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是個處處藏著陰謀詭計的地方,想要在后宮立足就必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不論是嬪妃,還是宮人,亦或是太醫。
許多事大家心知肚明,即使看出問題也未必會當場指出,越是在宮里呆久的人越是會如此,因而許多時候,想要聽一句真話并不容易。
不論是后宮嬪妃,亦或是千古帝王,皆是如此。
沈太醫年紀不大,入太醫院也不算太久的時間,尚未學會那些看人臉色說話做事的能力,亦或是他就算明白也不愿意這么做,有些驕傲和自尊也是難以丟棄的。
“泥有什么問題?”睿武帝的目光落到天竺葵上,眉頭微微皺起。
面對睿武帝,沈太醫并沒有年輕太醫的浮躁,亦沒有過多的緊張惶恐,反而放下手中的泥土,恭敬地回答:“回皇上的話,以微臣所見這泥土中混了些麝香,花草從泥土中吸取養分,而麝香藏于泥土中被天竺葵吸取了其精華,隨著天竺葵含苞待放到完全綻開,麝香便充釋在娘娘的房中,導致小產。”
“麝香?”睿武帝沉默不語,太后卻是驚呼一聲。
“有這種可能么?”睿武帝對醫術并無涉獵,但是到底見多識廣,卻從未聽說還能有這樣的法子讓人小產的。
這時候金院使也走上前來,躬了躬身:“老臣曾在醫書中見過一種做法,將大量的麝香草搗碎,提取其中汁液,之后將麝香草混著水倒入泥土中,大約十來天左右便能讓一個花盆中的泥土中均分麝香草的成分,再用這樣的泥土來培植花草,從泥土中攝取了養分的花草便能有些許麝香草的作用。”
若是尋常的花倒也無妨,天竺葵不止艷麗奪目,還會散發出一股清香,只是誰能想得到,順著這股花香而出的,竟還有麝香。
對于金院使的橫插一腳,沈太醫并沒有覺得不滿,反而心頭掠過驚訝,這樣的法子他從前恰巧見過才會知道,而金院使卻是在書中看到過,沒來由地對金院使的博覽群書暗暗敬佩。
聽了他們的話,齊妃才明白過來,連忙追問:“就是因為這個道理,天竺葵才會這么快枯萎?”
“麗格天竺葵十分難養,興許便是這個原因,花期不到十日便枯萎了。”沈太醫不善花草,因而也說不上來具體的原因。
既然查出問題出在哪里,自然也就有了嫌疑人。
見眾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方才便有幾分緊張的小路子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奴才一心一意照料天竺葵,不敢有半分謀害主子之心,請皇上明察。”
睿武帝不語,楚遙卻是輕笑:“父皇向來明理,自然不會隨便拉人背黑鍋,但是小路子,就算你沒有暗藏禍心,你也是疏于職守,讓人暗中鉆了空子,利用天竺葵暗害麗妃,不管怎么說你皆是難辭其咎。”
小路子刷白了臉,心下明白自己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他家里是種田的,他是家中老大,底下還有不少弟妹,若非家里實在是揭不開鍋了也不會將他送入宮里成了太監,幸而他還會一門手藝,經他照料了花草總是養得異常茂盛,便是因了這個由頭他才被送到了朱雀宮專門打理天竺葵。
朱雀宮的主子雖然是個嬌縱的,但是卻也是個好哄的,小路子照料的麗格天竺葵很得麗妃歡喜,因而賞了不少銀子,這次天竺葵突然枯萎了,小路子也是滿心的不解,還來不及琢磨出枯萎的原因,麗妃那兒便出了事。
“你仔細想一想,平日里天竺葵都是你在照料,誰有機會碰這些天竺葵的……還有,懂得這種法子的,自然也是懂得花草養護的,能不著痕跡地在你眼皮子底下將這盆泥土調換,可是個不小的工程。”楚遙循循善誘地引導他。
經她一提醒,小路子如醍醐灌頂,思緒也變得清明起來。
“奴才想起來了,十幾日之前奴才病了幾日,可是奴才掐著日子算著這幾盆天竺葵正是花期,便強撐著照料。后來奴才的同鄉小鄧子忽然過來說要幫忙,興許……便是那個時候……”說到后頭,小路子的聲音輕了下來。
小鄧子和他不止是同鄉,差不多的時間入宮,也算是他在宮里的朋友了,方才被公主一激他便想到了這件事,但是說到后面他又覺得不太可能,小鄧子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小鄧子?”楚遙皺眉,怎么又牽扯出了個人來。
然而,當小鄧子被侍衛帶來時,楚遙注意到齊妃的神情微微一凝,她不由得皺眉,難不成這個小鄧子是齊妃宮里的人?
沒想到,楚遙的猜測十分準確,這個小鄧子還真是齊妃宮里的人,并且是個不經嚇的,睿武帝身邊的林公公不過幾句恐嚇,小鄧子便嚇得癱軟在地上,只差沒當場失禁了。
這么個沒膽色的東西,三言兩語地便將整件事給交代了,包括齊妃身邊的大宮女答應了給他多少銀子,并且給他在外的父兄一座宅子作為獎賞。
“你撒謊,居然敢血口噴人,你說,是誰答應了你?”齊妃怒極,她沒想到自己秉持著看戲的心情,這會兒卻被迫成了戲臺上的小丑,這讓她怎么咽的下這口氣。
“就是她……”小鄧子早被嚇得面如土色,指著齊妃身邊伺候的大宮女時也是顫抖著的,被齊妃一瞪便整個人縮了起來。
睿武帝懷疑的目光落在齊妃身上,這個嬪妃跟了他許多年,他是十分了解的,她并不是什么大家出身,因而眼皮子淺顯了些,做事魯莽了些,但是卻不是那種能想得出這么迂回手段害人的人。
直到這個時候,楚遙才算是看明白了這場戲,她不由得暗惱,果真是環環相扣,步步為營,看樣子這一次她又成了別人的棋子了。
“如意,當真是你暗害麗妃?”齊妃滿臉的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腹宮女竟然會是幕后主謀,可是區區一個宮女又怎么會出手暗害麗妃?
齊妃完全呆住了,怎么想都想不通這件事怎么會和如意扯上關系?
然而,她想的實在太簡單了。
因為,如意代表的從來都不是自己,而是她服侍的主子,齊妃。
“娘娘,奴婢都是照著娘娘的意思辦事的,娘娘難道要將奴婢推出來背黑鍋么?”如意滿臉的驚詫,發顫的聲音里透著失落。
齊妃則是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