。”

皇后能為宋明嵐做到這個地步，她還有什么好求的？

這已經是一個母親對于孩的最大的疼愛。

“多謝娘娘為我犧牲這么多?！彼鹕硗撕?，跪在地上，用力地給皇后磕了三個頭。

她沒有問，皇后也沒有。

可是宋明嵐冰雪聰明，哪里會不明白，這兵權之事，只怕是皇后與乾元帝之間最大的裂痕？

皇后手中的兵權，誰給她的？

當年，為何那重兵甚至會對一位女俯首帖耳？

她為什么一定要將兵權給了晉王？

只怕皇后這兵權的來路不正，涉及到了皇家密辛，而乾元帝這多年來，也曾經為了皇后曾經的事兒心中生出過忌憚，因此才會夫妻形同陌路。

而皇后將兵權給了晉王，未嘗沒有緩和乾元帝緊繃的情緒的意思。

可是如今她將兵權接手，只怕會立刻挑起乾元帝的厭惡忌憚。

甚至會令乾元帝回想起皇后不想叫他回想到的當年。

宋明嵐感激莫名，又覺得自己的心里酸楚得厲害，她就算什么都不問，可是和皇后相視的那一眼，卻知道了皇后的心意。

內情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她不想去猜測，去猜測一個對自己這樣疼愛的敦厚的長輩。

無論對錯，她總是在皇后這一邊的。

“你啊，太聰明了，反倒將日過得難過起來。都難得糊涂，你也要難得糊涂才是?！?

皇后就含笑摸著宋明嵐的發頂輕聲道。

可是宋明嵐的一滴眼淚卻落在皇后的手背上。

“沒法糊涂，裝聾作啞，我不想做那樣的人。”

那也是辜負了皇后。

“所以，你才招人疼?！被屎髮⒗w細婀娜的少女俯身擁抱在懷里，拍著她的肩膀輕聲道，“如能糊涂，還是糊涂些過日吧。太聰明了，什么都看得明白，什么都壓在心里，總是令人難過?！?

“娘娘?！?

“往后多依靠著飛羽，你做個女，然后叫他護著你。”

皇后就笑著道。

宋明嵐只能用力點頭，之后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你家里的那些事那些人，不重要的，就當做隨風散了吧。和她們斗來斗去，你的心里也會難過?！?

皇后握著宋明嵐冰冷的手，撫著她白皙的臉頰柔聲道，“待來日你哥哥回來，一塊兒輔佐趙王，來日前程似錦。你們兄妹的日過得好了，她們就一定會過得不痛快?！?

她的笑容溫潤，宋明嵐含淚濡慕地看著她。

“真是個孩，還掉眼淚珠。”皇后就笑吟吟地給宋明嵐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她的慈愛，叫宋明嵐不由自主地將自己依偎在她溫暖的懷里。

晉王動了動嘴角，側目，目視趙王。

他的媳婦兒眼里只有他娘了，婆媳相得很好，可是是不是忘了點兒啥？

晉王殿下的位置呢？

不能把晉王丟了，這兩位自在婆媳情深去了是嗎？

怎么辦？

晉王就眼神詢問他哥。

他哥笑吟吟地看著這婆媳情深的一幕，順便避開了晉王那雙求助的眼。

這題太難。

趙王殿下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