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燕回心底的涼意陣陣,從未有如此害怕過。
黑衣人顯然也在糾結,那“紫氣東來”的小姑娘似乎真的是她重要的人,果然,黑衣人抬頭看著慕容燕回,“你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只要璃璃不受傷害,一切都好說。”慕容燕回點頭。
黑衣人想了想道:“你站在這里不要動,你的暗衛,你們的人都不許動。待我退到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會放了她。”
慕容燕回點頭,凝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看著黑衣人勒著郁輕璃退到了巷口,就在這一瞬間,黑衣人往郁輕璃后頸一個手刀砍下去,然后一把將她丟向迎面跑來的慕容燕回,足尖一點,身形輕靈的往后飛掠而去。
慕容燕回右手飛鏢幾乎在同時出手,兩枚寒光瑟瑟的飛鏢出手,他立刻雙手抱住了迎面而來的郁輕璃,再抬頭,那飛鏢分兩個角度襲向黑衣人,她在空中扭身想要避過,可惜似乎真氣不繼,身法到了一半僵了一僵,躲過了一枚飛鏢卻沒有躲過另一枚,眼看著那枚飛鏢就要襲上面門,黑衣人心急之下一彎腰,飛鏢擦著面門而過,卻將她的面紗帶了下來。
黑衣人顯得驚了,轉頭就逃,然而,今夜的月色極圓又亮,早已將她的模樣照了個明白。
與此同時,嗖嗖兩道人影飛掠跟上,慕容燕回再也不看那邊,只低頭看著郁輕璃。
她只是昏迷,呼吸很穩,脖子上也只是皮肉傷,此刻早已結疤。
慕容燕回抱著她,卻才覺得自己的體溫漸漸恢復,剛才的一剎那,他的心仿佛也被人刺了個對穿,透心的都是涼意。
慕容燕回輕輕理著郁輕璃的鬢發,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讓郁輕璃涉足這樣的驚險之事。再也不能讓郁輕璃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再也不敢如此輕率的丟下郁輕璃一個人。
“璃璃,璃璃,你可知我剛才險些為你而痛心死。”慕容燕回呢喃的說著,卻見郁輕璃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頓時臉頰一紅,問道:“璃璃,你沒事了吧?”
郁輕璃搖了搖頭,正要起身,卻又覺得一陣暈眩,忍不住再次抱住了慕容燕回。
慕容燕回嘆了口氣,干脆將郁輕璃打橫抱起,郁輕璃卻要掙扎,慕容燕回本來就懊惱自己的大意讓郁輕璃受傷,如今又見郁輕璃如此不買賬,心頭怒火越發蹭蹭的往上冒,忍不住怒道:“再動,在動信不信我把你拔光!”
郁輕璃一怔,怒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大半夜的,本王本來就該宿在溫柔鄉,如今抱著你也勉強算了,你偏偏還要動來動去的挑逗本王。”
“放屁!”郁輕璃脫口而出,“誰挑逗你?”
“誰放屁?好臭!”慕容燕回接道。
“你!你放屁!臭不可聞。”郁輕璃也是被怒意沖昏了頭腦,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竟然會和慕容燕回打情罵俏起來。
長空和夕落趕回來時,就看到這一幕。
長空忍不住一笑,“夕落,你別說,你家小姐也還是有可愛的時候。”
“小姐可不可愛,容得你多嘴?”夕落白了長空一眼,飛身跟了上去。
長空嘆了口氣,撓了撓頭,“我又說錯什么了?明明是表揚嘛。”
慕容燕回將郁輕璃送回了府,兩個人稍事休息,郁輕璃才道:“你看到她的臉了嗎?”
慕容燕回忍不住問道:“璃璃怎么會這么問?”
郁輕璃道:“你少廢話,看沒看到?”
“看到了。”慕容燕回點頭,隨即又道:“璃璃你怎么會這么篤定我看到了?”
郁輕璃聞言一笑,緩緩舉起右手,只見她的手中握了一枚金針,“我在她的檀中穴上刺了一針,她之后必定會有氣滯血迂的跡象,你應該不會放過那個機會才是。”
慕容燕回想起那黑衣人半空中旋轉時的凝滯,忽然就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郁輕璃不解。
慕容燕回凝視著郁輕璃,忽然嚴肅至極,郁輕璃被他看得心頭沒底,不由得心跳都快了起來,“你到底看什么?”
慕容燕回伸出手握住郁輕璃的手,“璃璃,以后有我在,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如此籌謀?可不可以不要再冒這樣的險?此番也是她沒有發現你做手腳,若是發現了可怎么好?”
“發現就發現,她需要我當人質,還能真殺了我不成?”郁輕璃也來了脾氣。
慕容燕回卻一把將郁輕璃摟入懷中,“璃璃,求你,我求你別再這樣說。你都不知道,我剛才都快嚇死了!”
