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瑾本還打算吃完飯,再把手上的事向高長靖交待下,由他去落實。誰知邊上房裡的哭鬧聲越來越響。不得已,只有先去對付他們。
剛進房,南宮瑾就愣了愣,房裡十多個人,全部披麻戴孝,一個個哭的動情。
當頭的是南宮定昌,見進來的是南宮瑾微微有些不滿,有意不開口,等他行禮。
南宮瑾並沒覺得不妥,只是一時想不起這位二房堂叔的排行,只得行禮道:“各位叔叔、嬸嬸、兄弟姐妹,非常時期,南宮瑾就不一一行禮了,還請恕罪。”
南宮定昌不快,見他不對自己單獨行禮,認定他有意,冷冷道:“平陽城頭的南宮大旗,可是你?”
“是。侄兒接到軍令追擊敵人。可到達之時,平陽城已遭劫難,爲防敵人再來,暫守平陽。”
南宮定昌大聲質問道:“暫守平陽?!說的好聽!旭日村難道不是平陽?你守的平陽,難道只是平陽城?難道城內城外同宗不同命?!這就是你們大房做的好事!”
被南宮定昌莫名其妙質問,南宮瑾心中不太高興,嚴肅的說:“平陽城庇護周邊所有百姓,城門只拒敵人,不拒大明子民。我帶的大明軍隊、守的大明國土、護的大明百姓,父母兄弟一視同仁,他們都毫無異議。難道同宗同族反而要例外?平陽城一直就在此地,你們要進,我自是庇護;你們不來,我也絕不會再三邀請。”
南宮瑾掃了遍衆人,見他們的打扮,怕是來報喪的,語氣緩了緩,道:“昌叔,有事說事。家中其他人都有傷病,不便見客,我先替他們告個罪。”
南宮定昌冷笑,“南宮瑾,好大的威風!好大的架子!你爹都不敢如此,你果然不得了!”
南宮瑾有氣,冷冷道:“平陽城現在實行軍管,若是你們決定要鬧,我有權將你們下獄。想清楚。”
南宮定昌還要說什麼,被身後南宮玨輕輕拉住,“爹……。”轉頭對南宮瑾道:“十三弟,我們此來一是因爲祖父身故,特來報喪;二是,唉,旭日村已毀,傷亡慘重,我們想請十三弟幫忙能將傷員運至平陽城救治,另外,可否借祠堂安置族人?”
聽他這麼說,南宮瑾倒不能拒絕,而且之前確實沒考慮過平陽周邊的同宗同族,“旭日村的傷員,我立即會派人接來平陽。至於開祠堂……。”南宮瑾當然知道,祠堂在緊急刻有救急的作用,但開祠堂這個決定卻不是自己能定的。
“這邊是公事房,其實府中已毀,並沒其它完好的房舍,而且現在祠堂的情況也不合適住人,先讓八喜帶各位去邊上找處空房稍事休息。叔祖的事,我會問過大哥。暫時先如此安排,各位看可好?”
南宮定昌不再說話,拉著臉從他身邊走過出門。八喜機靈,早在門口候著。一羣人跟著出門,只有很少幾人向他點頭行禮。
南宮瑾並不在意,等他們全部出房,覺得有些煩悶,關上門,坐在房中休息。半晌,姚芳渟開門進來。
“怎麼啦?”
南宮瑾無奈笑了笑,站起身,正想說話,突然噴出一口鮮血。姚芳渟大驚,一把扶住他。
“你堅持會,我去叫小杜大夫。”說著要出門,卻被南宮瑾拉住。
“沒事、沒事。”南宮瑾努力用衣袖擦去嘴邊殘血。
姚芳渟急了,“這樣還沒事?!”
“別,小聲些。別讓人家知道。”南宮瑾拉著姚芳渟小聲說。
“你又這樣!”姚芳渟又氣又急,扶他坐下,伸手看他脈相,“你、你什麼時候受的傷?不行,我還是去叫小杜大夫。”
“不要。”南宮瑾始終不放手,表情倔強,“我、我不想讓人知道。”
“爲什麼?”等了半晌,不見南宮瑾回答,“說啊,你又要這樣什麼都不說?我們談過的,你答應過。”姚芳渟生氣了。
“上次在地道,我沒注意,然後不小心,被、被付青雙誤傷了……。”南宮瑾低著頭,小聲道。
姚芳渟急了,“他傷了你,怎麼也不說?”
