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殺光唐賊!”
赫茨贊眼尖得很,一眼便認出了沖殺而來的那員唐將正是先前逼得自己狼狽不堪的李賀,這一見其又沖著自己而來,心頭的火氣登時便起了,也不顧自個兒身上的傷口尚在淌著血,大吼一聲,同樣是率身邊的百余名親衛縱馬迎上了前去。
“斬!”
李賀看起來消瘦,實則卻是個大力士,否則的話,又怎能令李顯這等眼界極高之輩所看重,此時一見赫茨贊快馬沖來,李賀不驚反喜,大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便搶先劈出了一刀,速度不快,可刀勢卻是霸氣十足,赫然竟是李顯所傳之“霸絕天下”!
“呀……”
赫茨贊也是玩刀的高手,這一見李賀來勢兇悍,眼神不由地便是一凜,可也并不是太在意,自忖力大,嘶吼了一聲,同樣狠命斬出一刀,毫無花俏地迎上了李賀劈殺過來的刀鋒。
“鐺!”
雙方皆不退讓的結果便是雙刀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暴發出一聲如雷般的悶響,巨大的反震力道生生震得李賀身形不穩,在馬背上連晃了兩下,而赫茨贊則更是不濟,整個人被震得幾乎仰躺在了馬背上,手臂又酸又麻,大刀幾欲脫手飛出,直驚得面色慘變不已,愣是想不明白身形消瘦的李賀哪來的如此巨力,其實他是不識“霸絕天下”厲害之所在——論及力量,李賀雖然力大,卻也真沒強過赫茨贊多少,大體上是伯仲之間罷了,可李賀這招刀法卻非同小可,出刀之際,幾乎是全身的力道全都凝聚在了刀鋒上,刀速看起來不快,其實是含而不露,一遇抵抗,刀勁便會全力迸發,赫茨贊光憑一臂之力,又怎可能擋得住這一刀的劈殺,沒被震落馬下,已算是僥幸至極了的。
“好小子,再來!”
李賀自習得了這招“霸絕天下”之后,在軍中還從不曾遇過敵手,此際見赫茨贊竟然能接下自己的殺招,先是一愣,緊接著火氣便竄了起來,大吼了一聲,腳下一踢馬腹,沖上前去,再次揮刀進襲,刀光一閃,如奔雷般地直劈向赫茨贊的腰腹之間。
“啊呀!”
赫茨贊人都尚未從驚悸中醒過神來,這一見李賀又殺了過來,哪還敢硬扛,驚呼一聲,一擰馬首,調頭便向斜刺里逃了去。
“殺!”
“休走!”
……
眼瞅著赫茨贊要逃,李賀自是不肯放過,縱馬便要追將上去,緊跟在赫茨贊身邊的三名吐蕃騎兵見狀,自不敢怠慢,紛紛嘶吼著沖了上來,三把大刀呼嘯著便交叉向李賀狠劈了過去。
“滾開!”
這一見赫茨贊已逃到了開去,李賀登時便急了,暴喝了一嗓子,手中的橫刀一抖之間,幻化出十數道刀光,瞬間將三名敵騎斬殺于刀下,而胯下的戰馬絲毫不曾減速,飛馳著朝赫茨贊追襲而去。
正所謂將是兵的膽,赫茨贊這么一逃,其所率領的百余親衛自是再無甚戰心,亂紛紛地跟著敗退了下來,原本正跟唐軍騎兵鏖戰不休的吐蕃左翼騎軍一見主將逃了,登時便全都亂了手腳,自也就跟著逃散了開去,至此,僅僅一刻鐘多一些的時間而已,吐蕃三路騎軍皆已先后落敗,傷亡一千五百余眾,而唐軍不過僅僅付出了兩百騎不到的損失,雙方騎戰之勝負結果可謂是一目了然!
“跟我來,殺穿敵陣!”
李賀追趕了一陣,見無法追上狼狽鼠竄而去的赫茨贊,不得不就此作了罷,緩緩勒住戰馬,喝令著一眾手下緊急布陣,調整了下隊形,而后朝著正不知該進還是該退的寧古思都所部沖殺了過去。
“撤,快撤!”
寧古思都原本是打算沖上去撿些便宜的,可卻萬萬沒想到吐蕃左翼騎軍居然敗得如此之快,登時便傻了眼,正不知該咋辦才好之際,這一見唐軍氣勢洶洶地朝自己殺來了,哪還有甚迎戰的膽子,也不管赫茨贊那頭聯絡的號角吹得有多凄厲,一擰馬首,調頭便逃向了本軍大營,那速度著實是快得驚人至極,遠比其沖鋒時的速度要快了無數倍,所謂的腳底抹油不外如是。
“混帳,狗東西,該殺!”
