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大藏可能完全是按照記憶里的情景來講述這件事的,可是我聽著聽著,總覺得這個啞巴雪,就好像聊齋里面的狐仙一樣,跟凡人的緣盡了,留個一男半女給男方,然后自己飄然離去。
這一次,假大藏在外面闖蕩了兩年,見識和心境都有所改變,不過,啞巴雪,這個一直深埋在他內心里的女人,還和過去一樣。假大藏馬上建議,讓大藏重新去古陸找她。因為他們去過一次古陸,路線基本都熟了,而且大藏在古陸有一定的身份,所以,假大藏預想著,情況不會太糟,看在男人和孩子的份上,啞巴雪不會那么心狠。
那個時候,大藏可能也真的沒有主意了,假大藏的到來,無疑給他增添了信心。他們馬上開始著手準備,有了相關的經驗,準備工作很快就緒,他們重新踏上了前往古陸的路。
這一次可以說是輕車熟路,兩個死心眼還是按照那條足以能把人腿都走斷的路進入了古陸深山,但這無形中又一次避開了里門的駝背老頭兒。
他們記得古陸深淵的位置,直接就跑到了那兒,古陸深淵是古陸人頻繁活動的一個區域,大藏預感到這一次如果再被古陸人抓著的話,后果會很嚴重,往好里想,起碼也要被永遠拘禁在古陸深山,所以他讓假大藏留下來,在外面等他。
“我不肯。”假大藏說:“從始至終,我都拿他當自己的親兄弟來看待,越是這種關頭,我越不能讓他一個人去冒險,去送死。”
假大藏的態度很堅決,一定要和大藏一起進去。但大藏告訴他,如果這一次兩個人都陷在古陸回不去,那么他的孩子,就沒爹沒娘,無人照顧。大藏說,自己肯定不會死,最多也就是被古陸人扣押,如果真的出不來,就讓假大藏馬上離開,去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在這種情況下,假大藏無法再堅持了,他看著大*自一個人悄悄的進入了古陸深淵。
他在外面隱伏著,足足等了四天。那四天時間,可能是假大藏這一輩子最忐忑的四天,他不敢睡覺,不敢閉眼,唯恐一閉眼,就會錯過大藏。四天四夜,他雖然沒有去冒險,卻也熬的死去活來。
“我只怕,只害怕他永遠都出不來了,那時候,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他不出來了,我到底是找,還是不找。”
不過非常的幸運,假大藏的疑慮被打消了,因為四天之后,大藏從古陸深淵里走了出來,一個人出來的。
當大藏出來的時候,沉默的像是一塊石頭,那表情,壓的人喘不過氣。
他沒能帶回啞巴雪,假大藏覺得,他在這四天時間里,應該不會波瀾不驚的去而復返。但無論怎么問,大藏都不肯說,這幾天時間,自己到底經歷了什么。
假大藏問他,接下來該怎么辦,他們就是為了找尋啞巴雪而來的,但人卻沒有找到。
大藏說,先離開,以后的事,還要慢慢的計劃安排。
他們順著原路離開了古陸,在返程的途中,大藏說,這件事情,可能一天兩天都做不完,這一次放棄尋找,不代表以后就不找。他還要找下去,只不過要換一種方式。
“他告訴我,找小雪,估計三兩年都不會有什么結果,我們要做好長期準備。”假大藏抬起手,指了指香堂,說:“他說,我們要分開行動,尋找的時間越長,我們要消耗的精力和物力就越大,僅憑種地,是完全不行的,我們要有自己的產業,要有雄厚的實力來支撐行動。”
他們進行了分工,假大藏在外面混了兩年,眼界開闊了,也有了幾分城府,他負責去創業,大藏本人要做一些別的事。那時候,假大藏對大藏有百分百的信任,他說怎么做,那就怎么做,絲毫沒有懷疑和抱怨。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假大藏選擇了陽城為根據地,赤手空拳的開始“創業”的歷程。他敢沖敢殺,講義氣,對伙計很厚道,所以,創業初始,非常艱難,幾乎丟掉了命,可是他還是熬了過來,勢力一步一步的壯大,直至最后形成了金凱的雛形。
這期間,大藏進行過行動,金凱提供了所需要的所有錢和物資,但大藏的行動一直都是秘密的,他不要人員上的援助,可能自己單槍匹馬,也可能暗中招攬了幫手。
“大概有三次吧。”假大藏回憶了一下,這二十多年時間里,大藏一共進行了三次尋找,每次的時間長短不一,但每次好像都沒有結果。
假大藏其實很關心大藏的行動,只不過當時兩個人的分工原本為了掙錢,可以給尋找工作提供堅實的后盾,但就和大藏說的一樣,一旦坐上這個位置,就不是自己想走就走的,假大藏被金凱的生意忙的脫不開身,三次行動,他都沒有參與。不過,他也盡了全力,大藏需要什么,他就提供什么,要錢給錢,要東西給東西,無論數目多大,假大藏連眼皮都沒有眨過。
