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百里和斯茲皮爾曼熱烈地交談著，楊英杰雖然不懂德語，但是他從孫百里越來越興奮的表情中知道，眼前的這個猶太軍官肯定有過人之處。于是他斜靠在座位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對話中的兩個人。

經過長時間的交談，孫百里發現斯茲皮爾曼在軍事上有很深的造詣，在很多問題上的看法都和自己不謀而合，于是毫不客氣地繼續問長問短。斯茲皮爾曼也對孫百里的才華極為欽佩，同時孫百里的實戰經驗更是無比豐富，在軍事理論上面有很多獨到的見解，給他不少啟發。

兩個人越談越投機，大有相見恨晚之勢，直到醫生和楊梅從另外一輛汽車下來催促，孫百里才意識到自己在這里停留的時間太久了，他不好意思地對醫生說道：“我現在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只要幾分鐘時間就可以了，問完之后馬上回去！”

醫生點了點頭就轉身回去，倒是楊梅嘟嘟囔囔地埋怨道：“怎么這么不守信用，昨天答應杜先生的時候那么痛快，現在連一天都遵守不了，以后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楊英杰怕孫百里臉上掛不住，連忙喝斥道：“孫將軍不是說了只要幾分鐘嗎，還在這啰嗦什么，快回車上去！”然后對孫百里和斯茲皮爾曼作了個繼續的手勢：“你們繼續，不用理他。”

楊梅氣呼呼地轉身跑了回去。

孫百里對斯茲皮爾曼說道：“福建港口眾多，每天有大量的物資進出，雖然船只掛的都是外國國旗，但是日軍可以直接轟炸港口和城市，所以必需加強防空力量。我本來計劃在港口的附近布置防空陣地，但是受到地形的限制，很難發揮大的作用，你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孫百里考慮到日軍雖然暫時不會直接進攻福建，但是對于軍隊的海上生命線肯定會想辦法對付的，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轟炸港口，所以必須優先解決防空問題。

斯茲皮爾曼想了想說道：“用浮動炮臺應該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浮動炮臺？”這個名詞孫百里還是第一次聽說，急忙問道：“請詳細解釋一下。”

斯茲皮爾曼解釋道：“所謂的浮動炮臺就是用舊的軍艦改裝的炮臺，在上面安裝上高射炮和探照燈以后就可以形成一個可以移動的防空火力點。和陸地上的防空陣地相比，浮動防空炮臺具有以下優點：第一，由于防空炮臺上面集中了大量的防空武器和探照燈，本身很容易吸引敵機注意，成為空襲的目標。由于浮動炮臺都是由老舊軍艦改裝的，雖然會有損失，但是不會很大。第二，由于海港、運河和水道的水深大多有限，因此浮動炮臺大多選用淺吃水的小型巡洋艦和海防艦。這些艦艇都屬于中小型軍艦，偽裝起來也比較容易。這些船只的水線、甲板、指揮塔等部位都有裝甲防護，而且還有水密隔艙，在空襲中的生存能力也比較強。同時還可以利用原有的炮位和彈藥艙，安裝新的高射炮或儲藏炮彈。烹飪、住宿等設施也不需要另行建設。第三，同岸上的防空炮塔和防空陣地相比，由于浮動防空炮臺具有可移動性，可以根據敵軍空襲重點的轉移，隨時拖曳到不同的港口，強化那里的防空力量。它們在港內停泊時，還可以根據敵機來襲的不同方向靈活調整泊地和停泊角度，以增加艦上火炮的射界。第四，陸地上的防空炮位及其作人員往往面臨近失彈彈片殺傷的問題，而浮動炮臺在改裝前是軍艦，本身具有相當厚的水線裝甲，近失彈落入水中后不會對炮臺造成太大的傷害。炮位、指揮塔周圍也有裝甲，保護人員不受彈片殺傷。第五，浮炮臺的高炮作人員直接居住于艦上，彈藥也儲存在艦上，敵機突然來襲時可以立即炮位，更加節省時間。最后，浮動防空炮臺是分散于水面上的單個目標，周圍沒有住宅、工廠等建筑，萬一受到敵機的集中攻擊，也不會波及周圍的其他目標。”

聽了斯茲皮爾曼的介紹孫百里感到耳目一新，說道：“這個辦法好是好，但是缺陷也很明顯。”接著他把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炮臺全部是老舊軍艦改裝而來，船體肯定是老朽不堪，水密性也很差，如果受到集中而猛烈的攻擊，沉沒或傾覆的可能性非常大。由于它們都是留在船只往來頻繁的港口中，所以很容易在沉沒時阻塞重要航道。另外，一艘浮動炮臺能搭載的高炮數量畢竟有限，最多只相當于一兩個防空連的兵力，需要具有一定的數量才能夠發揮作用。”

斯茲皮爾曼難以置信地看著孫百里，說道：“孫將軍，你只不過聽了一遍就發現了它的缺點，真是太厲害了！

孫百里微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不是我厲害，是這兩個缺點太明顯了！”然后他問道：“是不是德國海軍在使用防空炮臺？”

斯茲皮爾曼回答道：“是的，德國海軍正在大量制造這種浮動防空炮臺。其實，西方的軍事強國大都是用專門的軍艦來負責港口的防空，英國和美國甚至建造了專門的防空巡洋艦，而不是采用浮動防空炮臺，原因就是你所指出的那兩個缺點。德國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戰爭資源實在有限，必須精打細算，把錢花在最需要的地方。”

孫百里感慨地說道：“這也是所謂的日耳曼作風吧！不過，我們的資源也非常有限，倒是可以采用這個辦法。”

斯茲皮爾曼給孫百里提了個建議：“這些炮臺上面也可以再搭載上大口徑火炮，和陸地上的要塞配合起來的話，即使面對日本海軍的入侵也能夠抵擋一下。”

孫百里興奮地說道：“過幾天你到軍部來一趟，我們再好好談談，商量個具體的方案出來，然后就開始實施。你的部下還在等著你，就先談到這里吧！”

望著斯茲皮爾曼的身影在雨霧中漸漸遠去，孫百里對楊英杰說道：“這個猶太人很有才華，軍事上的造詣比我要高得多，又接觸過最新的軍事理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然后意猶未盡地說道：“真是天助我也！”

孫百里愉悅的心情感染了楊英杰，他笑著說道：“千里馬雖好，也難得有你這個伯樂呀！”然后問道：“我們現在可以繼續前進了吧？”

孫百里回答道：“我不想再去看自己的部隊了，還是先回軍部吧！剛才蹈話對我很有啟發，要馬上回去把腦海里的想法寫出來，時間一長說不定就忘了。”

楊英杰急忙把頭伸出車窗，大聲喊道：“全部掉頭，回軍部！”

車隊立即掉頭，沿著來時的道路向福州疾馳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