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末下了一場極大的雪,比往年都大,
“七姑娘,可別往外去了,省得又染了風寒。”丫環竹月手里捧著個紫砂的湯壺,急急從過道走到房間里來,對著正站在窗前的林初說道。
素凈的衣裳淡淡襯著不過十幾歲的小臉,清秀的眉眼間已出現美人的模子。林初轉過身,薄唇微啟
“爹爹和母親還沒商定好么。”鳳眸輕轉,淡淡睨著來人,小小年紀,卻總讓竹月覺得自家姑娘自大病一場后便不一樣了,還是是嫻靜溫柔的性子,只不過現在,她總是不敢與她對視。
“七姑娘,您真的不去求求老爺么,若是真的由著夫人將您送入京城,可少不得要吃苦頭了。”竹月撣去肩上飄落的些許雪花走到女子跟前道。
林初嘴角微揚,緩緩轉過身去,目光定定看著那皚皚白雪
“無妨,既然是母親的意思,我又怎敢違背,你再去瞧瞧吧。”京城還是要上的,那些人欠的賬還要去收不是?況且,那人手里,還有自己一直想拿到的東西。
竹月看著她的側臉,沒再多說,只是囑咐要喝了熱湯便退下了。人人都道江南富甲一方的林家獨女性子溫婉,知書達理,卻不知她也是個性子極拗的,一旦決定,便無反悔可能。
待竹月離開,她才打開了房門,獨自走入了滿院白雪之中。
一月之前,她為了拿到那件東西,心甘情愿被父親嫡姐利用送入皇宮,可是卻沒想,她作為一個安分守己的工具,還是逃脫不了死在至親之人手里的命運。
天上的白雪還在慢慢飄著,素手抬起,白雪落在手心,雪白晶瑩,卻映照不出她此刻赤紅嗜血的雙眼。
“還是有些不習慣呢。”空蕩的院子里,她喃喃念著,果然,人死了是有靈魂的,只不過她許是執念太深,所以才占了另一個女子的軀殼,就這樣活了下來,卻只是朱顏已改,身份已換。
本是寂靜的院子,卻忽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林初轉身朝著聲音來源處望去,看著那白雪上迅速染開的鮮紅,面色微寒。
林初沒有太靠近,約摸還有四五步的距離便停下了。
“死了嗎?”十四歲的年紀,聲音略顯稚嫩,卻很是沉穩。
躺在地上的人猛然睜開眼睛,轉過臉,看著面前裹在披風里身形瘦小的女子,才開口便有鮮血涌了出來,地上的白雪又添一抹刺眼的顏色。
“七姑娘、七姑娘!”林初還未打量完,就聽到丫環竹月的聲音。
“何事?”林初沒有刻意掩飾身后倒在雪地里的男人,因為竹月的忠心她完全無需擔心,因為自從占了這具身子,連帶原主人的記憶也一并接收了,竹月自小便跟著原主林初,絕不會有二心。
竹月本是有事來稟,卻赫然看見林初身后一大片血紅,不由駭住,差點尖叫出聲卻死死的將嘴捂住,看著林初面色平靜,這才將喉嚨里的尖叫全部咽了下去
“七、七姑娘”竹月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鮮血,嚇得轉身就要跑去告訴外面的人,卻被林初喝住
“站住。”林初看著竹月煞白的臉“你若是這般出去,我只有死路一條。”林初慢慢說著,若是被人發現一個男子莫名出現在她的院子里,而且她的院子里出了竹月,她是遣走了所有丫環的,竹月這一出去,無疑是給了林夫人一個把柄,她本就計劃著將自己這個眼中釘除去,現在不正好是個機會么。
竹月聽到林初的話,登時怔住,慌忙擺手
“姑娘,奴婢不是想害您。”竹月慌忙解釋著,想到后果,她也一陣后怕,自從林初的親身母親過世之后,這府里的明槍暗箭就沒少過,若是方才自己真的跑了出去,后果不堪設想,、可是……
“姑娘,方才前院來人,說是咱府里有歹人闖入,現在正查著呢”竹月說完便驚恐的看著林初身后的男子,面色發白,嘴唇都是顫抖的。
林初眉頭微蹙,這才轉身看著地上的人
“死還是活?”她的話簡單明了,不止是竹月,便是那男子也是楞了一下,一個閨閣嬌小姐,面對如此場景不僅淡定自若,還能平靜的問出話來
“活!”男子似乎沒了多少力氣,掙扎著也只說出一個字來,如鷹般銳利的眼里戒備依舊未消除半分。
林初也沒指望他多相信自己,而自己救他,也不是大發了善心,只是不想他連累了自己而已,依照林夫人的性格,這件小事,她絕對可以鬧成大事。
“人到哪兒了?”林初轉過身來問著竹月。
竹月知道林初指的是那幫要來搜查的人,依照林老爺膽小油滑的性子,他定然會讓他們進來好好搜上一遍的,管這里是不是他未嫁女兒的閨閣。
“奴婢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搜查前院了,老爺也幫著查的,應該很快就到咱這兒了。”竹月緊了緊手心,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林初微微點頭,現在只怕也來不及等她們將這個大男人搬進屋子了,只能另想辦法。
正在思索間,院門口忽然傳來喧嘩,竹月的腿一軟差點跪了下來
“七、七姑娘,怎么辦?”竹月驚恐的看著林初。
林初沒有說話,只是解開了身上的披風放到竹月手里
“趕緊用雪將他埋了,快,血跡也要處理干凈。”說完便往花廳而去,這里不是正對著院門的,若是要過來,還得先經過花廳轉回廊過來。
林初走之前再看了一眼男人腰間的羊脂玉,眸光輕閃,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