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前面有我。”一個聲音說。
“你是誰呀?”
“不必問,跟著我來不會錯的。我是宇宙的樞紐,我是光明的泉源,我是神圣的沖動,我是生命的生命,我是詩魂的向?qū)В徊灰嘈模襾聿粫e的。”
“我不認識你。”
“你已經(jīng)認識我!在我的眼前,太陽,草木,星,月,介殼,鳥獸,各類的人,蟲豸,都是同胞,他們都是從我取得生命,都受我的愛護,我是太陽的太陽,永生的火焰;
你只要聽我指導(dǎo),不必猜疑,我叫你上山,你不要怕險;我教你入水,你不要怕淹;我教你蹈火,你不要怕燒;我叫你跟我走,你不要問我是誰;我不在這里,也不在那里,但只隨便哪里都有我。
若然萬象都是空的幻的,我是終古不變的真理與實在。
你方才遨游黑夜的勝跡,你已經(jīng)得見他許多珍藏的秘密,——你方才經(jīng)過大海的邊沿,不是看見一顆明星似的眼淚嗎?——那就是我。
你要真靜定,須向狂風(fēng)暴雨的底里求去;你要真和諧,須向混沌的底里求去;
你要真平安,須向大變亂,大革命的底里求去;
你要真幸福,須向真痛里嘗去;
你要真實在,須向真空虛里悟去;
你要真生命,須向最危險的方向訪去;
你要真天堂,須向地獄里守去;
這方向就是我。
這是我的話,我的教訓(xùn),我的啟方。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領(lǐng)你回到你好奇的出發(fā)處,引起游興的夜里。
你看這不是湛露的綠草,這不是溫馴的康河?愿你再不要多疑,聽我的話,不會錯的,——我永遠在你的周圍。”
——徐志摩《夜》
……
鮑里斯剛剛總結(jié)過他的看法。他是一個天氣預(yù)報專家。他說,天氣會持續(xù)壞下去,會有更多的災(zāi)難,更多的死人,更多的絕望。無論哪兒都沒有一點兒要發(fā)生變化的跡象。時光之癌癥正在吞噬我們,我們的英雄或者已經(jīng)自殺,或者正在自殺。如此說來,這個英雄不是時間,卻是永恒。我們必須步調(diào)一致、前仆后繼地朝死亡的牢獄奔去。沒法逃脫。天氣也不會變化。
——亨利?米勒《北回歸線》①
……
楔子
……
“咔吧。”
謝恩把中性筆放在桌上。
“我需要你,丹尼斯。”他說。
金色派克中性筆,金屬筆身,筆尾掉漆露出了里面銀白色合金色澤,鋼夾旁也有磨損……顯然這筆比他的主人更能吸引對面男人的注意。
那是一月的一天。窗戶關(guān)得緊。風(fēng)在外邊憤怒,飄零打雪。世界凝固了,任由季節(jié)把喧囂撲打下去。
桌上的咖啡快冷了。殘留的一點熱氣一升上來,就凝固進真空。
“很抱歉。”弗雷德說,藍色的眸子看著他。顯然談話已進入尾聲。
對謝恩的話弗不是很在意,他聚精會神沉浸在思維的殿堂里。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所以謝恩說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每一次沒戴眼鏡的時候,弗都會挖空心思訓(xùn)練觀察能力,以避免對眼鏡分析產(chǎn)生依賴。
謝恩默了一會兒,什么也沒等到。他沉重地呼吸一聲,像是在嘆息。
“‘暴風(fēng)雪計劃’會重啟的。”
“我知道。”
他無奈地點點頭,在文件上簽了字。這是一份辭呈——美國國家海洋與大氣管理局②局長弗雷德?丹尼斯的辭呈。
咖啡最后的熱氣在空氣中打了圈,消失了。
“謝謝。”弗雷德接過他遞來的文件,“再見,總統(tǒng)先生。”
他走了出去。
那是在一年前。
①譯文來自《北回歸線》譯林出版社2013年版。
②National?Oceanic?and?Atmospheric?Administration,NOAA.國家知名科技部門,主要關(guān)注地球的大氣和海洋變化,提供對災(zāi)害天氣的預(yù)警,提供海圖和空圖,管理對海洋和沿海資源的利用和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