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女子的尖叫聲陡然響起,同樣是額頭,鳳吟傷得顯然比清歡重,殷紅沿著額頭流下,她一只手捂著額頭,鮮血從指縫間流出,看起來頗為嚇人。
楚遙神情淡漠,平靜地望著幾近癲狂的鳳吟,就像在望著一個螻蟻似的,南謹軒同樣面無表情地立在她的身邊,但是實際上他全身緊繃著,蓄勢待發,只要有人敢動手,他一定第一時間護住她。
“楚遙,你竟然敢對我動手。”鳳吟并沒有如尋常女子那般哭啼,反而怒吼著要沖向楚遙報仇。
只一瞬間,她就被楚思淵拉住,她的血沾到了他的身上,他隱隱地皺起眉頭,低聲斥她:“還沒鬧夠么?還要去丟人現眼?”
鳳吟瞪大了眼,狠狠地瞪向自己的夫君,她被人打破了頭,楚思淵非但不幫她,竟然還要她息事寧人?
她捂著額頭,倉惶地看向周圍的人,有鄙視有疑惑有嘲諷有冷笑,卻沒有憐憫,她只覺得心倏地掉落到了冰窖中,一下子就沒了溫度,這樣的感覺她曾經有過,在祁宮時,當那個討厭的女人對她鳴朝暗諷的時候,周圍的人看向她的目光里帶著各種情緒,卻沒有人插手幫她。
“六音……扶五皇子妃去后頭治傷?!毖κ享幸婚W,旋即慌亂地走上前,讓宮女過來扶她離開。
鳳吟是不肯走的,但是薛氏冷冷地朝她看過去一眼,她便咬著牙離開了大殿,她走了以后薛氏才回過身對楚遙說道:“就算鳳吟言語沖撞了公主,公主也不必下這樣的狠手吧?再怎么說,她也是你的嫂子,公主這樣心狠手辣,實在是……”
果然是薛氏,即使事情發生得這么突然,卻依然能在最短的時間里謀定而動,果真是……一個最好對手呢。
只不過,楚遙可從來不是站著挨打的那種人,既然她敢動手,自然就有后路,她可不是從前那個光顧著眼前而不懂善后的嬌蠻公主。
“嘶……”楚遙忽然身子晃了晃,一只手捂著肚子,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南謹軒幾乎瞬間便伸手扶住了她,將她大半個身子都摟到了懷里,絲毫不介意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只是低頭問她:“怎么了?”
“小七怎么了?”方才還老神在在地看戲的睿武帝一下子緊張起來了,慌忙擺手,“御醫快去看看,是不是動了胎氣?”
動了胎氣?眾人皆驚,連淡漠的楚依依都猛地抬起頭來,南慕封更是死死握緊拳頭,楚遙的懷孕,對許多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而薛氏和楚思淵,不著痕跡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捕捉到了一抹不甘和無奈,是的,方才薛氏抓到的確實是個好機會,只可惜楚遙的懷孕卻將整個局勢扭轉了過來。
南謹軒扶著楚遙坐回原先的位置,御醫則半低著頭跪在矮幾前為她把脈。
“七公主不用太緊張,可能是方才受了些驚嚇,還請公主放寬心才是?!庇t收起覆在她手腕上的錦帕,旋即又轉過身對帝后說道,“啟稟皇上皇后,公主只是受了些許驚嚇,并無大礙,只是前三個月還是最好謹慎些?!?
“沒事就好?!鳖N涞鬯闪丝跉?,朝御醫擺擺手,那人便退下了。
“老五,鳳吟的事你回去要好好教訓一番才是,在皇上面前都敢如此放肆,這要是在私底下還不知道潑辣成什么樣子了的。你臨夙殿的事,本宮是不愿過多插手的,但是若她還有下次,本宮斷然不會輕饒?!蔽幕屎笏匾再t德著稱,除非在處理后宮犯事的人,尋常事后很少變臉,但是此時她卻是沉著臉對楚思淵說話。
楚思淵雖是薛氏所生,但是他從小跟在楚御烽身邊,皇后待他亦是不錯的,極少用這樣的態度同他說話,說起來若不是因為他最近動作頻頻,連睿武帝都對他起了防備之心,皇后也不至于對他如此冷淡。
“是?!背紲Y恭敬地低著頭,如是應道。
“小七,還有你,你可是公主之尊,如今又懷了身孕,真的要做什么差人去就是了,做什么要親自動手?要是動了胎氣,哭都來不及?!睂Τb說話時,同樣也是沉著臉的,只是眾人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一個愛之深責之切的母親的心疼而已。
“母后,若小七方才沒有躲,如今被砸到的就是女兒了?!背b仰起頭,冷冷地瞥向薛氏,繼續說道,“薛貴嬪方才沒有說錯,鳳吟公主確實是本宮的皇嫂,可是那又如何?本宮素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人,難道她用杯子砸人,本宮還要對她以怨報德么?”
薛氏面上一滯,尷尬地反駁不出話來。
“更何況,縱然本宮言語中有什么沖撞,她開口言明便是,一個不高興就動手,連對本宮都如此霸道,更何況是尋常宮人了?!背b瞇了瞇眼,又道,“父皇母后一直都極為體恤下人,我們做人子女的自然是要遵循父母的意思,可是依本宮看來,鳳吟公主這個媳婦怕是什么都沒有做到吧?”
“這……”薛氏被楚遙堵得啞口無言,飛快地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兒子。
南思淵的沉穩和隱忍像是與生俱來的,他只是抿了抿,旋即便道:“鳳吟此番作為,確實該罰。只是小七親自動手難免被人說仗勢欺人,長幼不分,若是以后再有這樣的事,小七還是不要自己動手的好,喚五哥一聲,五哥自然不會讓你吃虧。”
護著她?楚遙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她可是始終不曾忘記,她會跌落地獄深淵,雖然是落在南慕封的手里備受折磨,但是說到底還是敗這位皇兄所賜,這些事她可是半件都不會忘記的。
“五哥從小便護著本宮,本宮心里明白。但是這一次,是鳳吟公主先對本宮動手,雖然傷的是本宮的侍女,但是她要砸的卻是本宮,若是本宮就這樣算了,這口氣本宮咽不下,落在眾人眼里只怕也會將本宮當成是個可以隨意欺辱的人了?!背b清冷地淡笑,語氣里透著一絲幾不可見的輕蔑。
冠冕堂皇的話誰不會說,區別只在于她愿不愿意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