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會兒,楚遙便覺得渾身發冷,楚天勵沒好氣地將厚實的披肩脫下來披到這丫頭的身上,兄妹倆第一次這么靠近,他才發現這個小丫頭當真瘦弱得很,仿佛一捏就會碎了似的。
“小七……你為什么會來找我?”楚天勵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他是眾人眼中的無用之人,占著二皇子的名頭,好高騖遠,貪財好色,魯莽沖動,自以為是,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不止父皇嫌棄他,連朝中大臣都不愿與他結交,人人都覺得這是個愚蠢無知的皇子。
楚遙沒有說話,實際上連她自己都說不好,有時候女子的直覺真是讓人頭疼,她從前很少注意別人,但是如今她卻總能在不經意間觀察到一些什么,她的二哥雖然偶爾會做一些讓人無語的蠢事,但是卻從沒出過大是大非的錯,仔細想想,若他當真愚蠢無知,該更容易讓人利用才是。
別人不知道,楚遙卻是知道的,五哥那樣一個城府極深的人,卻從沒利用過二哥做成什么事,究其原因,到底是五哥從沒想過利用二哥,還是二哥沒有上當,倘若是二哥沒有上當,那二哥這個“廢物”可就有趣了。
當然這些都是前世十年的經歷,楚遙自然不能到處去說,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因為你也是父皇的兒子。”心思流轉了一圈,楚遙最后卻用最樸實的答案回答了他的問題。
因為他是父皇的兒子,自然就是她的兄長,該為父皇分擔,也自然該為兄妹分擔。
楚遙這樣理直氣壯的話,竟讓楚天勵的心頭浮起了一絲暖意。
這么多年他冷眼旁觀著宮里那一出又一出骯臟的戲碼,他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愚蠢自大的皇子,討人厭,卻不會讓人起了殺心,他就是這樣長大的,沒有人理解,也沒有人正視,他面上并不在意,心底終究還是羨慕楚遙和楚御烽之間的兄妹情的。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就不要再插手了?!背靹钫f完,轉身便走了,像是在害羞,又像是在不好意思。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楚遙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其實這次的事她也是同自己賭了一把,沒想到竟然會賭贏了。
這個二哥,倒也挺有意思的,從前果真錯過了許多事。
楚遙抿緊了唇,順勢而為地想到禍水東引到郡南王身上,并不單單是為了父皇除掉一個心腹大患,最重要的原因是郡南王也是五皇子竭力拉攏的對象之一,郡南王不只有兵力還有財力,在封地和京城都有勢力,是個不可多得的助力。
只可惜楚遙那時被軟禁在后院,并不知道詳情,也不知道郡南王到底有沒有支持五皇子,但是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個隱患,難得有了這么個好機會,她當然要趁機鏟除了。更何況,郡南王妃和楚子霖實在太鬧騰,早些打發了最好,省得有事沒事就來鬧事。
但是這個時候,她并不知道她隨手打亂了一些人精心布置的棋局,甚至她防患于未然而出手搗亂的這一招,竟是歪打正著。
“咳咳……”許是在寒風里呆久了,楚遙輕聲低咳了起來。
旋即一道偉岸的肉墻擋住了寒風,她抬頭一看,竟是南謹軒,不由得喜出望外。
南謹軒從懷中掏出一只暖手爐放到她手里,她便立刻抱到懷里取暖,身子也靠進他的懷里,他抿了抿唇,看著她單薄的身子,終是沒忍心推開,不過他還是暗暗調起內息,讓自己的聽覺敏銳了許多,有人走近他立刻就能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楚遙抬眼看他,眸中的喜悅明晃晃的,燦爛奪目地讓他有了一瞬的怔然。
“清歡說的?!彼幕卮鹗且粦T的簡短,不過楚遙還是從中察覺到了幾分關心。
“天氣越來越冷了?!背b邊說,邊縮進他的懷里,察覺到他的僵硬,她忍不住低頭偷笑起來,她似乎發現了另一個樂趣,調戲這只木頭還挺有意思的。
南謹軒問道:“你讓濂清去辦事了?”
“是啊,怎么了?”楚遙抬眼詢問,既然是他派了保護她的,那么有什么事請他幫忙辦一下也沒什么關系吧?
“日后……若是有事要辦,讓他來告訴我,我會派人去做,你身邊不能沒人保護?!蹦现斳幙粗?,眸中的關懷之色一閃而過。
楚遙笑瞇瞇地點頭:“我知道了?!?
見她笑得越發陽光燦爛,南謹軒忍不住別開視線,這丫頭定然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少殺傷力。
“對了,濂清說你和他的主子是好朋友,是江湖上的朋友?”楚遙撲閃著眸子,一臉好奇。
在她印象中,江湖和官場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而她所認識的南謹軒,似乎并不曾涉足江湖,那么這個濂清口中的主子是誰,倒是勾起了楚遙的好奇心。
“之前出去辦事,偶爾救了他,后來就認識了?!痹谀现斳幍目谥?,休想聽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他總是能將一件大事三言兩語地縮短成一件很小的事。
“濂清的武功很厲害么?跟你比怎么樣?”前世里,楚遙和南謹軒在一起更多的是對弈,她常年沉淪在自憐自哀的情緒里,極少主動關心他的一切,如今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她自然是逮著機會就關心他的事。
“他武功更好。”南謹軒想了想,回答地很誠實,濂清是暗衛,接受的訓練是保護人,所以從這一方面來說濂清自然更勝一籌。
若是單比武功的話,那就很難說了,畢竟南謹軒的內力更深厚,只是讓他發揮出神入化武功的機會并不太多,他也向來不是喜歡炫耀的人,因此大多數的人只知道他的武功不錯,但是具體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對了,這個給你……”楚遙從袖中拿出一只荷包遞給他,銀紫色的荷包上繡著青竹,繡工精細,栩栩如生。
“你繡的?”南謹軒挑眉,眼底掠過一抹疑惑,據他所知,她的繡工似乎……并不怎么樣。
見他懷疑,楚遙不由得瞪眼:“當然是我繡的,本公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女紅廚藝……除了廚藝,其他都是拿得出手的?!?
實際上她的廚藝并不差,在那十年里她幾乎成了被南忠公府遺忘的人,女紅和廚藝便是那個時候練就的,不過現在若是讓人看到她下廚,只怕是要驚得下巴都托不住了吧。
“很漂亮?!蹦现斳帎鄄会屖值囟嗽敽砂?,面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十分高興,他素來喜竹,但是很少人知道,沒想到楚遙竟然會給他繡了青竹,見她紅撲撲的小臉對著他,他忍不住咳嗽兩聲,將荷包收起來。
“回去吧?!笨吹竭@只木頭不好意思,楚遙也不得寸進尺,拉著他的手便往自己的院子那兒跑。
驚得南謹軒渾身一震,略一沉吟,將她往懷里一扣,將她披風后面的帽子給她拉上,腳尖一個點地,身子閃出了老遠,讓她切身地領略了一回他的輕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