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看夠了,便清咳了一聲,那邊小安會意,喊道:“皇上駕到!”
林青睡得迷迷糊糊,驀然聽到這么一聲,依稀是可以媲美老家的童兒小持的音量,猛地抬起頭來,越發覺得頭暈目眩,努力睜著眼睛想搞清楚狀況。
趙禎看他一臉迷茫,臉上尚有衣服的印痕,一雙漆黑的眼睛尚有霧氣一般,不甚分明,卻是溫潤異常,薄薄的單眼皮,看上去又有些俏皮。不過他也不動聲色,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那邊小安又喊了一聲:“柳公子,皇上駕到,你還不起身參拜。”
林青這才反射xing地彈起來,卻不料用力過猛腿磕到桌子,于是“嗷”地一聲又被彈回椅子上。
這一痛,林青才算是徹底清醒過來,慌忙再次站起來,連頭也不敢抬,心道這下慘了,趕緊挪到一旁跪下,也不知道是該說“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呢,還是“參見皇上,請恕失儀之罪”比較好。
正在猶豫間,那皇上已經發話了:“柳公子不必多禮,賜坐吧。”
林青磕頭謝過,而后低著頭挪到旁邊的凳子邊,沾邊兒坐下來。
趙禎在書桌后坐好,那椅子上還有林青殘留的體溫,很暖。
他不由勾起嘴角,雖然早已查清了那人的底細,但還是故作不知地問道:“柳公子是何方人士?”
林青恭恭敬敬回道:“回皇上,草民是崇安人。”
趙禎又問:“家中還有何人?”
林青道:“還有父母均在崇安,上有三個哥哥均在京城。”
趙禎道:“哦?朕記得大理寺那邊有個柳三復,辦事十分穩妥,不知柳公子可否認識?”
林青回道:“正是草民的大哥。”
趙禎笑道:“原來如此,果然書香門第出生。想當初柳卿替先皇主持修筑清遠寺,朕也聽聞他頗善工事,近來又聽聞柳公子在四州修筑海堤,提出不少良方妙策,被稱為‘柳小軍師’。柳氏一門,果然賢才輩出啊。”
林青依舊垂首道:“皇上過獎了。草民只是從書上看了些相關的東西,然后照著做罷了,實在算不上什么本事。皇上如此過譽,草民實在不敢當。”
林青只盼這沒營養的對話趕緊結束了,讓這位皇帝陛下放自己回去,安安心心做個遠離權力中心的小小布衣。
只不過,趙禎顯然不想這么輕易放過他,道:“柳公子實在是太過謙虛了,范卿可是在朕面前夸了柳公子的好處,朕自當囧囧行賞。對了,不知柳公子身體可大好了?”
林青心道:你御醫都派了,哪里還能不好,不由想起這次算是半強迫的請人行動,口氣中也多了一絲不耐煩,但不細聽自然是聽不出來的:“回皇上,草民已經無礙了。”
趙禎本是從皇宮長大,最善察言觀色,林青口中的不耐雖然輕得很,但他又怎會聽不出來,心道:這只小貓,也終于探出爪子來了。
不過,他想今天初次見面,還是不要逼得太緊,道:“柳公子看上去有些疲憊,今日便先回去休息吧。”
又問道:“柳公子準備下榻何處?”
林青想了想,并未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草民想先去拜訪范大人。”
趙禎點點頭,道:“那也好,小安,你送柳公子出去吧。”
林青起身,準備跪下告退。
趙禎及時出聲止住,道:“在這里,就不用跪來跪去了。”
林青深深一揖,抬頭的瞬間,依稀見到一個少年人的穿著絳色衣袍,又有著不似這個年紀的莊重和威嚴,但他也不敢多看,轉身隨小安出宮去了。
林青跟著小安到了宮門,內監不能遠送,林青謝過他,自己走了出去。
出去卻發現一人黑衣黑發,立于不遠處的樹下,一張俊朗無比卻又冷若冰霜的臉,看上去甚是顯眼。林青望過去的時候,正好與那人視線對上,那人隨即綻放了笑容,一個箭步沖了過來,想要伸手卻最終縮了回去,只是朗聲道:“阿青,你終于出來了。”
這人正是韓琦。
林青道:“阿琦,你怎么來了?”
韓琦道:“我在范大人家,聽永叔(歐陽修)說你也來了,但是被宣進了宮,怕你出來的時候找不著路,所以在這里等你。”
林青道:“那你等了多久?”
韓琦道:“也沒多久啦。走吧,我帶你去范大人家,大家都在等你。”
林青看他一會,道:“好吧。”
韓琦在一旁說著來自己來京城后發生的事情,卻只字不提帶出柳永,讓他去找林青的事。
林青默默聽了一會兒,待他稍停的時候,道:“阿琦,謝謝你。”
韓琦知道他謝的是什么,他在興化的時候也仔細想過,雖然,他可能終歸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樣會很痛苦,但是,讓他看著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從鮮活明媚到日漸憔悴,他卻更加不忍心。
шωш ?ttkan ?℃ O
這樣的話,讓阿青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也沒什么不好,至少自己能在一旁守著,守著他的幸福。
韓琦苦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點頭,道:“阿青,我只希望你好好過,不要傷害自己。”
林青用力地拍了拍韓琦的肩,道:“阿琦,我會的。”
韓琦這才釋然,轉而問道:“皇上召你有什么事嗎?”
林青奇道:“你不知道嗎?”
韓琦道:“確實不知,難道是因為修堤的事情?”
