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不聽從溫小樓的話,他的經(jīng)驗比我豐富,歲數(shù)比我大,對儺的理解和運用也比我純熟,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會想出這樣一個匪夷所思而且毫無根據(jù)的辦法。洞有沒有出口,跟石頭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
“你感覺錯了。”我繼續(xù)在溫小樓的手上寫字:“殺了石頭,洞還是不會有出口。”
“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溫小樓回道:“我只剩一點體力了,估計你也好不到哪兒去,等我們真的因為缺水倒地不起的時候,一切就都遲了。”
我不知道溫小樓是怎么把石頭跟洞的出口聯(lián)系到一起的,可是現(xiàn)在又不能直接交談,很多事情說不清楚。
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溫小樓不給我考慮的時間,他可能太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遇見這樣的事會優(yōu)柔寡斷,所以一個勁兒的催促我。
最后,我被弄的實在沒撤,就在他手上寫道:“我可以配合你試一試,但不管怎么樣,都不要傷到石頭。”
“你放心吧。”溫小樓只能寫字,可是我聽見他一邊寫字,一邊冷哼了一聲,寫道:“就算咱們倆都死了,他還是活的很歡實。”
商量好了以后,我們停止了無聲的對話,溫小樓說的沒錯,我和他,都已經(jīng)到了最后的關(guān)頭,他懂得如何節(jié)省體力,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比我多喝了一點尿的原因,反正他就是比我的精力充沛一些。
“不要開燈,你和他說話,摸清楚他現(xiàn)在具體的位置。”溫小樓又在我手上寫字,發(fā)出指令。
我很無奈,這都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溫小樓硬要扯到一起,不過已經(jīng)商量好了的事,我只能硬著頭皮去配合他。
“石頭。”我有氣無力的喊了一聲。
“我在這兒。”石頭對我和對溫小樓是兩種態(tài)度,我一開口,他馬上傳來了回應(yīng),聽著聲音,他還呆在我右邊大約三四米的地方。
“石頭,你……”我很不善于對朋友撒謊,一開口,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而且心里有愧,說話也語無倫次:“你想不想喝點水?”
“想。”石頭很實在,明知道我在說胡話,他還是回答了:“但是我們沒有水……”
“那你就歇著吧。”溫小樓怕我說漏嘴,在旁邊插嘴道:“你可以幻想你面前有條河,或者有個游泳池,河里有姑娘在洗澡,然后你一個猛子扎進去,游到姑娘身邊,搞個鴛鴦浴,順便痛飲大河水……”
溫小樓一開口,石頭就沉默了,不愿意搭理他。溫小樓輕輕的點點我,示意我起身做準備,我和他都學(xué)過儺,摸到石頭的具體位置,就鎖死了石頭。
“我們不要出聲。”溫小樓寫字道:“等會兒準備好了,我一掐你,咱們就一起上。”
躺的太久,而且缺水,一站起來,就覺得腦袋沉的要把身子給墜彎,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整條銀河系,到處都是星星。
可是我沒辦法松懈和懶散,我不僅要配合溫小樓,等會萬一他真的威脅到了石頭的生命,我還得及時的出手阻止。
反正,我已經(jīng)做好了同時得罪他們兩個人的準備,這種黑鍋,我不背就沒人背了。
我和溫小樓躡手躡腳,相隔了兩米遠,只要他一提示,我們立即就能撲向三米外的石頭,在這種距離下,石頭不可能躲過兩個人的偷襲。
做好準備,溫小樓伸出手,在我胳膊上掐了一下,這是動手的信號,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一根被搭在弓弦上的箭,不想出去也得出去。
轟隆!!!
就在我和溫小樓將要動手的一剎那間,整個山洞好像左右搖晃了一下,從山洞的地面下,傳來一陣隱約的轟鳴,那種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非常瘆人,讓人覺得地面下的地層正在進行地質(zhì)運動,就是俗稱的地震。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和溫小樓立即停止了偷襲,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隨著第一聲轟鳴過去,山洞的搖晃更加猛烈,仿佛一條在汪洋里遭遇了風(fēng)暴的巨輪,而且,地面下傳來的震動感越來越強,震的人幾乎站不穩(wěn)腳跟了。
咔擦……
就在我和溫小樓打算要退到洞壁邊,先觀察一下情況的時候,眼前最多幾米遠的地方,猛然崩裂出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好像一下子把地面給撕裂了一般。裂痕出現(xiàn)的位置,距離石頭非常近,他的反應(yīng)不如我們那么快,裂痕出現(xiàn)的同時,石頭如同被裂痕吞沒了一樣,翻身掉了下去。
裂痕乍現(xiàn),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股讓人窒息的熱浪,熱度是從裂痕下面?zhèn)鱽淼模还晒蔁崂诉€夾雜著硫化物的氣息,跟隨熱浪席卷上來的,還有一片昏紅的光,就好像一大片燃燒的木炭發(fā)出的光。
“石頭!”我顧不上逼人的熱氣,看到石頭掉進裂痕,馬上抽身就朝回跑。
裂痕邊緣的溫度,已經(jīng)高的足以把人的頭發(fā)眉毛都烤焦,可是我無法后退,我捂著臉,抵御高溫,然后伸頭朝裂痕下看了看。
這一看,我的腿就軟了。
裂痕下面二三十米的地方,是一股流動的巖漿,通紅一片,如同一條河,在緩緩的流動。石頭被卷進裂痕后,并沒有完全掉下去,他扒著裂痕石壁上一塊凸起的石頭,在努力的朝上爬。
“石頭!不要慌!穩(wěn)住!”我看到他扒著的那塊石頭,好像要松動了,趕忙就趴下來,使勁朝他伸出一只手:“慢慢的,抓著我的手!”
