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娶嗎?當然不是!好兒是這輩子見過最好最好的姑娘了。她漂亮,這種漂亮不是姚芳渟可以比的,是能讓人舒服到骨子裡,卻又散不開的;她聰明,自己說什麼她都能記住,說了上半句就能知道下半句,還沒哪個姑娘能這樣;她包容,能接受自己所有的不好;她愛學醫,沒見過哪個女子像她這樣鑽研;她大氣,那氣勢能鎮住任何一個男人。杜嶺又愣住了。大氣,因爲她是公主啊,是大明的昭陽公主!
“行了。”阿三笑著拍拍他肩膀,打趣道:“我可是見過你們兩個如此恩愛的。駙馬很不錯,是別人想都想不來的。唉,明明我比你帥,怎麼公主看不上我呢?”
可是杜嶺根本笑不出來,突然盯住阿三鄭重的說:“我要娶的是好兒!不是昭陽公主!神醫是我這輩子的目標,好兒也說過我一定會成爲大明神醫。所以,我不會當駙馬。因爲我要當神醫,懸壺濟世!”
旋即又可憐兮兮的拉著阿三,“阿三,怎麼辦?我不要當千戶,我、我還是想當密探,阿三,怎麼辦?幫幫我。”
“你在說什麼?!人家可是皇帝的女兒,現在爲了你,定下的婚事都退了,你說你不娶?”阿三瞪大眼睛。
“我、我不是不娶,我不要公主,我只要好兒、好兒。”杜嶺扭捏的說。
阿三不耐煩的站起來,“不和你說了。去睡一覺,好好想明白再說。”
杜嶺仍拉著他哀求:“我想的很明白。真的,阿三,求求你了,幫幫我吧。”
“你到底要我幫你什麼?”阿三望天無語。
這句倒把杜嶺難住了,“我、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要當駙馬,不要當千戶,我要當神醫、娶好兒。”
“這算什麼事?”阿三從他手上拉出衣袖,顧自走了。
杜嶺跳起來,一把抓住阿三,“我、我要見好兒!”
阿三無奈,拍拍他肩膀,“乖、聽話,昭陽公主不是你我想見就能見的。”
“那要怎麼才能見?!”杜嶺發狠了,放開阿三在房裡來回蹦著。
阿三儘量安慰道:“這個,你知道的,要等傳召。公主每十天來傳你一回,已經很不容易了,還打著複診的由頭。小嶺,大家都在忙你們的事,你這時候就不要再出幺蛾子了,好不好?”
“我沒,我沒……。”杜嶺要哭出來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見阿三一幅無可奈何的樣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著阿三委屈的說:“阿瑾呢?他一定會幫我的。我、我能去找他嗎?或者,讓他來?”
“那傢伙自顧不暇……。”阿三嘆口氣。
“啊啊啊……!”杜嶺又急急跳了起來,“他怎麼啦?病了?我、我告訴過他,吃藥吃藥,他總是不聽。”
“有沒病,我不知道。唉,總之,上次我聽錢大人的意思好像要……,”說了一半,阿三看看杜嶺,見他急吼吼的等著滿臉擔心,只好說:“鄭大哥會處理。你知道的,鄭大哥最包庇他了。”
“鄭大人啊……”杜嶺放下心,坐回椅子上,又哭喪著臉問:“那我怎麼辦?”
阿三嘆氣,在他身邊坐下,過了半晌問:“你是真不想當駙馬?”
“不想!”杜嶺大聲道,停了停又弱弱的說:“可是,好兒……,我、我……。”低著頭,怕被阿三罵。
阿三倒也好脾氣,並不罵他,只是緩緩的說:“小嶺,你要明白一件事,這世上沒好兒姑娘,只有昭陽公主。所以,你要麼堅持自己夢想,放棄公主;要麼娶公主,不再當大夫。”見杜嶺低頭不發一言,“唉,你想想,好事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全佔了不是?”繼續勸道:“其實,娶公主很好的。吃住不愁,滿院使喚的人,只要不出京,想去哪去哪,想幹嘛幹嘛,就是不能有其他女人。之後,你兒子是郡王、女兒是郡主,你杜家就成皇親國戚了。”
杜嶺仍是愣愣坐著,不聲不響。阿三說不下去了,又坐了會,說:“你再考慮考慮吧,畢竟一輩子的事。唉……”
“三哥,”杜嶺擡起頭看著阿三。
這個稱呼對阿三來說倒也新鮮,笑起來。
只聽杜嶺小心的問:“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如果我還是不想當駙馬、不想放棄當神醫的目標。你是不是有辦法?”
