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要做什么?!”喉嚨被數根手指掐緊,利亞瞪大眼睛看著泰爾克斯,臉上的神情既有驚慌和害怕的成分,但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以及對泰爾克斯對自己做出這一舉動的不可理喻。
利亞盡管知道泰爾克斯心理上或多或少有點問題,但他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想要掐死自己?
他為什么要怎么做?
感覺咽喉里的空氣不斷被榨壓,開始逐漸阻塞起來,利亞不愿就真這樣死在泰爾克斯手下,隨后掙扎地喘著氣,努力挪動自己鉆出石堆的一只手想要做些什么,然而卻不料泰爾克斯雙目冰冷地瞄了一眼他那只手,緊接著就保持半蹲的姿勢,用他屈膝靠前的那只腳猛的踩了過去。
“怎么了,利亞,你在抗拒什么呢?”泰爾克斯面帶可怕的笑容,呲牙獰笑著瞧瞧利亞那只已經被自己用腳踩在靴子下的手,生怕自己接下來打算做的事出什么岔子,于是又把踩住利亞手的那只腳使勁擰動幾下,他腳上那只探險靴鞋底的幾根小防滑釘頓時把利亞的手撩得皮開肉綻,疼得后者忍不住慘叫出聲,然后劇烈的咳嗽起來。
“為什么……咳咳……”利亞盯住泰爾克斯,強忍住手被防滑釘劃破和大腦開始缺氧的痛苦,從干涸的咽喉里擠出聲音,“為什么……要殺死我……哥哥?”
“為什么?哈哈哈,問的好,利亞,你終于肯問我為什么了!”泰爾克斯臉上的神情亢奮起來,可怕的獰笑一瞬間變得更加扭曲,“那么,就讓我向你好好解答一下你的疑惑吧……我希望你還沒有忘記,你這個不知從哪來的棄嬰,最初究竟是做了什么,才僅僅因為我母親的憐憫就從外面進了我們阿爾弗雷德家族的家門,從此導致我的家族日漸衰落,我的母親因你而死,我的父親因你而瘋!”
話落,他的心跳和呼吸因為激動而劇幅加快,掐住利亞脖子的雙手用上更大的力,壓根兒不打算給利亞再說話的權利,然后居高臨下地俯視住利亞的臉,自顧自的又沖自己名義上的這個弟弟開口道:“說起來,我當時雖然還小,但也應該阻止母親把你這個不詳的東西從雪地里撿回家才對啊,哈哈……不詳的東西,利亞,你這個不詳的東西,從小就喜歡收集亮晶晶的玩意兒!我在王立巫師學院求學的時候就早該想到你不是個純種的人類才對!我還記得十二年前那天晚上,那時候你四歲,我十歲,你這混蛋因為做了一場噩夢就噴出一場大火燒死了我的母親,那個把你從雪地里撿回家,每天都抱著你入睡的好心女人!呵呵呵……可別告訴我說你當時還小,所以不懂事!你這個皮膚下面藏著鱗片的雜種,現在倒是再噴出一口火來,讓我好好回憶一下過去啊!”
泰爾克斯的聲音越吼越怒,十根手指頭上的勁也越使越大。
“怎么了,利亞,你身上的鱗片去了哪里?火也噴不出來了?”半晌過后,泰爾克斯見利亞依舊在自己的手腳下動彈不得,天生顯幼的娃娃臉開始缺血泛白,便更加得寸進尺地松開一只手,留下右手繼續掐住利亞的脖子,而將左手伸向旁邊一把擰住圣武士少年栗紅色的側麻花辮,將后者有點埋下去的腦袋又粗野地扯起來,與自己四目相對。
“哥哥……”利亞強撐著雙眼,看著泰爾克斯,盡力不讓自己昏厥過去。
“哈哈,瞧瞧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死的模樣吧,利亞,多么可伶,多么可悲,多么活該啊!”泰爾克斯就這樣繼續掐住利亞,像條瘋了的狗似的瞪大雙瞳,死死盯住利亞放肆咆哮,“說起來,你前天在奧爾蘭那家珠寶店和我重逢的時候,我就恨不得當場殺了你,你知道么?私生子,阿爾弗雷德家的私生子?真是太可笑了!你這頭被我母親好心撿回家的小怪物,燒死了我的母親,又害我父親被他的政敵們編造了一個弒親禽獸的罪名,使我父親丟了爵位,讓我的家族從此開始沒落!我從來就不承認我有你這么一個弟弟,阿爾弗雷爾家族也從來沒有你這么一個私生子!”
“哥…哥……”
“閉嘴!你想狡辯什么,利亞?你是不是想說我心里扭曲,心胸狹窄,還喜歡推卸責任嗎?你想以此來掩蓋你對我家族犯下的罪行嗎?”泰爾克斯粗暴地打斷利亞的聲音,繼續嘶吼,“哈哈,對,推卸責任,我確實喜歡推卸責任,因為只有這樣,我的履歷才干干凈凈,往上爬的時候才總是不留把柄,遇到意外的時候才總是能夠丟下累贅全身而退啊!你知道嗎,利亞?父親死后,離開家族跑去教會的你臨走前不忘分走一部分父親的遺產,于是你拿走了很多錢,而我只繼承到了一部分家產和名義上的家族長,結果到了最后偏偏卻又只有我一個人扛著我們的家族重新前進,你知道這種感覺是多么的困難、無助還有絕望嗎?對,你根本不知道,因為你去了教會!你逃走了,只剩下我一人留在北方擔下了復興家族的重任!”
