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事,就這樣被兩人輕描淡寫地翻篇了,大抵他們自己都沒想到,曾經被他們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會以這樣清淡的方式,出現,而后消失。
原本覺得楚遙情緒不穩,南謹軒的意思是讓她在軒遙閣好好休息,不過楚遙卻不同意,方才的那番傾心相談已經將最會那塊壓在她心頭的大石頭也搬走了,如今的她正是一身輕松的時刻,怎么也是安靜不下來的。
更何況,對于南慕封到底所中何毒,這件事更讓她感興趣,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初杜晗煙提過,給易謙下毒是南慕封的主意,所以那時候她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毒藥自然也是南慕封給的,可是如今看來,似乎是另有隱情。
無奈之下,南謹軒也只好帶著楚遙回到偏廳廂房,正看到袁氏控訴蔣氏處事不力,竟然讓百日宴上有毒物,還讓人中毒,口口聲聲都是為著南忠公府的名聲著想。
不過,蔣氏現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她早就想通了,她越是讓步別人就越是步步進步,她如今可不是一個人,她的背后有兒子媳婦還有一雙孫子,她若是一味地退讓,豈不是給小輩們丟臉?
“老爺,讓百日宴上出了這樣的事,確實是妾身不察之過,只是方才袁姨娘所控之罪,妾身卻是一概不認的。”蔣氏神情清冷,跪在偏廳中央。
“側夫人此言差矣,如今這偌大的南忠公府管家之權交到了側夫人手里,多少人以供差遣,可是百日宴上卻出現了這樣的紕漏。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幸好中毒的人是世子爺,若是中毒的是十四皇子,甚至是皇上皇后,側夫人以為我們南忠公府眾人還能好生地留在這里么?”袁氏厲聲責問。
蔣氏眸色一閃,卻是說不出話來。
“世子中毒實為大事,自然該是先追查到底是誰下的毒,偏袁姨娘抓著些許的不察之過,不知道袁姨娘這番本末倒置,又能為南忠公府掙得什么名聲了?”楚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還帶著濃濃的不屑。
方才,袁氏心里還很是慶幸,想著趁著他們夫妻倆去送沈太醫的空擋,趕緊告上一狀,卻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回來了。
“是誰下毒,自然是要查的……”袁氏緩了口氣,立刻反駁。
“事有輕重緩急,大哥中毒,查出到底是誰居心叵測對他下毒才是正事。”這話是南謹軒說的,他說到這里復又朝著南忠公一眼,“爹以為呢?”
南忠公點頭:“謹軒說得沒錯。”
此時,他已經從嫡長子出事的巨大變故中回過神來,沉著臉對管家劉叔吩咐道:“你立刻帶人去查,將世子爺的院子圍起來查。還有今日所有的茶水菜品用具,全部都派人看住了,不過不要驚動了皇上那邊。”
“是。”劉叔應了一聲。
照理說這樣的事發生,該是派人將宴客廳封鎖住,細細查探的,可是宴客廳酒宴仍在繼續,帝后仍在,此時并不宜大動干戈,驚擾了帝后,事情可就真的大條了。
“今日賓客眾多,進出雖然都有記錄在案,但是隨帶的小廝侍衛侍女卻只有大概,還有,單是一個上午送菜送酒來的,就是不少人……”南謹軒看著南忠公,“此事必須盡快查清,拖得久了怕是就查不到了。”
南忠公點頭:“謹軒你的意思是……或許是有人企圖對我們南忠公府……”
“自然也是有這個可能的。”南謹軒低聲說道,“如今我們南忠公府在京城冒得太快,光是今日到府里來的達官貴人就不在少數,何況還有皇上皇后,此時給我們迎頭痛擊,可不是最好的機會么?”
“是,沒錯。”南忠公狠狠地點頭,“若是這樣的話……謹軒,你挑一些干練的人,將今日來府里的人都暗暗排查一番,看看有沒有誰……”
這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南謹軒卻是明白的,當即便點了點頭。
而楚遙的目光,則是淡淡地掃過袁氏,她眼底的驚愕和狂喜顯而易見,看樣子果然和她猜得不錯,這件事和他們三房確實脫不了干系,如今見南謹軒和南忠公都認為這或許是政敵所為,可不是就高興得不能自己了么?
只可惜,她不知道,這些不過是煙霧彈迷惑人的罷了,楚遙抿了抿唇,她最懷疑的人仍是杜晗煙,只是在沈太醫尚未確認曼陀羅之前,她也只能心存疑慮了。
“世子爺醒了。”里頭傳來一聲驚呼,南忠公立刻三步并作兩步地往里頭走去,其他人也跟著一起走進去。
只見南慕封面色慘白地躺在床上,杜晗煙則是坐在床邊,眼中含淚,頗有幾分驚喜乍現的模樣。
“爹……”南慕封的聲音很虛弱。
“封兒……爹在這里。”南忠公一把抓住兒子無力的手,一下子眼眶都紅了,畢竟是血肉至親,看到兒子受了如此大的苦,他的心里簡直就像是被連捅了好幾刀一樣。
“我怎么了?”南慕封咳嗽了兩聲,旋即問道。
南忠公面上一滯,眉頭緊鎖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別擔心,爹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下毒的人。”
“夫君,太醫說了你不能勞累,你再睡會兒吧,有爹在,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賊人的。”杜晗煙眸中含淚,滿是心疼地說道。
“是是是,這些你就被多想了,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養病。”南忠公連連點頭。
“二弟。”南慕封忽然又叫了一聲。
南謹軒上前一步,低問:“大哥有什么吩咐?”
“今日的事,要勞你同皇上皇后解釋,辛苦你了。”南慕封的聲音依然虛弱無比,說完這一句就像是沒了力氣似的半閉起了眼睛。
而一旁的南忠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眼底閃過感動,到底是嫡長子,到了這個時候想到的還是南忠公府,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原先那些對南慕封的懷疑和防備,似乎在一瞬間緩緩地消失不見了。
“是,大哥放心。”南謹軒說完,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身側的爹,不由得心下暗笑,果然不愧是南忠公世子,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想利用一把,如此看來倒是真的不能小看他,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道路,果然也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