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消息了。”
東宮的書房中,臉『色』蒼白的李賢正有若熱鍋上的螞蟻般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著,卻見東宮主事宦官張徹急匆匆地從屏風(fēng)后頭竄了出來,連滿頭滿腦的汗水都顧不得擦上一下,緊趕著沖到了李賢的面前,大喘著粗氣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怎樣了,說,快說!”
李賢顯然是等得急了,這一聽有了消息,急吼吼地便轉(zhuǎn)回了身,緊繃著臉地吼了一嗓子。
“稟殿下,宮中消息已確實,圣上已然下詔,除同意英王殿下所請諸般事宜外,更著英王殿下獻(xiàn)俘則天『門』,并調(diào)政事堂為宰輔,另,詔令舉國大慶三日,陛下明晚將在則天『門』大宴群臣,以示慶賀。”
一見李賢著急,張徹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緊喘了口大氣,將所得之消息一一稟報了出來。
“該死!”
這等消息一出,李賢心里頭最后的一絲僥幸也就此破滅了去,心一『抽』,身子不由地便是一頓,搖晃了幾下,險些一頭栽倒在地,原本就煞白的臉『色』至此已是鐵青無比,渾然不見一絲的血『色』。
“殿下,殿下,您沒事罷?”
這一見李賢搖搖『欲』墜,嚇得張徹忙不迭地便竄了過去,用手扶住了李賢的身子,惶急地呼喚著。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天『欲』亡我乎?”
李賢根本就沒理會張徹的呼喚,痛苦地?fù)u了搖頭,發(fā)出了聲極度不甘的吶喊。
“殿下,事情尚未到那般地步,縱使英王回朝,也不過是臣而已,殿下您可是君,這君臣之隔便是天塹,再者,英王殿下素來與殿下相善,斷不會,斷不會……”
眼瞅著李賢痛苦若此,張徹的心不由地便『亂』了,忙出言開解了一番,只是其之所言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話說著說著,便已是說不下去了。
“你不懂,你不會懂的,罷了,不說這個了,去,傳陳嘯天、朱凱之即刻來此議事,快去!”
李賢心中早已定見,自是不會因張徹之言而動,感慨了一句之后,也沒多解釋,咬著牙便下了令。
“殿下,您……”
身為李賢的絕對心腹,張徹自是清楚二人的身份,更清楚李賢這會兒叫兩人來的用意何在,不由地便大吃了一驚,忙不迭地便要出言相勸。
“不必再說了,去罷!”
李賢顯然是不想再討論此事,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了張徹的話頭。
“諾。”
李賢既已下了決斷,張徹自不敢再多言,只能是憂心忡忡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退出了房去。
“唉……”
張徹去后,李賢在書房里默立了良久,末了,仰頭發(fā)出了聲悠長的嘆息,內(nèi)里不知幾多的辛酸,幾多的無奈與幾多的惆悵……
“娘親。”
朝議雖已是散了,可武后卻是無法閑將下來,自有著一大堆的折子等著其去批閱,哪怕此際都已是午時將近了,卻也依舊停不下手,正自忙乎不已間,卻見一身粉紅衣衫的太平公主領(lǐng)著數(shù)名宮『女』從屏風(fēng)后頭轉(zhuǎn)了出來,盈盈一福,甜甜地喚了一聲。
“喲,太平來啦。”
武后抬起了頭來,見來的是太平,臉上立馬『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虛抬了下手,示意太平公主不必多禮。
“娘親,都午時了,您該是還不曾用膳罷?”
太平公主起了身,蹦蹦跳跳地行到了武后的身子,小身子骨一軟,人已膩在了武后懷中,仰面看著武后,笑嘻嘻地問了一句道。
“嗯,月兒乖,先去用了,娘忙完便去好了。”
武后愛憐地刮了下太平公主的小瑤鼻,笑著回道。
“娘親,孩兒早用過了,就知道娘親還沒用,這便給娘親送來了呢,娘親用了再忙也不遲啊。”
小太平扭了下身子,撒嬌地嘟了下嘴,回首指了下后頭捧著幾個食盒的小宮『女』們,可人至極地說道。
“好啊,那娘便聽太平的好了,遞上來罷。”
武后倒是沒堅持,笑著便應(yīng)允了,一擺手,示意那幾名小宮『女』將膳食送將上來。
“啟稟娘娘,明大夫來了。”
武后到底是沒能用上膳,就在一眾小宮『女』們行上前去,正準(zhǔn)備掀開食盒蓋子之際,卻見司禮宦官程登高急匆匆地從屏風(fēng)后頭轉(zhuǎn)了出來,搶到了近前,一躬身,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哦?宣!”