“他,可能也不知道吧,所以我不想說。” 最後那句說的很輕。南宮瑾始終低著頭,沒看姚芳渟。
“爲什麼?”姚芳渟不解,蹲下看著他的眼睛問。
南宮瑾糾結了半天,“他沒事,我傷了……。”停了一會,終於聲音大了些,“而且,家裡傷病的人太多,我也不想添麻煩。”
“你在說什麼呀?”姚芳渟沒理解他在糾結什麼,站起身,拿出帕子,沾了點桌上壺裡的水。
“杜嶺也忙。算了,沒事的。”南宮瑾低著頭不敢看她。
姚芳渟皺著眉,“他沒事,你傷了,然後呢?”又蹲下身,輕輕擦拭他嘴邊血跡。
南宮瑾看了看姚芳渟,表情有絲委屈,很小聲的說:“沒面子。”
“你有沒搞錯?面子重要還是性命重要?”姚芳渟生氣了,重手重腳的擦乾淨。
南宮瑾表情更委屈了,像個孩子似的噘了噘嘴,喃喃說:“面子……。”
姚芳渟被氣笑了,“你……。”,站起身打算不理他,去找杜嶺。
南宮瑾見她要走,一把拉住,可憐兮兮的看著姚芳渟,“你、你走,是、是不要我了嗎?”緩緩放開姚芳渟,悲傷的說:“我知道,我太差了,什麼都差。連趙迎風都比不了,你……。”越想越傷心,怎麼都說不出讓她去找趙迎風的話。
姚芳渟伸手摸了摸他額頭,“又沒發燒,說什麼胡話!”見南宮瑾還是低著頭,傷心的樣子,無奈又蹲下看著他,“我是去找杜嶺,讓他來看看你這傻病,還有沒有得治。”
“那,我這麼差,你還是跟我一起?不會去找趙迎風?”南宮瑾小心的問。
“關他什麼事?我幹嘛要去找他?你在想什麼呀?”這哪裡還是戰場上指揮若定的大將軍,分明就是受了欺負的小奶狗。姚芳渟哭笑不得。
“你、你以後,如果真的不要我了,能不能提前一個月和我說一聲。我不會攔你,就是實在太難過……。”
“南宮瑾。”姚芳渟看著他,忍不住笑出來,“你真的、真的,好傻。以後,你要犯傻,對我一個人就可以,別讓別人知道你這麼傻,不然我會沒面子。傻子,我是真的去找杜嶺,你以爲我還會去哪?”
南宮瑾仍是一幅很可憐的表情,“那,你能不能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不想讓人覺得我比不過付青雙。”說著,捂了捂胸口,又快速放開。
“不舒服?”姚芳渟注意到他這個小動作。
南宮瑾急忙搖頭。
姚芳渟無語極了,嘆氣:“說實話。”
“之前都還好,見你要走的時候,就、就越來越痛了。”南宮瑾越說越輕,似乎還在擔心姚芳渟會不要他。
“自找的。”姚芳渟無奈的說,“這樣,我去叫小杜大夫過來,就說我擔心你你太累,讓他診個平安脈,他來了再交待他不要說。如果他開藥,我來煎,不讓人知道。好不好?”
南宮瑾總算看著姚芳渟,點點頭。
“那你先吃藥,然後乖乖在這裡,不要走開。”姚芳渟囑咐完了,站起身,出門前又對南宮瑾說了句,“以後有事馬上要和我說,記得!”
1
南宮璞獨自上了後山,或許大家都以爲這山上沒有人,所以一路過來並沒任何戰事的痕跡。
說實話,最近一心照顧病人,早忘了後山上的二伯,要不是去看周棠的時候,她趁沒人在身邊,小聲提醒了下,自己也不會一路往這邊來。
不過,韃靼人並沒放過這裡。後山上的木屋已經倒塌,一具女屍伏倒在木屋三丈開外。這麼多天,屍體已發出惡臭,看服飾應該是二伯孃。
南宮璞微微嘆了口氣,看向那倒塌的木屋。這結局在他放棄後山時就已註定,孃的意思,也不過是想讓他上山收殮了,好好安葬。南宮璞繞著木屋轉了一圈,想來二伯應該是在裡面了,可是木屋完全坍平在地上,連進去尋找的可能都沒有,只能是讓人清理乾淨才能發現吧。不過這事,他並不想南宮瑾插手,默默繞著木屋轉了一圈,又向另一頭樹林中下山。
後山的這片樹林並沒路,上一次在樹木間行走,還是小時候,不記得那時爲什麼要從這裡走,八成是阿瑾沒寫完大字就出去玩,自己到處找他。想到南宮瑾小時候的淘氣,南宮璞臉上露出絲笑意。好在,承鈞、承銳都比阿瑾小時候乖多了。
承銳好起來了,他又開始想著玩、想著吃,想去找哥哥和叔叔,杜嶺的藥很靈。雪瑩也是,只是她好像對一切都很冷淡。
南宮璞想著自己的事,一路向下走。突然站住,注視著前方不遠處的樹杈上掛著一個人。想到了什麼,立即飛身上樹。
樹上是一具屍體,穿著清風堂服飾,已有些腐爛。南宮璞離屍體很近,而這具屍體仰著臉卡在樹杈上,屍體上爬滿了蛆。南宮璞仔細辨認,倒吸口冷氣。是、真的是——湯樹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