趁著李賀整軍的當口,赫茨贊也在加緊調整著部署——吐蕃騎軍雖連敗了三陣,損失慘重,可殘余兵力依舊是唐軍的兩倍還多,只要寧古思都所部能稍微阻擋一下唐軍,吐蕃騎軍依舊有著反敗為勝的機會,為此,赫茨贊第一個命令便是下給了寧古思都,要其與唐軍對沖上一番,可卻萬萬沒想到寧古思都居然逃得如此之干脆,登時便將赫茨贊氣得險些吐出血來,不管不顧地破口大罵不已,可也沒旁的法子,只能是集結著殘部銜尾追在了唐軍后頭。
“全軍左轉,目標城下!”
李賀本就不屑去絞殺撒拉部族軍,此際見寧古思都所部逃得飛快,也懶得去追,一擰馬首,率部左轉,向著正在急攻枹罕城的吐蕃步軍沖了過去。
“援兵到了,弟兄們,殺啊,莫要被吐蕃賊子逃了,殺,殺啊!”
騎軍會戰的聲勢實在是太大了些,正在城頭舍生忘死地廝殺著的兩軍雖不敢有太多的分心,可注意力自覺不自覺地還是會被吸引了過去,這一見大唐鐵騎挾大勝之威沖殺了過來,城上的守軍紛紛歡呼了起來,渾身浴血的張明武更是精神大振,猛出幾刀,劈死了與其纏斗了良久的一名吐蕃百戶長,高呼一聲,率部開始了反沖擊。
“列陣,列陣!”
平原之地,沖起來的騎軍打無陣型的步軍完全就是一場大屠殺,眼瞅著唐軍鐵騎殺將過來,正在城下指揮攻堅的一名吐蕃千戶長登時便急了,扯著嗓子嘶吼了起來,試圖列陣以迎敵,這等想法無疑是好的,奈何卻無實現之可能——一眾吐蕃步軍此際攻城正急,壓根兒就不可能整頓出一個像樣的陣型來,再說了,時間上也來不及了,沖將起來的唐軍鐵騎就有如滾滾而來的巨浪一般,生生將亂成一團的吐蕃步軍沖得個七零八落,人馬踐踏之下,死者不知凡幾,至于那些個已沖上了城頭的吐蕃步卒,則已是甕中之鱉,除了高舉雙手投降之外,再無它路可走。
完了,全完了!眼瞅著己方步軍已是就此玩完,赫茨贊的心登時便涼了半截,再無一絲的戰意可言,也顧不得去掩殺唐軍騎兵的后路,扭轉馬頭,率領著殘兵便逃回了大營之中,而唐軍騎兵也不去追趕,殺散了亂兵之后,便順著洞開的城門徑直進了枹罕城中,一場惡戰到此算是暫時告了一個段落。
“末將枹罕城守備張明武參見李將軍。”
血戰過后,渾身血污的張明武與李耀東相互扶持著下了城門樓,立于甕城的入口處,一見到李賀一騎當先而來,忙搶上了前去,吃力地彎腰行了個軍禮。
“張將軍辛苦了,李某來遲一步,叫張將軍受累了。”
李賀的官銜要比張明武高出了六級,但卻并未擺出上官的架子,這一見渾身浴血的張、李二人來迎,忙跳下了戰馬,很是客氣地伸手一扶,溫言藉慰道。
“不敢,不敢,張某能僥幸得生,皆李將軍千里來援之功也,不知殿下大軍何時能到?”
張明武守土有責,感激李賀倒是真的,可更關心的則是己方主力何時能到,畢竟就李賀所部這三千不到一點的騎兵對整個大局的影響力實在有限得很,萬一要是吐蕃再度增兵來攻,枹罕城還是難逃城破之厄運。
“殿下之安排非李某所能知,不知李耀東、李大掌柜可在?”
李賀只是奉命前來援救河州,對于李顯的整體計劃也不知曉,面對著張明武渴望的眼神,李賀也只能是含糊地敷衍了一句,轉而問起了李耀東的下落。
“在下李耀東見過李將軍。”
李耀東武功雖高,可這一番苦戰下來,身上也已是傷痕累累,可仗著內力悠長,尚能站得筆直,這一聽李賀問起自己,自不敢怠慢,忙搶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個大禮。
“李先生不必多禮,殿下有交待,某若是解得枹罕城之圍,便由先生發信,而今吐蕃賊子已不足懼,煩請先生即刻聯絡殿下,莫要誤了殿下大事方好。”
李賀明面上是朝廷大將,實則早已是“鳴鏑”中人,論及在“鳴鏑”中的地位,卻只是與李耀東平級而已,這一見李耀東大禮參見,自不敢擺甚將軍的架子,忙后退了小半步,極為晦澀地比了個手勢,很是客氣地說了一句道。
“李將軍放心,在下這就去辦。”
李賀的“鳴鏑”身份乃是絕密,李耀東本也不清楚,然則一見到李賀打出的那個暗號,立馬便反應了過來,心中大喜,可臉上卻甚是平淡,躬身行了個禮,退到了一旁,對著一名商隊護衛低聲吩咐了幾句,須臾,便見一只雄鷹從枹罕城中沖天飛起,在上空繞了一圈,展翅向東方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