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石棱悄然而至的時候,鬱輕璃正在殿中賞梅,說是賞梅,實則是在想事情。
李皇后剛剛離開不久,除了將先前殿中之事告訴了她之外又詢問了些下一步的行動,可見此時李皇后對她還算是信任了。
而鬱輕璃此時所想的是她該如何順利將玉貴妃送出宮中,還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呢?
要讓宮中消失一個人似乎並不難,難的是既要這個人消失,還要保住她的性命。
在聽說玉貴妃背叛自己的時候,鬱輕璃是憤怒的,不過憤怒之後她倒是想開了,這個女人本就是無辜的,她無端的被自己給牽扯了進來,又無端的坐上了那麼高的位置,想要爲自己的孩子籌謀倒也說的過去,不過這樣的人留下來終究是禍端,現在讓她出宮又絕對不可能,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失去皇帝的寵愛。
可是這談何容易!
鬱輕璃暗歎一聲,就連這院中的紅梅看上去都沒有自己現象中的那般美好了。
慕容石棱隔著殿門,遠遠的就看到一副美人圖。
一株紅梅之下,鬱輕璃一身白衣勝雪,精緻而清冷的面容上隱約有些愁色,晶亮璀璨的眼眸低垂,像是在想著什麼,纖細的手指無意識的撥弄著手中的紅梅,讓人驚歎的美麗!
慕容石棱眼中閃耀著狂熱,在對玉貴妃失望之後,他才陡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未曾放下的是這個女子,這個曾經名動江南,優雅清冷的大皇子妃,而此時此刻,她眼中的愁色又爲她平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奴婢參見皇上!”
夕落眼尖的瞥見了慕容石棱,連忙跪下行禮。
慕容石棱有些懊惱,卻到底沒有說什麼,畢竟這丫鬟是鬱輕璃身邊的人,雖然驚擾了美人,倒也算不得什麼。
有了夕落的提醒,鬱輕璃也發現了慕容石棱,她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連忙給皇帝行禮。
“兒臣見過父皇。”
“免禮!”
慕容石棱走進了殿中,意有所指道:“這些時日沒過來,這居安殿中的景緻倒是越發美麗了。”
鬱輕璃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她還真是沒看出來這居安殿與別處有什麼不同,就連這梅花還是她住進來之後讓人從別處移植過來的。
慕容石棱見狀心情大好,他突然發現這個女子迷惑的神情格外的誘人,他在位多年,每次選秀女的時候也總有不少模樣標緻的女子,可貌似眼前這個女子是不同的。
鬱輕璃有些尷尬的站立在那裡,陡然有些猜不透皇帝的意思,知道了玉貴妃的背叛他不去調查這件事,跑到自己這裡來做什麼?
事實上,慕容石棱此時也覺得有些尷尬,嚴格來說,除了慕容風剛成親的時候帶因鬱輕璃去給他請安過幾次之外,他與這大皇子妃見面的次數還真是屈指可數,如今突然過來,只怕會嚇壞了她。
慕容石棱眼底精光一閃,倒是想到了說辭。
“你方纔可是在爲風兒擔心?”
鬱輕璃垂下眼眸,恭順道:“是!”
慕容石棱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樣忽閃,心底有了一種異樣的神情,他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個鬱輕璃竟然如此誘人。
“你是否在心中責備朕?”
“兒臣不敢?”鬱輕璃斟酌回答。
慕容石棱長嘆一聲,“你責怪朕倒也應該,畢竟朕將你的夫君關押了起來,但是何人又知道朕心中的痛楚呢?風兒是朕的長子,自小朕就對他信賴有加,甚至也曾想過要將皇位傳給他,只不過這些年他的表現實在是叫朕失望。”
鬱輕璃沉默不語,心中卻在嘀咕,這慕容石棱到底要說什麼?難不成到這裡就是爲了和自己討論心事麼?
一旁伺候的福公公卻十分清楚皇帝的目的,看樣子,陛下這是準備採取哀兵政策了,示弱有時候也是一種進攻。
福公公偷偷瞥了鬱輕璃一眼,這大皇子妃也不知道還能做多久的皇子妃?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個女人的身份是低不了的。
鬱輕璃此時腦海之中也是百轉千回,她細細觀察著慕容石棱的表現,又要努力控制不讓他發現,在看到他眼底那赤裸裸的慾望之後,鬱輕璃只覺得胃裡翻騰不止,沒想到過了這麼長時間,這個該死的皇帝竟然還沒有丟掉那些骯髒的想法。
鬱輕璃只覺得作嘔,卻也算是猜測到了慕容石棱的心思,如此看來,慕容石棱應該已經試探過玉貴妃了,或者說玉貴妃的反應讓他十分的失望,所以他纔會到自己這裡來。
大約猜想到了前因後果,鬱輕璃對慕容石棱的行爲也就有了應對之策,此時的慕容石棱想要的或許只是一個單純聽他說說心裡話的人而已。
知音難尋,尋常人如此,身爲這天下的主宰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一刻,鬱輕璃無比篤定這一點,所以倒是沒有了先前的不安,整個人都稍稍放鬆了些。
她順著慕容石棱的話接下去道:“大殿下向來溫雅和善,優柔寡斷,想來這也是讓父皇失望的原因吧?”