林青道:“是啊,皇上說是范大人在他面前舉薦了我。”
韓琦皺了皺眉,道:“我曾和范大人說過你并不想入仕啊,真是奇怪。”
林青道:“算了,別想了。反正今天也沒什么事,皇上也沒說什么,就放我出來了,應該是沒什么事了。”
韓琦雖然心中仍有疑問,但是也不再多問,拉著林青上了朱雀門外的轎子,一起回范府去了。
范府其實是位于京西武學巷的一座不大的宅院,只是一進,便是內院。
范仲淹在主座陪著柳永歐陽修在廳里喝茶,見韓琦帶著林青進來,笑道:“柳軍師,你可來了。”
林青施了一禮,道:“范大人,好久不見。”
范仲淹起身相扶,連聲道:“不必多禮,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這下我們幾個就算又聚齊了,快坐下先喝杯茶暖暖。”
林青在柳永下首坐了,韓琦坐到另一邊,下人們馬上奉上熱茶。
范仲淹道:“既然來了,就住在我這里吧,后院雖小,但是房間倒是有幾間。”
林青點點頭,道:“多謝范大人。”
范仲淹道:“柳軍師客氣了,若不嫌棄,你我兄弟相稱便好,范某托大,也隨永叔稱你一聲阿青,阿青稱我范兄也好,直呼我的字希文也可,莫要再范大人范大人的了。”
林青道:“多謝范兄。”
范仲淹笑道:“既然大家都到齊了,范某作東,去清風樓為諸位洗塵。”
清風樓位于京城西南曲院街,與柳宅所在的麥稍巷正好不在一個方向,林青稍稍松了口氣。
果然,即使決定要好好去面對,但是到了這里,心里其實還是有些想逃避,希望那個最后坦白的日子會越往后越好。
意識到這一點的林青不禁往身邊柳永的方向靠了靠,另外知情的兩人自然沒有錯過這個小細節,而當事人柳永則是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只是幫林青布了菜,道:“青兒多吃一點。”
林青沖他笑笑,然后乖乖吃飯。
范仲淹不明就里,道:“聽柳兄說,阿青你們是兄弟吧,感情真好啊。”
林青臉色有些僵,好在埋著頭吃飯,別人看不分明,只含糊地嘟囔了一聲。
柳永臉色未變,道:“我對青兒好是應該的。”
林青聽到這句,只覺得心里舒坦明朗了很多,也抬起頭來,鄭重許諾道:“我也會對你好的。”
看著這句頗為孩子氣的話從那個一直以來認為還算穩重的少年口中說出,范仲淹不由笑道:“阿青真是重情重義,范某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柳永林青對視一笑,也舉起了茶杯。
歐陽修看著這場互動,只是把玩著手中的空茶杯,隨即云淡風清地將視線轉向別處。
而韓琦,則是隱藏好心中的苦澀,將茶杯中的茶水一口飲盡,好像杯子中裝的是酒而不是茶。
待到晚飯結束,范仲淹本想再帶他們去附近游玩,但考慮到他們都是旅途勞頓,便一同打道回府,吩咐下人帶他們到收拾好的房間歇下。
林青本就有點嗜睡,依舊是沾枕頭就著了。反而是另外三人,都有些失眠。
柳永是因為今日林青的舉動,雖說后來青兒也給予自己肯定的回應,但是,可以看得出來,青兒還是有顧慮的。這個時候,自己何嘗不是希望自己與青兒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但是京城認識自己的人也不算少,青兒今日又面了圣,雖然并沒有什么事情發生,但是有心人只怕都已經知道了。自己即使想隱瞞和青兒之間的兄弟關系,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從青兒進了宮門的那一刻起,他們應該已經被無數雙眼睛盯上了。
在這里,相守已經不單單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了。
歐陽修則是有些感慨,自己伴隨來京城也許是個錯誤。因為阿青于他,也許真的是個劫數,他若是遠離,或許就能逃開。
韓琦自是不用說,雖然已經決定要守候,但是真正看到那兩人濃情,還是非常不舒服。
關于宋朝服飾:
宋代的服裝,其服色、服式多承襲唐代,只是與傳統的溶合做得更好、更自然,給人的感覺是恢復中國的風格。
宋朝時候的服飾宋朝的男裝大體上沿襲唐代樣式,一般百姓多穿交領或圓領的長袍,做事的時候就把衣服往上塞在腰帶上,衣服是黑白兩種顏色。
宋代的女裝是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長裙,通常在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對襟的長袖小褙子,很像現在的背心,褙子的領口和前襟,都繡上漂亮的花邊。
男服服飾:
冕服:宋朝開始減少冕服的種類,大典禮穿非冕服的情形,就經常出現。
朝服:宋代在勁下加上特別的裝飾謂之「方心曲領」。
公服:宋代以常服為公服。
宋代品官制度基本上沿襲前代,因此宮中的官服也與前代相仿,分為朝服、祭服、公服、戎服、喪服和時服。朝服是朱衣朱裳,內著白色羅中單,外束羅料大帶,并有緋色羅料蔽膝,身掛錦綬、玉佩、玉釧,下著白綾襪黑皮履。
公服即常服,又名從省服,以曲領大袖,腰間束革帶為主要形式。另有窄袖式樣也是公服。這種服式以用色區別等級。如九品官以上用青色;七品官以上用綠色;五品官以上用朱色;三品官以上用紫色。到宋元豐年間用色稍有更改,四品以上用紫色;六品以上用緋色;九品以上用綠色。按當時的規定,服用紫色和緋色(朱色)衣者,都要配掛金銀裝飾的魚袋,高低職位以此物加以明顯的區別。
女服服飾:
禮服:其服色大致與唐代相同。
常服:均以大袖上衣,長裙、霞帔為常服。
明黃為皇帝專用,常人不能使用。但是皇帝也可著其他顏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