阿三剛笑著的臉,又皺起來,“這個、怎麼說呢?我沒什麼辦法,但是你畢竟是我們兄弟,我們錦衣衛傳統一向是兄弟有難、傾力相助。”
“好的,我明白了,那我再想想。”杜嶺停了停,“還有,真沒辦法見好兒?”
“你可以給她送信。不過,你寫的信要送到她手上,肯定會經過那些太監、還有康妃。當然,也存在公主永遠看不到的可能。”阿三說了大實話。
“那如果、如果現在想聯繫她,就、就沒辦法了,是不是?”杜嶺帶著期待的看著阿三。
阿三想了想,還是點頭。
“那、那我再想想。”杜嶺垂頭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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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大板升城裡,也不得安靜。當初,諾敏離開沒多久,阿木爾就帶著全家打包從鄂爾多斯出發了。只不過,一大家子人和一個人的速度真不能比,再加上遇到暴風雪,硬是在草原上走了一個多月。
現在,這位王爺的煩惱都已經滿到臉上,嘴邊長滿了泡。
能不煩嘛,先是諾敏顧自跑回來。回來就回來吧,結果,那個朝魯把伊爾貝斯給打了。打了也沒什麼,反正他是漢人,大不了按個罪名抓他回來,也能給伊爾貝斯個交待。至於朝魯麼,大家這麼熟,關幾天多給些財物這事也能了了。不過,他跑了,也好也好。問題是諾敏,說伊爾貝斯禽獸不如,打死都不嫁。
伊爾貝斯已是草原上少見的美男子了,這次被打什麼都沒說,回家關門謝客。爲了穩住伊爾貝斯,阿木爾出了五十頭羊、三十頭牛。可是,那個伊爾貝斯居然上個月顧自大婚了!這叫什麼事呀!
這半年,家裡的事不省心,俺答汗也沒消停。阿木爾揉了揉太陽穴,真頭痛。
先是北面那些瓦剌部的人,那是肯定要打。也不知他們發什麼瘋,這時節來搶草原,怎麼能不打?!這事,阿木爾是出錢出力。但前些日子,突然又說要打南面。可北面還沒停,又要打南面?現在是牛羊下崽子的季節,這時候徵人,阿木爾是極不願意的。
還好,不願意的還不止他一人。一半以上的貴族都要求趙全出兵,因爲大家都被他借過兵,至少要把借去的兵還回來吧。
趙全這人陰的很,自從到了土默川就沒爲打南人出過兵。當然,打北面他就更沒出過力,也不知是不是真歸附?偏偏俺答汗就是信他,動動嘴皮子居然就能混到國師待遇。
此時,阿木爾府中,傻傻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阿木爾、另一個則是格日樂圖。
阿木爾擡眼看看坐在他對面的格日樂圖,雖然早知道他喜歡漢人的東西,不過,真沒想到居然連漢人拐彎抹角的說話也學會了。其實,他一到,阿木爾就明白,此人是來找同盟的。因爲,早就聽說明天俺答汗的皇帳裡,大家要正式提出讓趙全派兵的事。
好吧,不明說就當不知道,反正上次也沒被趙全借了兵去。阿木爾臉上繼續掛著不明所以的表情。
格日樂圖也真是不太高興,這個傢伙明明知道要幹什麼,偏偏裝傻。要說上次趙全借兵的事,就這傢伙腳底抹油跑了。結果,他細細打聽,發現居然有大半在板升的貴族被趙全借了兵去。
唉,想不通的是,趙全不過是個漢人,現在居然讓他們這些蒙人爲難。不,這不是爲難,這是……。二弟說的對,趙全這個漢人就是通過俺答汗,擺佈著土默川的各部。他想當皇帝,用的卻是俺答汗的兵!再不想辦法,俺答汗是無所謂,可是苦了土默川的各部,不能這樣下去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聲不吭的悶坐著喝茶,都想等著對方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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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前廳的沉悶不同,諾敏房裡倒是話語聲不斷。
“姐姐,那個伊爾成親的時候還是讓人扶出來的。笑死我了,明明是他打了人家,還搞成這樣。”其其格邊說邊忍不住的笑。這次她打扮成小姑娘的樣子,倒有幾份調皮、可愛。
諾敏倒沒什麼笑意,托腮看著窗外,“這麼無聊的事,你也去?”