一直到八年前,大藏第四次組織了行動,這一次,他要了兩輛車。二十多年時間,可以沖淡很多事情,也可以讓人遺忘很多過去,那么久沒有見面,啞巴雪在假大藏心里的印象,已經開始模糊了,但這個人所留給假大藏的那種情結,卻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疙瘩。
“我想跟著去看看,我呆在陽城二十來年,坐的這個位置,真的坐的有些煩了。”
大藏告訴他,這一次,他有自己的一支隊伍,隊伍的成員已經就位,如果假大藏真的要去,那么他不能以隊伍的成員身份出現,他只能暗中尾隨。這二十來年里,大藏究竟在做什么,假大藏其實知道的不多,他想,也許是成員里有什么忌諱,不允許陌生人出現在隊伍里。
所以,假大藏沒有直接進入隊伍,他暗中跟在隊伍不遠的地方,一路尾隨著,進入了古陸。
我知道,這支隊伍,就是大藏八年前領進古陸的那支隊伍。隊伍的成員,有丁靈,高富帥,白領,隔壁老王。
在接近古陸的時候,假大藏發現隊伍的行進路線改變了,隊伍先到里門,然后住在一家破爛的旅館里,旅館的老板,是個駝背老頭兒。
住了一夜,他們上路了,大藏只帶了一個貼身保鏢,跟在隊伍后面。隊伍是從水路進入深山的。
“我也來過兩次,但是這一次,情況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隊伍將要進入古陸深山的時候,氣氛就變的很緊張,好像到處都是潛伏的危機,中間陸續有人死亡,有人失蹤,他們可能遭到古陸人的伏擊,損失慘重。假大藏也受到了牽連,他的保鏢掛掉了,而大藏隊伍里的人,也死的一干二凈,最后只剩下他們兩個,被迫聚集到一起。
情況越來越糟糕,本來前后走過兩次的路,好像變樣了,他們迷失在深山里,隨著時間的延伸,他們的給養越來越少。
“我們兩個人身上,一共只剩下了能維持兩天的口糧,而且我的后背受了傷,傷口開始惡化感染,沒有藥。”假大藏說:“我就覺得,我可能要死了。”
傷口感染,讓假大藏開始發燒,高燒不退,燒的暈暈乎乎,一天總要昏迷幾個小時。大藏帶不動他了,他們找了一個地方,暫時呆著,口糧將要耗盡,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
“我一直,一直都拿他當親兄弟,在他無助,無力的時候,我給他信心,給他鼓勵。”假大藏說:“尋找小雪,其實只是他一個人的事,可我還是做了所有我該做的事。”
當他們只剩下最后一丁點食物的時候,假大藏因為饑餓還有傷病,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這一覺睡的很久,當他在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時,大藏不見了,不僅不見,而且帶走了兩個人僅剩的那么一點點食物。
“他就這么走了,連一點吃的也沒給我留下。他可能不想死,我理解。”假大藏的語氣,低沉的幾乎聽不到:“可我沒辦法理解,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是怎么狠下心,把我丟下的。”
或許,大藏覺得帶著一個重傷的同伴,最后兩個人都要被拖累死,他卷走了最后一點食物,想要獨自逃出古陸深山。
我突然想起來,大藏曾經跟我說過,知道不知道快要餓死,是什么滋味,什么感覺。沒有那樣經歷的人,估計說不出相關的話。我就覺得,大藏帶走最后一點食物,可能也沒維持多久,就陷入了將要被餓死的困境里。
不過大藏畢竟是大藏,他還是逃出了,活了下來。
“那么你呢?”我想到這兒,就開始眼前這個“大藏”是如何在困境中生存的,按照當時的情況,他重傷,無法動彈,食物和水消耗光了,能支撐著活兩天就是奇跡,但他不僅活下來,而且還好好的回到了陽城。
“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假大藏想了想,說:“我如何活下來,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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