鬱輕璃說完,稍稍擡眸觀察慕容石棱的反應,果然慕容石棱眼前一亮,略顯得有些激動道:“你如何知道朕的心思?”
“兒臣不過是猜測,何況這人心本就難猜,不知道可曾猜對。”
“輕璃果然冰雪聰明!”
“多謝父皇誇讚,縱然兒臣有些小聰明,卻到底無用武之地,如今大皇子身陷囹圄,我卻只能等待。”
鬱輕璃語氣稍稍有些傷感,聽的慕容石棱是心中一揪。
慕容石棱很是認真的看著鬱輕璃,“有件事朕十分不明白,聽聞你與風兒早就已經認識了,可是爲何現在看你們並沒有傳聞那般親密呢?”
“這親密與否可不是做給人看的,感情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在這世上想要找尋一知心人何其困難,更何況就算是一時尋到了,那人也未必會一直是你的知己,畢竟,人總是在變的。”
鬱輕璃的這番話當真是說到了慕容石棱的心裡去了,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與玉貴妃,當初在壽宴之上的一見傾心,之後在聽雨軒中的再見定情,那之後的朝夕相處,他原本以爲這女子會是自己的知己,結果卻讓他如此的失望。
而且鬱輕璃說的沒錯,人總是會變的,那個玉貴妃不就從最初的高貴冷豔變成了現在的心機深沉麼?這纔多長的時間,她就像是徹底變了一個人一般。
慕容石棱心中感慨不已,與這鬱輕璃說話還真是叫人舒服,她就像是永遠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總是能說出讓自己貼心的話來。
慕容石棱突然有些好奇,“想必你一定十分的失望。”
“失望倒是不至於,畢竟在我心裡大殿下還是很好的,只不過如今他心裡的知己已經不是我了而已。”
“言之有理!”慕容石棱認真道:“真沒想到,你倒還是個癡情的,只不過你與朕的七弟又是什麼關係?無風不起浪,外面都傳言說燕王非你不娶,這些年來,朕還真是很少見到七弟對誰如此上心。”
鬱輕璃莞爾道:“父皇說笑了,兒臣與燕王自然是長輩與小輩的關係了,難不成就因爲燕王對我頗爲照顧,見面多說了兩句話,就說我們不正常了?如此傳言的人未必太過狹隘了些,若真要說,燕王算的上是輕璃的朋友,在輕璃最爲困難的時候他曾經幫助過我,這個恩情輕璃是不會忘記的,至於那些流言麼……古人云流言止於智者,輕璃倒是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原來如此!”
慕容石棱不知爲何,心中竟然很是歡喜,鬱輕璃進宮這麼久,竟如當初一般不卑不亢,態度恭順且又帶著自傲,絕對不會讓人看輕!
歡喜的同時,他又有些羨慕慕容燕回,聽鬱輕璃的意思,她是十分欣賞自己的這個兄弟的,朋友麼?燕王竟然也有朋友!既然如此,他爲何不能效仿燕王,讓這樣一個奇女子成爲自己的朋友呢?
與慕容石棱說話的時候,鬱輕璃絲毫不敢怠慢,也絲毫不敢放鬆,在她發現慕容石棱眼底的慾望被一種新的東西所取代之後,才終於鬆了口氣,看樣子,皇帝顯然也認清了自己內心的需要,他現在所期望的只是一個能聽他說話的友人而已。
慕容石棱正了神色,“你現在是否想要朕放風兒出來?”
鬱輕璃猶豫了片刻,目光清澈的看著慕容石棱道:“我相信大皇子是清白的,也相信陛下一定會秉公處理,至於什麼時候放大皇子出來,一切但憑硬陛下做主。”
慕容石棱顯得有些意外,“你不想爲風兒求情嗎?”
“爲何要求情?”
鬱輕璃反問慕容石棱,語氣認真無比。
看著這樣的鬱輕璃,慕容石棱突然笑了起來,身邊的福公公見到他的笑容心中暗歎不已,看來這個大皇子妃確實是個人物,幾句話就讓皇上的心情變好了,看來,日後還要多多討好這位大皇子妃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