但石頭的胳膊太短了,我已經(jīng)最大程度的把手朝他伸過去,半截身子都懸到了裂痕里,可是彼此還差那么幾厘米,就是夠不著。一厘米難倒英雄漢,這么短的距離,卻好像一條逾越不過的鴻溝。
嘩啦……
裂痕壁上不斷有碎石頭朝下掉落,石頭掉進下面的熔巖流,立即就通紅了。我看著石頭扒著的那塊石頭越來越不穩(wěn),心里一急,有朝前挪動了一點兒。
這一下,我終于抓到了石頭的手,一使勁,想把他給提上來。然而裂痕的出現(xiàn),讓周圍的巖石層的結(jié)構(gòu)被改變,堅硬的石層像是一大塊千層餅,我這邊一使勁,身子下面的石層嘩啦就塌了一片。
糟糕!
我頓時覺得身軀一空,整個人隨著塌掉的石層朝下墜落。幸虧我的反應(yīng)極快,身子一歪,另只手立即扒住了尚未塌落的石層邊緣。
我的身體徹底懸空了,一只手提著石頭,另一只手扒著上方。兩個人的重量,全都落在我的一條胳膊上,我能不能堅持住,已經(jīng)顧不上考慮,因為我扒著的地方并不牢靠,就那么兩秒鐘時間,我感覺裂痕邊緣一大片石層都開始松軟的崩塌。我不敢再用一點力,怕稍稍用力,就會讓手扒住的石層立即垮塌,可是我又不能松開石頭。
形勢,就是這么嚴峻,我們的生死,可能會在下一秒鐘就被判定。
石頭朝下看了看流動的巖漿流,又抬頭看看我,他吃力的舔舔干裂的嘴唇,說:“把我丟下去吧,丟下我,至少你還能活著。”
我就憑胸腔里憋著的那口氣在支撐,我不敢說話,但是石頭剛一說完,我立即就加大了抓著他的力度,我對無聲的對他表示,我不會丟下他。
“上來啊!”溫小樓也急了,咬咬牙,朝這邊跑,但是此時此刻,裂痕周圍的地面,脆弱的好像經(jīng)不住一絲力道,溫小樓跑到離我還有兩米遠的地方,他腳下的地面嘩的就崩塌了一大塊,這樣一來,溫小樓也不敢亂動了。
“丟下我,你就可以活下去。”石頭在努力的勸說,他的意思,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一起死了的好。
我也很清楚,我如果堅持拉著石頭的話,那么結(jié)果肯定要比我一個人朝上爬危險的多,可是就和溫小樓說的一樣,我的心太軟,我受不了生離死別,更丟不下同甘共苦的人。所以無論石頭怎么說,我都緊緊抓著他的衣領(lǐng),絕不肯松開。
“這樣會拖累你!”石頭看著形勢越來越不妙,我借力的石層開始一片一片的掉落,他焦急的說:“丟下我!”
我硬著頭皮在堅持,還盼望著這個時候,會突然出現(xiàn)什么奇跡。
但奇跡不可能存在,我不丟下石頭,就意味著下一秒鐘,我會跟他一起墜入那片滾熱的熔巖流中。我手掌下的石層已經(jīng)垮塌,我朝下滑了一厘米,用兩根手指勾住尚且堅硬的層面。
然而,這不足以讓我在絕境中堅持下去,我感覺石層要完全塌掉了。
“真服你了!”溫小樓在兩米外看著我死都不肯丟下石頭,嘴里就開始罵,但是他一邊罵,一邊猛然的一躍而起,從兩米外跳了過來。
他的動作很靈敏,落地之后一折身,接著滾動的勢頭竄過來就抓住了我的手。可一點用都沒有,溫小樓抓著我手的同時,我們所依仗的石層轟隆一聲,塌掉了。
再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我們?nèi)齻€人揪成一團,朝下方的熔巖流急速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