驟然而來的脆弱,讓郁輕璃有些意外,從未點破的感情,此時此刻卻也如同熾熱的烈火般燃燒起來。
郁輕璃回憶今夜的一切,忽然間覺得這夜似乎有魔力,讓大家變得都不似平日的自己,亦或,這才是彼此最真實的模樣。
然而,她能夠接受慕容燕回的感情嗎?答案是否定的!
她重生以后的路,注定是孤獨而充滿荊棘的,她感謝老天爺讓她遇見了這一世的慕容燕回,卻也同樣無法邁出那一步。
她,不能連累慕容燕回。
思及此,郁輕璃正緩緩伸出去準備環住慕容燕回腰際的手驟然一頓,然后她輕輕推開了慕容燕回。
“小皇叔,多謝你今夜的照拂。我們還是來繼續討論下一步吧。”郁輕璃別開臉,不敢與慕容燕回對視,她害怕自己無法承受慕容燕回那熾熱的目光,那充滿希冀卻又再度失落的目光。
她知道,其實她的心底,已經漸漸有了這個玩世不恭的影子。
“小皇叔你說,我將那人臉貌畫下來。”郁輕璃一邊說一邊鋪開紙張。
慕容燕回看著這樣的郁輕璃,心底微微一痛,隨即他起身走到郁輕璃身邊,緩緩將看到的都一一說了。
轉眼郁輕璃就畫好了一張人像,慕容燕回點了點頭,“便是她了。”
郁輕璃看著那雙眼睛,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紫氣東來”撞見那個女子的模樣,想起夏貴人總是莫名其妙的針對自己,忽然覺得自己為何傻了,竟沒有早早注意到這個問題。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郁輕璃笑道。
“璃璃,你如何知道那她會來救那女孩兒?”慕容燕回忽然問道:“我瞧著那女孩兒與一般的舞女也沒有什么不同。”
郁輕璃將手中的畫像遞了過去,“小皇叔沒有注意到,她們倆的眉目有七八成的相似嗎?再加上我第一次碰見她們時的模樣,顯見得他們關系很親。故而我才如此大膽的猜測了一下。”
“那么,你在書信里寫的什么?便肯定她一定會來?”
“那還不簡單?”郁輕璃笑,“我寫的是,‘姐姐救我,綢緞莊’。”
慕容燕回聞言一笑,“難怪你讓我請了那頭牌來,她的眉目乍一看倒是和那小女孩兒有幾分相似。”
“今夜,多謝小皇叔了。”郁輕璃幽幽一笑,慕容燕回沒有注意,脫口而出道:“應該的,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郁輕璃道:“也是,小皇叔是陛下欽點的徹查此案的負責人,出這么點兒力也是當然的。”
慕容燕回這才覺出不對勁,抬頭看著郁輕璃似笑非笑的臉,問道:“璃璃,你不會又要把我丟出去吧?”
郁輕璃燦然一笑,“可不是。還得麻煩小皇叔一件事。”
“不要太難,太難本王完成不了。”
“不難,不難,就是再想個法子組織一次家宴,然后這樣……”郁輕璃附耳過去,蘭香滿溢的氣息拂動在耳際,慕容燕回只覺得渾身骨頭都跟著酥軟了,哪里還記得郁輕璃說什么?只是一味的點頭,末了被郁輕璃一拍肩頭,“好好加油哦,此事一定要盡快,最好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
慕容燕回這才被拍醒,看著郁輕璃落算計的笑容,嘆了口氣,“唉,以后再也不和你如此夜會,月圓之夜,當真詭異。”
郁輕璃聞言一笑,看向窗外,一輪圓月正巧偏西,斜斜掛在一點樹梢之上,圓得那么純粹,上面點點黑色的陰影,就像一個孤獨的女子在獨舞。
夜夜碧海青天,嫦娥是否也會后悔自己當初不該丟下吳剛?
然而,如此寂寞之旅,帶上吳剛又是否是他的不幸呢?很多時候,我們總是用自己的想法來揣度他人的人生,其實,或許在我們看來是不好的事,卻又是別人眼中最想得到的呢?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人世間的事,又有幾番說得清楚?
如此一想,頓時索然,郁輕璃露出一臉疲態,慕容燕回擔心她的身體,留下一瓶金創藥給夕落便走了。
慕容燕回看似玩世不恭,可是他的辦事效率卻是極高的,兩日未到,宮中便傳來了消息,太子妃柳采邑召集眾家眷聚會,邀請了所有命婦、太子眷屬以及陛下諸宮娘娘。
李白吟身為皇后,接到柳采邑的邀請函時本打算拒絕,卻見邀請函上寫了一句話,“你我皆是為慕容家盡心費神,還望一定到場。”
只這么一句話,就讓李白吟聯想到了最近發生的事,她幾次三番想找慕容石棱,卻都被慕容石棱拒之門外,唯一能做的也便是安排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慕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