一聽明崇儼居然在此時進(jìn)宮,武后的心不由地便是一動,可也沒甚旁的表示,只是面『色』平靜地?fù)]手道了聲宣。
“娘親,您還是先用膳罷,這可是孩兒的一片心意,娘……”
太平公主久在宮中,自是聽說過一些隱約的傳聞,對明崇儼其人甚是反感,自不愿其來打攪母『女』的相聚,這便撒嬌地在武后懷中蹭了幾下,嘟著嘴地打岔道。
“月兒乖,娘有正事,這膳就先擱娘這兒,回頭娘一準(zhǔn)用了便是,月兒且先去歇息好了。”
武后心中有事,自是不會因太平公主的撒嬌而動,不過么,倒也沒完全拂了太平公主的好意,這便笑著伸手將太平公主的小身子扶了起來,笑著下了逐客令。
“是,那孩兒先行告退了,娘可記得一定要用膳啊。”
武后的話雖是笑著說的,可內(nèi)里卻滿是不容拒絕的意味,太平公主雖不情愿,卻也不敢多留,只能是嘟著小嘴地應(yīng)了諾,領(lǐng)著一眾宮『女』們便向外行了去,剛到屏風(fēng)處,正好遇到明崇儼從外頭匆匆而入。
“微臣見過太平公主。”
明崇儼盡自心急,卻也不敢跟太平公主爭道,這便退到了一旁,恭謹(jǐn)?shù)匦辛藗€禮道。
“哼!”
太平公主本就不待見明崇儼,此際又被其打攪了母『女』的相聚,自是更無甚好氣『色』可言,狠狠地白了明崇儼一眼,也不回禮,扭頭便領(lǐng)著一眾小宮『女』們?nèi)サ眠h(yuǎn)了。
“微臣參見天后娘娘。”
明崇儼實在是不明白自己何時得罪了太平這只驕傲的小孔雀,每回見面得到的都是冷遇,不過么,他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無奈地聳了下肩頭,便即大步行進(jìn)了御書房中,緊走數(shù)步,搶到了文案前,恭謹(jǐn)?shù)匦卸Y問安道。
“爾等全都退下!”
對于明崇儼的見禮,武后并未急著叫起,而是一揮手,面無表情地吩咐了一聲。
“諾!”
武后有令,程登高等人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各自躬身應(yīng)諾而去,偌大的書房中,就只剩下躬身而立的明崇儼與武后單獨相對。
“可是東邊那頭有消息了?”
眾人退下之后,武后也沒甚動作,只是眉頭微微一揚(yáng),略帶著一絲漫不經(jīng)心狀地開了口。
“天后娘娘圣明,確是如此,微臣已得到可靠之消息,東頭已動了起來,或許在這幾日便有大動作。”
明崇儼跟隨武后日久,早已習(xí)慣了武后的睿智,此際見武后一口便道破了自個兒的來意,卻也不覺得奇怪,只是身子微微往下一躬,帶著一絲謹(jǐn)慎之意地將所得之消息稟報了出來。
“嗯,可都安排停當(dāng)了么?”
武后并沒有追問詳情,而是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柶鹆藨?yīng)對。
“回娘娘的話,微臣都已『交』待下去了,當(dāng)不致有誤事之虞,只是……”
一聽此言,明崇儼臉上『露』出了絲遲疑之『色』,略一沉『吟』,卻還是沒將話說完整。
“崇儼可是有甚顧慮么,且說來與本宮聽聽罷。”
武后略帶一絲訝異地看了明崇儼一眼,給了個鼓勵的微笑,溫和地追問了一句道。
“天后娘娘,微臣以為東頭那位其實無甚威脅,倒是河西那位非同小可,倘若東頭倒下,河西那位一旦上位,其勢恐難制矣,還請娘娘三思。”
明崇儼自是知曉武后素來獨斷專行,一旦有所決意,斷不容旁人質(zhì)疑,奈何心底里不安已極,咬了咬牙之后,還是將話挑明了來說。
“崇儼不必?fù)?dān)心,鳥在籠中終歸是好馴服,倘若總逍遙于外,終將成大禍,這一條切不可不防。”
武后顯然對明崇儼所提之事已有過詳盡的考慮,自不會因明崇儼的話而改變決定,在她看來,猛虎在山方是猛虎,一旦關(guān)進(jìn)了籠子,那不過是寵物罷了,縱使再兇悍,卻也無可施為處,對此,武后有著絕對的信心與把握,畢竟如此朝局已是泰半掌握在其手中,卻也不怕李顯回來后能翻出甚大『浪』來。
“是,天后娘娘圣明,微臣嘆服。”
明崇儼雖還是頗有疑慮,可一見武后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是不敢再多進(jìn)言,只能是稱頌不已。
“崇儼不必如此,本宮雖是有降虎之把握,可該做的準(zhǔn)備卻是少不得提前備好,唔,國子監(jiān)祭酒駱賓王任職多年,也該動上一動了,再有,林明度打理戶部實不稱職,也一并外放了去,東頭事畢之后,這兩件事崇儼可以一并安排下去,就這么定了。”
武后口中說有信心能服虎,可心底里對李顯還是極為忌憚的,略一尋思之后,這便打算將李顯在朝堂中最后兩位重臣一并扳倒了去。
“娘娘圣明,若如此,或可無患矣,微臣這就著人準(zhǔn)備去。”
一聽武后如此『交』待,明崇儼稍微放心了些,也就沒再多言,恭敬地應(yīng)了諾,便要告辭而去,只是人方低頭后退,突覺眼前一黑,香風(fēng)襲來間,一具柔軀已貼在了其身上,明崇儼的身子不由地便僵在了當(dāng)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