“我恨你,利亞。從前天重新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強忍著宰了你的沖動……呵,提到推卸責任,你大概又會想到昨天道格拉斯在旅店里被我在卡萊雅女伯爵面前無故怒斥那件事吧?那時候的你一定很同情道格拉斯對不對?你覺得我的怪脾氣簡直不可理喻對不對?”
“對,沒錯,你心里肯定是那么看待我的,因為我在你和你的朋友們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確實就是那樣的自以為是,蠻不講理,又毫無擔當和責任感……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利亞?高尚的你去教會做了圣武士,而無恥的我放棄了成為巫師的夢想,從王都回到北方選擇了復興家族的路。這幾年來如果我不夠卑鄙和無恥,明里像狗一樣去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暗里又把與我無關的人像狗一樣對待,我的敵人們就會像整死我父親那樣除掉我!在政治的漩渦里,我和我們的家族落到無人憐憫的井底,我每扛著家族往上爬回去一點,騎在我上面的其他貴族就又會想方設法的把我打下去啊!”
“聽好了,利亞,我出錢把道格拉斯從拉斯弗涅的鄉下買到北方來做我的扈從,目的就是讓他隨時做好給我當替罪羊的準備——我這么坦白告訴你這件事,你是不是覺得道格拉斯也有他的家人,我這么做是個既殘忍又不要臉的混蛋?不,恰恰相反!我給了道格拉斯錢,把他家里的人從食不果腹的邊緣拉上了鄉下的溫飽線,他只不過是自愿出賣了他自己的命來從我手里換取到了家庭的幸福罷了!這個世界上像道格拉斯那樣的窮人多得是,我的做法與其說是殘忍,實際上卻是殘忍背后的仁慈,因為我不這樣做,道格拉斯一家遲早也會窮死,而他到時候也就只能每天都提著武器和自己的腦袋跑去打劫商隊,連給我當替死鬼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惜,我和家族受到的這些苦都是你害的,你卻根本不能理解我的苦衷,只管丟下這一切去做你的狗屁圣職者了!哈哈,圣職者,多么高潔,多么神圣的職業啊!把所有的爛攤子就這樣丟給了我一個人,你當然不可能理解我能有今天這么一個勛爵的頭銜又是多么不容易啊!哈哈哈哈哈……”
時間在利亞漸弱的呼吸和泰爾克斯狂躁的笑聲中又過去一會兒。
“喲,怎么了,利亞,你已經不行了嗎?你大概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來咒罵我了吧?”瘋了似的放聲大笑一陣后,泰爾克斯感覺自己用手掐住的脖子突然間無力地軟了下去,隨即才發現利亞的腦袋已經像是死了似的垂了下來。
泰爾克斯瘋狂的嘶吼既宣泄了他幾年來對利亞的積怨,同時也不可否認的道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為了把墜入谷地的阿爾弗雷德家族從沒落的深淵重新拉回到過去的高度,他的人品逐漸變得越來越惡劣,但也確實盡心盡力地承受和付出了許多。
不過不管自己與利亞過去的恩怨如何,泰爾克斯見利亞此時似乎已經被自己掐暈了過去,便惡趣味地低下頭欣賞了一下利亞漂亮的臉蛋,然后也把自己臉上狂氣的獰笑收斂起來,撿起旁邊的法杖起身退后兩小步,將手中的法杖低下來對準利亞閉上雙眼的腦袋,冰冷地說道:“永別了,利亞……從今往后,你去你的死之國,我回我的奧爾蘭,我們再也不見。”
話落,他用手中的法杖對準利亞的頭,嘴上開始了法術的詠唱,準備就這樣給予利亞致命的最后一擊,從而徹底為自己和自己這個弟弟之間的恩恩怨怨,劃上一個終結的句號。
他內心殺意已決。
然而下一秒——
“!”猛然間的一眨眼,泰爾克斯看見本應該暈厥過去的利亞,突然抬起露在石堆外的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法杖,頓時瞪大眼睛,嘴上倒吸一口冷氣。
一股可怕的預感宛如閃電掠過他的腦海,這名年輕的巫師勛爵連忙停止法術的詠唱,一甩手臂令自己手中的法杖掙脫利亞的手指,然后整個人頗顯狼狽地以一個魚躍的姿勢往旁側猛撲出去。
利亞癱軟在地板上的手隨即握拳捏緊,腦袋緊跟著抬起來,不久前還因為缺氧而翻白的雙眼此時亮起兩團熾金的光芒,張大的嘴巴里毫無征兆地閃過一抹火星,一道高溫的火舌隨即從他嘴里朝泰爾克斯上一秒所在的地方噴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