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桓難得迷茫, 指節不耐地一下下搭著面前的桌案,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到安寧身上。
安寧端坐著,背脊挺直, 笑意溫婉嬌俏, 眾多佳人中孤孤獨坐。穆桓這才驚覺, 他的這般好的姑娘, 其實一直都是孤單的, 自小除了穆元溪和言姝未見她再親近誰。
穆桓眸中閃過憐意,在他未知覺的時候,她就不知不覺長成了個懂事的女孩。心思清明, 知進退,不奢寵, 不惹麻煩。
他許是錯過了許多, 穆桓輕嘆。
何氏徐徐到來, 身邊伴著何意書,一陣喧鬧后宴席開始。雖是說給安寧辦的生辰宴, 除卻何氏賞下一應珠寶玉飾,其余較平常宴席也無什么區別。
安寧興致缺缺,心內煩躁,對案上的吃食絲毫提不起興趣,余光不住地想往對面的桌宴上飄, 又堪堪忍住。
主位上, 何意書與何氏耳語, 笑望安寧一眼, 繼而手握杯盞朝安寧走來。
安寧頭疼地轉過腦袋, 隨意望了個方向,今日她實在不想應付何意書, 卻恰恰對上少年狼似地瞳。
安寧不動神色垂首,隨意拾塊糕點進口中。
瞧見這一幕的穆桓莫名升起煩悶感。何氏一連喚穆桓幾聲也未得回應,臉色有些掛不住。許久,穆桓方冷淡應聲,眼神少見的直白的冷冽,看著何氏含著耐心告罄的警告。
何氏一僵,轉瞬眼底劃過狠戾,轉首望向安寧。
何意書手執酒盞,停步在安寧桌案前,柔聲道:“暖暖,我敬你杯酒,祝你生辰快樂?!?
安寧靜靜與何意書對視,道聲:“多謝。”便拿起桌案上她一直未動過的酒盞,一旁的宮女立時將酒盞滿上。
安寧看著酒液徐徐倒出,眼底興味,她最是愛酒,甚至猶勝甜食,只是穆桓不許。今日這酒液,竟是少見的純粹暗紅色,沉浮間似血凝集。
宮女許是被安寧瞧得不自在,手間忽地一抖,酒液灑落開來,沿著桌案滴落在安寧的裙擺,確似血蓮玉上開。宮女慌忙跪下求饒。
安寧眉梢皺起,望著裙擺眼底遺憾,浪費了酒液。
何意書驚呼:“怎的笨手笨腳的,暖暖快拿繡帕擦擦?!闭f著便遞上她的繡帕。
安寧飛快從自己袖中拿出繡帕,垂首做未見,按上裙擺上的酒液。然酒液早已散開,在裙擺綻開血色……安寧檸眉,將同樣染了紅的繡帕收到袖中。
何意書關切道:“暖暖不如去換件衣裳吧,若不嫌棄我在宮中有些衣裳,可雖我去換上應個急。”
安寧猶疑一會兒,搖頭拒絕,喚一同進宮的小棗去拿備用的衣物,起身,又頓住露出無害的笑:“何小姐就住宮中,勞煩引下路?!?
何意書稍怔,意外安寧的話語,安寧似乎一直不喜她,竟會喚她同去。但也無妨,何意書欣然應了。
兩人離去,九樂一同跟上。
另一側席位,因何意書站地巧妙,穆桓看不見具體發生了什么,就見安寧突然與何意書一同離開。
穆桓瞥了何氏一眼,示意九御跟上。
何氏注意到,打趣開口:“恒之可有何事?哀家曉得你要輔佐元夜處理政務,事務繁忙,今日借暖暖的生辰宴,你也該休息休息。”
穆桓不置可否,垂眸飲酒,酒盞晃動,暗紅酒液光暗浮沉見竟顯出亮色。
穆桓忽就想到了兩年前那個曦光微露的清晨,少女宿醉的臉頰紅潤,唇瓣因酣睡嘟起,交疊按壓翹起的部位就是這個色澤。
穆桓飲盡酒液,半垂的眸望向九御離開的方向。
不一會兒,離開的九御悄然回到穆桓身邊,遞給穆桓一張染血的繡帕。穆桓握著酒盞的手收攏,九御面色帶著隱約的焦急,俯身到穆桓耳邊。
穆桓的面色愈來愈沉,不待九御說完就放下酒盞,起身借口不勝酒力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