“本來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要不是你阿爸這麼搞……哈哈,我阿爸、阿媽肯定不去呀。所以,我只好拉著我那傻大哥了。”其其格看著諾敏,見她情緒不高,“姐姐,這個伊爾還沒那個漢人有男子氣概,真丟人。”
也不知是不是一個人說了那麼久,感覺沒什麼意思。其其格終於拉了拉諾敏,不高興的說:“姐姐,你是不是還在想他?”
半晌,諾敏輕輕說:“他帶著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不是和你說了,他們早回到中原了。唉,姐姐,如果你真喜歡他,有千萬種法子把他抓來成親。”其其格不耐煩的說。
諾敏轉頭看著她,“好,那你說一個。”
其其格想都不想,“你追去中原也比在這裡苦等好。都不知道他還來不來,這次,他是連家裡人都一起帶走了,再等一年?諾敏姐姐,不要傻了。”
“我知道我是傻,但……。”諾敏苦笑下,“中原,中原很大的,就算我想去,可我連他是哪裡人、住哪裡都不知道。說不定……,唉,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根本不叫這個名字。”
其其格默了默,“要這麼說,姐姐是除了知道有這麼個人外,其它什麼都不知道了。那,姐姐還記著他幹嗎?他明擺著對姐姐不上心,哪有自己事啥都不說的?姐姐,我們草原上的好男兒多了去了,他這樣的根本不算什麼。”
“你不懂,他很好的。他、他其實事事都把我放心裡,而且他對孩子也很好……。”諾敏臉上閃出一絲笑,很溫柔。
其其格撅撅嘴,完全不認同諾敏,“漢人都婆婆媽媽的。我聽把漢說,他都討厭死你了。”
“把漢?哼,他除了吃飯睡覺,大概什麼都不懂了。嫌未婚妻醜,到現在還拖著不肯成親,非要大汗答應給他找個漂亮的。”諾敏的話裡滿是不屑。
其其格也託著腮看著窗外,半晌說:“我覺得吧,世上的男人一個個都是又笨又蠢,我哥是、我阿爸……唉,也只有我阿媽能忍他,你心裡那個漢人也一樣。真不明白,姐姐你這麼聰慧,怎麼會這樣?”
諾敏笑起來,“你還小,當然不明白。他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細心溫柔、有擔當。不過,我可不希望你知道他的好,和我搶。”
“我纔不會。”其其格嫌棄。一會兒,轉著眼珠子小聲說:“姐姐,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倒是可以幫你查查。”
“你?怎麼查?”諾敏好奇的問。
“我當然有我自己的辦法。不過,我想知道的是,如果真查到了,姐姐打算怎麼辦?”其其格問。
“我也不知道。”諾敏嘆口氣,又轉頭看向窗外。“我想,他會回來的。有一屋子東西呢,他一向不是個喜新厭舊的人,捨不得的。”
其其格笑起來,“姐姐說的真好聽,不就是又窮又小氣嘛。”接著又笑著說:“說不定這人在中原根本就是窮的過不下去了,一屋子孩子餓的面黃飢瘦、四處乞討,還有三妻四妾每天從土裡刨食……”
“別胡說。”諾敏輕輕打了她一下。
其其格笑著躲開,做了個鬼臉,“如果我是姐姐,我會去中原,不論是好是壞去看看,就當讓自己死心好了。”
又過了一會,諾敏終於幽幽的說:“等你查到什麼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