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衿走了,楚遙沒有開口留人,其他人也就四散開去,只寧遠兩人留著和楚遙說話,顧瀅瀅淡漠地坐在一旁。
“寧遠,霍小姐可是對你百般示好,你不是自詡君子么,怎么不親自送霍小姐回府去?”顧瀅瀅面色不虞,不冷不熱地說道。
所以說,只要女子都會有不理智的時候,不論是多睿智多冷靜的女子都是這樣,楚遙故作不知地低著頭,心底卻是笑開來了,她可是很少見顧瀅瀅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雖然她看起來總是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
“我和那霍小姐不過只見過幾次,怎么能說她對我百般示好,這樣豈不是有損霍小姐的清譽?”寧遠顯然并不喜歡顧瀅瀅這樣的說法,見她面色不虞,復又說道,“瀅瀅你以后不要說這樣的話,讓人聽到了還當我對她有什么想法了。”
瀅瀅?楚遙聽到這個稱呼,瞬間眸子一亮,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動,顧瀅瀅是什么性子她可是清楚得很,各種眼高于頂,能讓一個出身寒門的小子叫自己瀅瀅?看樣子,這段日子還真是發生了不少她不知道的事情呢,回頭她可得好好審一審這丫頭,這么重要的事居然不告訴她。
“我可是聽說你對這位霍小姐大加贊賞,怎么,這會兒不承認了?”顧瀅瀅挑眉,口吻里頗有幾分咄咄逼人。
“我只是欣賞她對皇上推行的新政的許多見解,并非對她這個人有任何想法。”寧遠皺著眉頭,認真地同顧瀅瀅解釋起來,“她的策論中許多見解,就連皇上都十分贊賞,難道照你的意思,皇上都對她有意思么?”
“撲哧”楚遙忍不住笑出聲來,那邊吵得火熱的兩個人同時看向她,楚遙倏地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地對陸舫說道:“聽聞陸公子棋藝過人,不如我們下一盤?”
陸舫自然不會不給楚遙面子,當下便作出了“請”的姿態,一旁的下人立刻去拿棋盤,兩人坐到了邊上下棋。
顧瀅瀅和寧遠這次特別注意,抬杠的聲音小了不少,楚遙時不時地朝他們看過去,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一種旁人插足不了的氣氛。
“聽聞公主生了一對雙生子,恭喜。”陸舫的聲音比尋常人低沉些,透著沉穩。
“謝謝。”楚遙笑了笑,執起白子落下,旋即說道,“我也聽聞,你和寧遠如今可是京城新貴,不少姑娘都對你們芳心暗許。”
“不值一提。”陸舫淡淡應了一句,顯然是真的沒有將這些女子的傾心放在心上,在他眼里,建功立業才是正事,兒女情長什么的并不重要。
楚遙抬眼看了陸舫一眼,只覺得兩年時間真的足以改變一個人,當初他們兩人憑著滿腔熱血跑來京城,如今卻有一股洗盡鉛華的內斂鋒芒,楚遙看著他們,心里淌過欣慰。
“在我和阿遠的心里,公主不僅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更是當初的一席話讓我們兩人驚醒,才有了如今的一切。”陸舫說這些話時,很有幾分鄭重其事。
他素來都是謀定而后動的人,對任何人都抱著戒心,其實這兩年里他無數次回想到當初的情景,他也無數次捫心自問,七公主當初到底為何會對他們出手相助,這個問題一直在他心里盤旋了兩年,始終沒有答案。
“有話要問我?”楚遙抬眼看他,“想問我當初為什么會幫你們?”
寧遠是個清高耿直的人,單憑楚遙當初的恩惠,日后若是她有需要他就必定會傾囊相助,而陸舫卻不是,他的城府顯然比寧遠深得多,所以他對楚遙始終有一分說不出的感覺,明知道她是恩人,卻始終不愿完全信任她。
“公主當初,到底為什么會幫我們?”陸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這閣盤旋在心里許久的問題問了出來。
楚遙笑,見他面上清冷,眼底卻透著執著,不由得反問:“那時候的你們,只是兩個出身寒門的書生,什么都沒有,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幫你們?”
如此直白的言語,讓陸舫的面上微微一窒,頗有幾分狼狽。
但是楚遙的話并沒有說錯,事實確實如此,他們不過兩個窮書生,楚遙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人家幫了他們,而他卻始終心存戒心,尤其是后來當院長將他們推薦給三皇子之后,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陸舫曾經不著痕跡地從書院里其他人那里了解過,三皇子看似溫潤儒雅,但是看人的眼光卻很高,他身邊的人都十分厲害,像他們這樣的白身卻是頭一份的,他就忍不住想到了七公主,據說七公主和三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十分好,他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因為七公主的關系,三皇子才讓他們兩人跟在身邊,可是到底為什么呢?
“我父皇曾經對我說,看人不能光看他的現在,而要看他的未來。我從來都很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和寧遠都不是無能之輩,你們缺的只是一個機會而已。”楚遙又落下一粒白子,旋即抬眼看著陸舫,“我三哥需要人才,而我恰巧認為你們是人才,更何況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呢?”
若是她花言巧語地粉飾一些,或許陸舫未必會相信,便是她這樣誠實卻又有些傷人的話,叫陸舫一下子就相信了。
“事實證明,我的眼光確實不錯,對吧?”見他臉色微微轉暖,楚遙又說笑了一句,“我相信你和寧遠都是雄鷹,總有一日會翱翔于天際。”
陸舫怔怔地望著楚遙,只覺得胸口似乎有一股火要燒起來了。
很多年后,當陸舫再次想起此時楚遙說起的話時,仍覺得胸膛一片激蕩,也許連楚遙自己都沒有想到,就是她的這一句話,不止讓陸舫堅定了心底的抱負和野心,更讓他在后來的許多抉擇時刻,堅定不移地立在三皇子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