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徹底被白領的話給震住了,說什么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瞪得很大,一眨不眨的望著白領,分辨她是不是在和我開玩笑。
“方懷,你真討厭。”白領看到我的表情,皺著眉頭嘟囔了一句:“我說的是真的,這個事,你爛在肚子里,千萬不要再往外傳了,否則,會給溫老頭惹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我收回目光,想了想,說:“你說那個老古陸人有兩千多歲了,這有什么根據?你別告訴我他身上穿著古代的衣服,或者揣著一件古代的東西,就拿這些來判斷他的年齡。”
“這種事,我會和你開玩笑嗎?如果沒有真憑實據,我不會亂說的。”白領說:“你可以不相信那些輔助性的旁證,但是,你能不相信那個古陸人腦子里的記憶嗎?”
溫道南養著一個老古陸人的事,白領也是前兩年才知道的,事實上,那個老古陸人其實很不簡單。
“古陸人善用儺術,這個老古陸人,是儺術的高手。”
“什么高手不高手的,和跳大神的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吧。”
“我跟你說。”白領很認真的跟我解釋道:“你千萬不要把儺和普通的巫當成一回事,儺術里面,有一部分和巫相似的成分,但儺的境界,你想象不到的。”
白領說,古陸人的儺術,是從很古老的年代就流傳下來的,儺的理念,是對人體,甚至自然的一種透徹的研究和分析。很早之前,儺是專門用來給原始古陸人治病的,那個年代沒有醫學的概念,藥草也很有限,古陸人譬如有發燒之類的病癥,部落里的祭司,會用儺來對付病魔。
儺醫的概念里,人體和自然宇宙一樣,是一個很精密完整的體系,身體出現問題,就證明這個體系的某一部分平衡被打破。據說,儺醫看著一個生了病的人的時候,可以準確的看到病人身體里正常的細胞,還有病變的細胞。
后來,儺的范圍被擴大了,包含的領域很廣泛,機體,意念,人和天地的微妙聯系,還有類似天人感應一類的哲學理論。
久而久之,儺就演化成一種帶有明顯特色的文化概念,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儺的確跟巫有相似的成分,但總體而言,儺更加高深,一個厲害的儺師,能創造常人無法想象的奇跡。
溫道南家里秘密圈禁的那個老古陸人,就是一個高深的儺師,如果但從“術”這個領域來說,溫道南并不比老古陸人高明多少,只不過機緣巧合,他在非常意外的情況下,俘獲了這個老古陸人。
本來,溫道南是絕對撬不開老古陸人的嘴巴的,因為溫道南擅用的那套影響干擾人意念的術,恰好也是老古陸人擅長的,所以溫道南稍稍一動手,老古陸人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防備的滴水不漏,沒有任何破綻。溫道南沒有辦法,一直把這個古陸人圈禁了下去。
溫道南始終在暗中思考,想盡一切能想出的手段,去探知古陸人的秘密。大概也就是幾年前,同樣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老古陸人喝了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防線終于被突破了。
溫道南借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用非常手段侵入了老古陸人的腦海,這么做,等同于瀏覽了老古陸人的記憶。
結果,溫道南驚訝的發現,這個古陸人的記憶,可以一直往上追溯到兩千多年前,因為時間很長,經歷的事情很多,許多記憶已經被淹沒封存了,但老古陸人最早的記憶里,全部都是發生在兩千多年前的秦朝的往事。
說到這里,我不由自主的就開始相信了,因為這個世界上一切東西都可以造假,比如一個人,他可以偽裝情緒,表情,高明的人甚至連眼神都可以偽裝,但潛意識里的那些記憶,怎么去偽造?那東西潛伏在潛意識里,而潛意識,是人體自己都不能控制的一部分。
但溫道南沒有得到更多的線索,因為這個儺術高深的老古陸人對其它的“術”,有一種自然警戒抵御的第二意識,溫道南要是借著這個機會一追到底,很可能會把古陸人給搞成精神錯亂的瘋子。為了長久打算,溫道南適時的住手。
可是這是僅有的一次機會,等老古陸人蘇醒以后,防備更森嚴了,溫道南完全拿他沒轍。他開始跟老古陸人談判,提出一些交易條件。老古陸人被關的時間太久,他需要一些東西。溫道南提供這些東西,老古陸人則提供一些關于古陸的往事。當然,他不可能把真正的秘密說出來,說的大半都是雞毛蒜皮之類的瑣事。
“能不能和你爸爸通融一下?”我試探著問白領:“能不能讓我見見這個老古陸人?”
