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面沒了說話聲音，只有李劍波的幾聲咳嗽，陳子濤擔心，莫非父子倆發現了有人偷聽？
樑宏附耳到透氣孔上聽了聽，小聲說道：“沒事，在抽菸呢，李劍波談興正濃，應該還會繼續胡說八道的。”
陳子濤問了一句，“老樑，你認爲他們在胡說八道嗎？”
樑宏輕笑，“我認爲是，你認爲不是，因爲他們父子倆每句話都是針對你的。”
“他孃的。”陳子濤罵道：“我瞎了眼，以前認爲李劍波是好人，現在看來他更壞。”
樑宏又笑，“子濤，話不能這講，父親爲兒子，天經地義嘛。”
陳子濤氣道：“老樑，你笑個屁，你這話說得有點吃裡扒外啊。”
樑宏笑道：“我要是吃裡扒外，我就不帶你偷聽了，我要是吃裡扒外，我就不勸你防範李劍波了，我笑是因爲我的推測得到了證實，你也終於相信了。”
“繼續聽，繼續聽。”
陳子濤又將樑宏往旁邊推，自己佔據有利位置，將耳朵往透氣孔上貼。
父子倆的對話在繼續。
李一民說：“爸，你這幾天近距離觀察了陳子濤，總的看法是什麼呢？”
李劍波說：“大局觀強。”
李一民說：“我可沒看出來，他有什麼大局觀？他大局觀強在哪裡？”
李劍波說：“爲人民服務，凡事對老百姓有利的事就做，做事以有利於老百姓爲標準，爲了老百姓，甚至可以做些違犯政策的事，這就是大局觀。”
李一民說：“爸，你還看出了什麼？”
李劍波說：“小聰明耍得不賴，比你強多了，比方說這次圍剿走私分子，將戰利品據爲己有，就是耍小聰明鑽政策空子，他就敢幹，而你可能想得到，但你絕對幹不出來。”
李一民說：“我倒認爲他是在玩走鋼絲，一不小心，就會掉進萬丈深淵，永難翻身。”
李劍波說：“這個比喻很好，所以你現在的方針是等待時機，等待等待再等待。”
李一民說：“爸，我一直在等待啊。”
李劍
波說：“你在這方面做得不錯，如果能讓他認爲你沒有能耐，完全放鬆警惕，你就大獲成功了。”
李一民說：“其他人倒還好辦，就是這小子太鬼太賊，我好不容易纔讓他逐漸對我放鬆了警惕的。”
李劍波說：“一民，你也別小看其他人，你們鄉里的普通幹部，大部分是本地人，出於鄉土情結，他們基本上是聽陳子濤的，而且很難改變，除非你當了一把手，所以，你的文章還是要在鄉黨委會裡做。”
李一民說：“爸，鄉黨委會的基本情況你也知道了，那個武裝部長樑宏，那個婦聯主任姚玉晨，是陳子濤的核心力量，鄉長馬上與陳子濤關係很好，陳子濤幫了他不少忙，但他和副鄉長譚文彬走的是縣長東方明的路子。”
李劍波說：“關於這個，我倒要提醒你，你的那個巴德富，我看你不要與他綁得太緊。”
李一民說：“爸，這是爲什麼？”
李劍波說：“我看巴德富這個人野心很大，因爲他是縣委書記林平的人，所以他一定會搞事，你可以與他聯手，但不能徹底綁在一起，否則你會失去自主權的。”
李一民說：“爸，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我媽現在是林平書記那邊的人，我爲什麼不能與巴德富綁在一起？”
李劍波說：“一民，你少提你媽。”
李一民說：“爸，你對我媽還有意見啊，我覺得你和媽都是爲了我，你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嘛。”
李劍波說：“錯，目的是一致，但我和你媽的路徑不同，你媽那種做法，頭髮長，見識短，純屬投機取巧。”
李一民說：“這怎麼講？”
李劍波說：“你媽從政完全是因爲有我，以及我積累的人脈，所以她一路走來，基本上是順風順水，雖然進步得不快，但也沒有風雨沒有挫折，她嚐到了甜頭，以爲這就是政治，她也想讓你走她走過的道路，靠關係靠人脈，這是無能的表現。”
李一民說：“那依著你呢？”
李劍波說：“一民，你先說說，你爸我是怎麼出人頭地的？”
李一民說：“爸，這你跟我說過
的啊，當年南下時，你只是現在的地委書記趙益南的警衛員，在剿匪中救了趙益南的命，後來趙益南讓你來海嶺縣工作，先是城關鎮副鎮長，再是城西區區長、區委書記，後來是縣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
李劍波說：“再後來呢？我是如何跨越最難的一道坎，而進入縣委常委會的？”
李一民說：“我不知道，沒聽你和我媽說起過啊。”
李劍波說：“當時的那個組織部長，被我鬥下去了，我代理組織部長，一年後我成爲正式的組織部長，自然而然地進入了縣委常委會。”
李一民說：“鬥下去的？”
李劍波說：“對，政治的核心是鬥爭和妥協，鬥爭爲主妥協爲輔，該鬥爭時鬥爭，該妥協時妥協，妥協其實也是鬥爭，因爲妥協也是爲了鬥爭。”
李一民說：“爸，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劍波說：“一民，你從地區黨校結束培訓尚未分配之際，你媽答應林平書記作爲棋子插到青浦鄉，屬於摻沙子性質，你媽並沒有讓你與陳子濤針鋒相對，你死我活，她自己搞投機，想讓你也搞投機。”
李一民說：“我也覺得我媽在搞投機。”
李劍波說：“但是，林平書記是個聰明人，他背地裡找我談過兩次，我也答應了他讓你用鬥爭的方式面對陳子濤。”
李一民說：“爸，你和林平書記達成了什麼協議？”
李劍波說：“鬥爭得來的勝利才更有意義，把陳子濤搞下去，你就直接晉升爲鄉鎮一把手，或是縣直部門的負責人。”
李一民說：“我懂了，這叫堅決鬥爭，殘酷無情，就是讓我踏著陳子濤的屍體上去。”
李劍波說：“你敢嗎？”
李一民說：“敢，”
李劍波說：“真敢還是假敢？”
李一民說：“爸，我一直憋著，就是盼著有這麼一天啊。”
李劍波說：“好，開弓沒有回頭箭，那你就按咱們確定的方針幹吧。”
防空洞裡，陳子濤和樑宏都聽傻了。
但是，陳子濤很快就恢復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