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城心頭一寒,“王侍郎,令侄之死,的確是我保護不周。”
“你也承認了?你也承認了?!”王侍郎哈哈大笑,“看吧,陛下,臣並沒有冤枉太子!”
“你錯了!”慕容燕回清脆的打斷了王侍郎的話,“是令侄邀功心切,不聽太子指揮,擅自離隊追擊,這才導致了他的死。你可以問一問和令侄一起離隊的幾個人,他們都可以作證。”
慕容燕回說著,心裡卻嘆了口氣,如今他終於知道當初那批黑衣人爲什麼要追殺王世攀了,八成也是慕容風搗的鬼,只有殺了王世攀,再爲其邀功請賞,才能在慕容城鐵通一般的監考隊伍裡安插進自己的人,若沒有王世攀的死,王侍郎又怎麼會如此孤注一擲?
“胡說!你胡說!”王侍郎大聲喊叫,說著忽然衝到慕容城跟前張嘴就要咬,誰知道衝了一半,地上昏倒的探花忽然醒了,一伸手就抱住了王侍郎的腿,你你喃喃的說道:“媽的,敢跟老子搶姑娘,找死!”
慘烈的畫面頓時多了絲滑稽,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侍衛拿下了王侍郎,按照慕容石棱的要求壓入大牢,容後決斷。
殿宇裡再度迴歸了安靜,慕容風這一次心頭沒底,也不敢再亂說什麼了。
“太子,既然你早已發覺泄題一事,對於此番科考的考生,是否也已有所決斷?”慕容石棱冷冷問。
慕容城低頭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父皇,這些都是買過題目的考生姓名,兒臣已一一記錄在冊,只需要將這些人除名,再重新舉行一次考試即可。”
“除名?”慕容石棱。
“父皇,朝廷雖重視人才,可更加應該重視人品。人品不正,雖滿腹才學也心術不正。故而,這些買題之人,心存僥倖,不依律法,不守規矩,非但不能寬恕,反而應當嚴加教訓!”
慕容石棱聞言點了點頭,“如此,你便著手去辦吧。”
一場泄題風波就此落幕,在參考秀才們的歡呼聲中,太子親筆告示貼了出來,不日將重新審覈考生資格,重新開考!
而此時城門口的熱鬧慕容風卻沒有心情去湊,他看著眼前的毒酒,眉頭緊皺。
“殿下,不如就去見他一面吧,這廝不肯服毒,遲早要生變故。”
“你就不能強迫他吃?”慕容風冷冷道。
“殿下,這可強迫不來,若是落下打鬥痕跡,遲早又要落人話柄,若是再飯食裡下毒,明顯就是殺人滅口。這……”
“行了行了,前面帶路!”慕容風心煩意亂的起身,穿了一身極大的黑色風袍跟著來人去了。
夕落瞅了瞅他們的方向,冷冷一笑回去跟鬱輕璃稟報。
鬱輕璃聞言淡淡一笑,“你若無事,便跟著去瞧瞧吧。我倒有些好奇,王侍郎臨死前究竟會跟慕容風說什麼。”
大牢內哀聲嘆氣,呼天搶地的比比皆是,鋪地的稻草被踩得嘩嘩作響,鐵鏈撞擊著牆壁發出詭異的聲音,聲音在細而長的甬道內帶著怒意和幽怨。
慕容風眉頭微皺,用絲絹湊近鼻端,這牢裡充斥著各種難聞的氣味,實在讓他渾身不舒服。
“殿下,就在前頭了。”那人帶路走到一間牢前,這碩大的牢獄之中,也唯有這一間是寂靜無聲的。
慕容風停了腳步,放下手問道:“王侍郎,你還有什麼話要與本宮說?”
王侍郎緩緩擡頭,看著慕容風問道:“殿下,您早晨所說,大明湖邊的事,是真的嗎?”
慕容風眉角一跳,看著王侍郎殷切的目光,淡淡道:“自然是真的。”
沉寂如死灰的王侍郎忽然撲到慕容風跟前,伸出手抓住慕容風的衣領,“那,那鶯兒她真的有了我的孩子嗎?”
“放肆!”一旁的人就要隔開王侍郎。
慕容風卻阻止了他,只淡淡道:“是的,鶯兒有了你的孩子,是個男孩兒,本宮已替她贖身,安置好了。你就放心吧,今後他們母子的生活,本宮自會好生照顧,待孩子大些,也會接他到京城認祖歸宗!”
慕容風說著遞出一塊玉佩。
王侍郎緊盯玉佩,漸漸鬆開了雙手,他拿著玉佩蹬蹬退了幾步,頹然的坐倒在地,慕容風倒也有耐性,就那麼一直站在門口等著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侍郎擡頭,他一瞬間彷彿老了十幾歲,肥胖的身軀也似泄了氣的皮球,越發的沒有了生機。
慕容風沒有半點兒憐憫,他只覺得心煩,爲什麼這個老男人,總是不捨得死呢?
