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這么清楚,記得這么牢呢?”黃帝笑呵呵道,“我本也沒有讓你回報的意思啊!只是,聽大荒的閑言碎語,無意中知曉如今北國內部,稍有不合啊……”
“這也不知道是哪家渾人說出來的,簡直就是污蔑北國。還望黃帝陛下明察!”
“是嗎?可是我的手下從北國回來后回報說,親眼看見梼杌和窮蟬只要一見面,就爭論不休。你身為梼杌的妻子,難道不知道嗎?”
“他們或許就是為了如何更好的保衛黃帝陛下的北方國土,而稍有異議吧。”
“當真只是如此?”黃帝皮笑肉不笑地望著釉湮。
釉湮微微頷首,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剛剛不是還在說,想報答我的恩情嗎?眼下,就是機會啊!”黃帝說著走下了寶座,抬起釉湮的手,意味深長地拍著釉湮的手背,詭異的語調說道,“好好照顧這兩兄弟,別讓他們為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傷了和氣!只要他們繼續和和睦睦的,我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
釉湮嬌羞著抬眸望向黃帝毫無笑意的雙眸,背后一陣冷意。她卻未敢答語。只是心中早已是摸透了黃帝這番話的意思。在她來的路上,她就一直在琢磨,毫無交道的黃帝怎會突然要召見她。眼下她也心知肚明了,無非就是想讓她繼續挑撥梼杌兄弟間的關系,最好讓他們徹底劃清界限,然后他自己從中獲利罷了。
“怎么?就連這點小事都不愿意答應我嗎?”黃帝臉上的笑意更加狡黠了,“或許我該徹底找梼杌和窮蟬談一談,他們究竟有何心結?這個心結又是拜誰所賜?不知道她的背后是否還有別人?”
釉湮一愣,定不能讓黃帝和窮蟬對峙。這傻小子會和盤托出的!也不能讓黃帝去查自己背后的人,魔祁王就會有危險了。倒不如就順著黃帝的意思辦,就算他要懷疑,也只是覺得少昊在背后興風作浪,不會查到魔祁王的頭上。
“如何?”
釉湮僵硬地笑著,輕輕應允了一聲。
黃帝頗為滿意,示意象罔送釉湮回北國,釉湮卻再三推遲了。黃帝心中不免喃喃自語著:“好一個釉湮!不愧是可以離間梼杌和窮蟬的人,真是看不出來!一句維護我的北方領土,真會趨利避害!”
黃帝望著釉湮頷首退出了昆侖殿,臉色陰沉。
老狐貍遇見了一只小狐貍!
西江的月色一夜比一夜唯美,西江的日頭也一天比一天毒辣。雪鳶和嘰喳已經學會自己在江水里面嬉戲。經常玩膩了,涼快了,嘰喳就會扯著嗓子叫著依謠和句龍。大多數時候,都是雪鳶用嘴叼著嘰喳走出水面。因為雪鳶知道,主人和句龍不知道又到哪里躲起來,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開始,句龍帶著依謠故意甩開了雪鳶和嘰喳,爬到了另一邊的山頭去玩。二人直到夜深才回來。雪鳶扇著翅膀就啄的句龍是滿頭包。依謠梳理著嘰喳的羽毛,一壁笑著。只是覺得屋子外面有什么東西在飛來飛去的,只當是蛾蟲,未曾上心。
又過了兩日,句龍臉上的啄傷在依謠的妙手之下,恢復的差不多了。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帶著依謠偷偷溜回了神農國依謠曾經為句龍唱情歌的地方。誰也沒有驚動,兩人溫存了一會兒又飛了回來。迎接句龍的,自然還是雪鳶的不滿。依謠站在屋外,隱約看見面前有東西在繞著句龍飛,只是夜太深,依謠看不清,也沒有在意。
后來,句龍開始學著做飯炒菜了。死活不要依謠插一丁點兒手幫忙,后果就是那幾日的飯菜簡直是難以下咽。不是咸了,就是辣了,另一盤菜偏又是淡而無味。依謠少不了責怪句龍,他只會傻傻自笑,保準絕不會有下次。結果次日的飯菜又變成了半生不熟。依謠完全是失望透頂了,只能寄希望于雪鳶尋些果子回來。卻又再一次點燃了雪鳶和句龍之間的爭奪之戰。雪鳶瞧不起句龍,每日尋好多野果回來給依謠和嘰喳,一個都不留給他;句龍又不稀罕雪鳶的食物,每日不是餓得頭昏眼花,就是強撐著吃完自己的飯菜,然后猛喝水。看的依謠和嘰喳是哈哈大笑,雪鳶毫不理睬。
連著幾日幾夜,依謠總覺得句龍身邊有東西繞來繞去的,攪得人心神不寧。甚至在大半夜熟睡之際,都會聽見翅膀的聲響而被驚醒。依謠睡眼惺忪地望過去,句龍碩長的身影立在窗戶邊上,皎月灑了一身的光輝給他,看起來卻是凄涼冰冷的。一絲不安猛地爬上了依謠的心頭,她忽然覺得句龍好遠。然后又怔怔地看著句龍手中握著的信,原來一直飛來飛去的竟是紙鳶!