“和高深的儺師近距離接觸,是很危險的事。”
“太夸大其詞了吧,我只是見見他而已。”
“哎,方懷,有的事,你不知道,就總感覺我的講述里帶水分。”白領朝四周看了看,這個點兒,咖啡館里已經沒什么人了,兩個服務員在柜臺那邊小聲的聊天,白領回過頭,當她再開口說話的時候,我的腦子嗡的一下就脹大了一圈。
她的聲音突然變的不陰不陽,很真切,卻又很飄渺,這種聲音,我不是第一次聽到,首次古陸之行的時候,鬼來電里的聲音,就是這樣的。
“你?”我驚訝的望著白領,她此刻的聲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我們去古陸的時候,你收到的那些提示,是我暗中傳遞給你的。”白領聳聳肩膀,說:“本來,我還不想現在告訴你,方懷,你要理解我,當時,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但畢竟我們接觸的不多,我沒有完全了解你,我不能把自己徹底暴露,算是給隊伍留一張底牌。”
“你是怎么做到的?在那種沒有信號的地方,可以打電話,發短信?”
“你沒有發現嗎?等你離開古陸的時候,你手機上的來電,還有短信,全都消失了,好像被人徹底刪除了一樣。”白領神秘兮兮的說:“其實,那些來電和短信,根本就不存在,那只是我幻想出來的情景,然后強加給你。”
“你藏的真深。”
“一直到我們被困在虛空塔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你的確是個可以信賴的人,所以,我交了我的底牌。”白領說:“我比你早醒,我比你早發現頂部的洞,我把身上僅有的那點隱藏的食物擺到上面去,然后幻想出一個大頭怪嬰,讓他指引你去發現那個洞。”
我恍然大悟,我一直都認為,在那次古陸之行最危急的時刻,是我人性里善的一面占據上風,主導我鍥而不舍的一路帶著白領,沒有因為自私而丟下她,獨自逃命。但聽了她的話,我才知道,其實,是她沒有丟下我。
白領的這點本事,是溫道南教的,白領對這些不太熱衷,四五年前開始學,學了點皮毛就再也不肯練了,溫道南拿她沒脾氣,只能作罷。
“那我真得好好謝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現在咱們說正事。”我對白領說:“我感覺到了,古陸的事,和我們每個人的牽連都很大,金凱的龍頭是一個知情者,但是我沒辦法從他嘴里得到什么,所以現在,我要想盡一切辦法,搜集所有可以搜集到的線索。你和你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給我提供個方便,我想見見那個古陸人。”
“我盡力,但說真的,我沒有十足的把握。”白領有點為難:“溫老頭兒平時一般不和我計較,可是你應該看的出來,遇見大事,他是根本不會讓步的。”
“試試吧。”我點點頭,溫道南的性格,我略知一二,拿白領當心頭肉,百依百順,但是當白領要再次跑到古陸冒險的時候,溫道南就毫不客氣的把她給軟禁起來,說不許去,那就是不許去,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我想了想,溫老頭兒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人,想讓他對我有興趣,除非找到一個他很感興趣的切入點。想來想去,我想到了那支從古陸帶回來的黑乎乎的圓筒。溫道南對古陸的事也在追索,否則不用囚禁老古陸人那么長時間,我希望他提供方便,作為回報,我可以跟他共同分享這支圓筒承載的所有信息。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白領說了,又拿了那個圓筒給她看。一直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這東西是什么做的,不像木頭,也不像石頭,更不像礦物質。
當白領的手一觸碰到這支圓筒的時候,就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她驚訝的看看圓筒,又看看我。
“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古陸。”我簡短的講了講得到圓筒的經過,看著白領的神情,我就問她:“你認識這東西?”
“我不認識這東西,但我能感覺到這個。”白領指著圓筒一端上一個只有綠豆那么大的紅點,圓筒整體是黑烏烏的,只有封口的地方,留著一點血一樣鮮紅的印記,白領說:“這一點印記,是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人,留下的詛咒般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