“殿下,臣就先走一步了,但望您信守諾言。”王侍郎沙啞的聲音絕望到底。
慕容風點了點頭,“你放心。”
王侍郎終於再不猶豫,一口吞下了毒藥,他緊皺眉頭在地上翻滾,無聲的掙扎,最後雙腳一蹬,一命嗚呼。
慕容風看著已經死透的王侍郎,毫不猶豫的轉身走了。
路上,跟隨他的那個人問道:“殿下,那小翠母子怎麼辦?”
“怎麼辦還用本宮教你?”
“是,是,小的明白了。”
慕容風回了府就忙著洗浴,而夕落則跟著那人到了一間客棧救下了一對母子,一問才知道,他們是鶯兒從前的舊友,鶯兒紅顏薄命,不過在王侍郎走後一年便得了重病,臨終前將這塊玉佩託付給了小翠,讓她若有機會見到王侍郎,便將此玉佩還給他。
沒有孩子,沒有鶯兒,一切只不過又是一場戲,而這場戲成全了慕容風的秘密,讓他再無後顧之憂。
鬱輕璃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書,“王侍郎倒也是個可憐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若不是他一味想著傳宗接代,綿延王家香火,最後又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無欲則剛,古人實不欺我。
“對了,小姐,我回來的時候遇到林公子,他說明日就要重新科考了。”
鬱輕璃點了點頭,“他不會有問題的。”
彷彿是應證了鬱輕璃的話,這一次重新開考,林語堂依舊是狀元郎。
慕容石棱特別高興,覺得林語堂很是對他的口味,爲此,特別尋了個藉口舉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夜宴。
宴會在宮內舉行,特許各爲大臣攜家眷前來參加,明爲宴會,實際上則是讓各位臣工們的小姐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才俊。
林語堂自然是逃不脫的,他依舊一身青衣,挺直的坐在一角,沒有刻意的高調,卻也沒有刻意的低調,就那麼坐著,彷彿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他完全無視了那些貴族小姐們的青眼,無視那些舞姿翩翩、文采出衆的女子,甚至就連帷幔後面,一雙灼灼的美目也都沒有察覺到。
眼看著林語堂如此受歡迎,慕容燕回渾身不自在,狠狠喝了一口酒道:“早知道就該把林語堂的名字也寫進冊子裡。”
長空看了一眼放狠話的主子,翻了翻白眼,繼續一動不動當雕塑。
就在此時,帷幔後面的人悄悄走了出來,跪在了慕容石棱的腳邊,“父皇,今日如此熱鬧,兒臣想獻舞一曲助興。”
“哦?媛兒你的舞姿可是難得一見,父皇怎會不應?”慕容石棱拍了拍手,起身道:“諸位,長公主慕容媛的舞姿可是妙曼得很,朕要看都得等她心情好,今日你們可是要大飽眼福了。”
衆人齊聲道謝,不少秀才更是摩拳擦掌,等待著可以一睹真容,唯有林語堂依舊頭也不擡的悶悶喝酒,自從第一次殿試過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鬱輕璃。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牽腸掛肚卻又無從尋找,如今他已非當日阿斗,原本打算帶著滿腔熱血向鬱輕璃表白,卻如此空懸良久。
越等的久,心思就越多,人也就越發焦躁起來了。
“好!”衆人鼓掌,看著場中旋轉翻飛如碟的慕容媛,都有了傾慕之心。
慕容媛一曲舞罷,盈盈轉身,問道:“不知道諸位才子,可知曉本宮今日所跳之物爲何名?”
秀才們搖頭晃腦,正要回答,慕容媛卻道:“諸位且慢,不如你們將此舞的感覺寫成詩詞,以增興致?”
慕容媛說罷,嬌憨的轉頭看向慕容石棱,“父皇你說可好?”
慕容石棱點頭應允,慕容風卻發覺慕容媛這一雙眼睛老是偷偷的看向林語堂方向,想起在朝堂之上慕容燕回對林語堂的刁難,慕容城對林語堂的態度以及慕容石棱對林語堂那隱晦的偏愛,慕容風忽然發覺,他可以拉攏這個人!
林語堂不僅有才,又不受小皇叔和太子待見,這不是絕好的一個爲我所用的人嗎?
“對,對,對,諸位都是新科才子,定能推陳出新,讓我等大飽眼福。”慕容風立刻說道:“特別是新科狀元郎,可不要獨樂而不衆樂哦。”
林語堂被點了名,只得起身一躬,卻也沒有表態,那些才子恨不得他不要參加,也免得搶了自己風頭,都忙不迭的找筆墨寫了起來。
一首首嘉詞好作呈在慕容石棱的跟前,他含笑將它們都遞給了慕容媛,“你出的餿主意,你自己選第一名。”
慕容媛含笑收下了詞作,卻只看著林語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