幾日又過去了,依謠未曾提及那夜所看見的,句龍也沒有說。二人只當是從未發生過,可是卻又在他們心中埋下了分心的種子,隨時開枝散葉……
“嘰喳好像又在叫我們了……”依謠一面拾著野花,一面抬頭望向他們的小屋方向。
句龍悠閑地側躺在草地上,支著胳膊肘,手托著腦袋,笑瞇瞇地追隨著依謠。他也側耳聽了聽,然后含笑道:“雪鳶會照顧好它的。”
“我們還是回去了吧?”依謠捧著花坐到了句龍身邊。
句龍坐起身來還未說話,一只紙鳶就撲閃著翅膀迎面飛來了。句龍不經意皺起了眉頭,卻瞥見依謠正打望著他,趕忙又舒展開來,笑臉盈盈地牽著依謠的手說:“那我們就回去了吧!”
“你不打算看看嗎?”依謠跟在句龍身邊小步走著,紙鳶堅持不懈地在后面追著。
“沒什么好看的。我們先回去吧!”句龍加快了步伐,牽著依謠越走越快。依謠按捺不住頻頻回頭,漸漸地就完全看不見紙鳶了。
“今晚我給你做飯。”剛剛走到小屋外面,句龍笑呵呵地說著就跑開了。一陣不疾不徐的風撩動著風鈴清脆作響。依謠將手中的花隨手放在了木桌上,懶散地望著搖曳的風鈴,思緒跟著亂舞了起來。
屋外雪鳶和嘰喳的聲音也朦朧遠去,句龍好似遙遙說著什么,依謠也未聽進心里。看來時間是到了。歡樂的時光總是有頭的。依謠伸手撥弄著風鈴,它又叮叮當當響了起來。最近幾天來,華胥國的紙鳶越發來的頻繁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后土在催促句龍回去。他不再看,或許就是又怕他自己舍她而去吧!
“奈何處,空望幾世云煙幾世休。一朝登帝,萬人期望,肩負千斤。這般千秋社稷強壓我心。怎敵佳人玲瓏笑顰?褪盡黃沙,空余花前月下飄渺情。殘月看淡離別,階前雨更泣多少長相憶?此恨可堪山崩析,疆國破,百家貧。”依謠喃喃著當日句龍為她所唱之歌,凄涼中又帶著絞痛,情癡中又帶著理智。
這些究竟是夢,還是對將來的預兆和警示?依謠望著句龍忙活的身影,淚眼婆娑了起來。眼前的句龍就像是自己要緊緊握住的美好,只是連這份美好也開始朦朧了起來。他的身影,他的聲音,他的手,她怕自己將來有一天,只能靠著這些拼湊起來的回憶來堆砌他們美好的日子。依謠伸出五指放在眼前,沖著句龍的身影使勁兒一抓,只是空空的,什么都沒有。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瑯琊當初逃離蚩尤寨的時候,也是這般在空中一抓,眼下她終于懂了瑯琊的意思了。
“怕回首,怕回首。終是一縷青煙江中影。夢無邊,夢無邊。誰拾伊始謠鈴悲月明?俱幻矣,俱幻矣。勸卿惜時繾綣,看盡春華秋碧。”依謠囁嚅著雙唇,情不自禁間又嚼出了句龍的情話。
依謠忽然覺得好想沖上去,抱住句龍,讓他不要走,不要讓她一個人!句龍會答應嗎?或許就算句龍答應了,她自己也不會答應……依謠嘆了口氣,女人真的太矛盾了。當初那一句“我要你帶我走”,竟然連自己的心也一起被帶走了。究竟是福還是禍?
“在想什么呢?”依謠猛地回過神來,身子一顫,才意識到一頂花環已經戴在了自己的頭上。句龍笑呵呵道,“快出來,飯菜都已經好了!女主人不上桌,我們可是不敢動的哦!”
依謠頷首一笑,望向一邊的雪鳶和嘰喳面前都放著食物,只是都瞅著她,不敢吃。依謠隨著句龍在桌邊坐定,看著滿桌子的菜肴,淚水又要噴涌而出。是女人天性的敏感嗎?依謠忽然覺得這是自己和句龍的最后一餐。一個起先什么都不會做的男人,如今做的菜居然已經能令人回味無窮了。些許,不僅僅是菜的味道,更有愛的味道吧!
“傻看著什么呢?”句龍往依謠碗里夾了夾菜,“怎么不吃呢?莫不是乖媳婦還在嫌棄我的廚藝吧?我已經很認真地做了,不信你再嘗嘗今天的,絕對又比昨日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