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飛翔的渴望,從來沒有平息過。在地球上,他們發明出了各種飛行器,在天空中翱翔,雖然不是自己在飛行,也可大大方便生活。而在這個世界,飛行術是最早出現的法術之一。它的出現,改變了法師的戰斗方式,將他們擺放在與普通人類截然不同的位置上。
雖說會飛的怪物種類繁多,但在無法飛翔的敵人面前,法師仍然占據著優勢。
從空中往下看,樹霧海就像一個剛剛被掀開鍋蓋的蒸鍋。它上方也是白霧蒸騰,濃霧翻翻滾滾,仿佛受到神秘力量的驅動,小心掩蓋著這片森林。老鬼婆固化天氣類法術,將其改造為她最喜歡的潮濕炎熱,導致這地方經常下雨,加劇地面沼澤化的進行。
他們已看不清食人魔和血魘的分布,只能見到迷霧之中,鳥妖那丑陋的身影此起彼伏。有的受到人類全力反擊,傷口還在流血,在空中盤旋飛舞,發出凄厲叫聲。另外一些則伺機而動,用它們更勝鷹隼的銳利視力,觀察著走入密林的敵人,仔細尋找攻擊機會。
鳥妖族裔中,雌性數量比雄性多不少。它們形象與梟魔相仿,都有著猛禽的身體,人類的腦袋。腦袋上面,還長著一張尖利堅硬的鳥嘴。只不過,它們終究是怪物,而非智慧種族,雙臂被翅膀取代。那些翅膀強壯有力,扇動起來時,帶著它們靈活盤旋,隨時準備俯沖襲擊敵人。
蘇眉隨便掃視一下,便能看到它們富有節奏感的起落。不過,只要找準方法,鳥妖其實不難對付,因為它們缺乏特殊攻擊手段。只要把它們當成特別厲害的猛禽,在它們接近時予以凌厲反擊,便能最大限度限制它們。
只因樹霧海環境不利于人類視力,鳥妖才能發揮的比正常情況下更犀利。但在蘇眉預計中,只要人類渡過最開始的茫然階段,傷亡絕對不會很大。她反而更擔心血魘,認為它們適合沼澤地形,恐怕會成為反抗軍的強敵。
“克雷德,你會緊張嗎?畢竟我們面對的是未知敵人,而那敵人又是數十年來,緊密控制這個國家的恐怖鬼婆。”凱忽然問道。
蘇眉想,他過去一定經常接受法師同伴的幫助,在空中滑行飛翔。他靈活自如控制著飛行方向,仿佛天生就會飛行。高空中,風比地面上更強烈,卷起他那頭淡金長發,讓他看起來就像風的化身。若非親眼看見,很難相信一個身高一米八的生物,竟會擁有如此輕靈的姿態。
而此時此刻,還有心思聊天的人,也真的只有凱一個了。
克雷德顯然不太習慣,但還是簡短地回答了他,“會,每次面對強大敵人,我都會感到緊張?!?
頭骨在旁發出一聲夸張的驚嘆,插言道:“這真令人驚奇。我還以為你神經粗大,意志堅韌,絕對不會害怕呢?!?
“緊張與害怕不同,巫妖,”克雷德說,“對我而言,緊張感能更好提升我的注意力,讓我嚴密關注敵人的一舉一動?!?
凱輕聲笑了起來,隨口道:“那你面對海恩哈姆閣下時,一定不會緊張的吧?”
巫妖冷冷說:“比起你一見到我,就跳起來飛快逃走的英姿,其他人都不能被稱作緊張了。”
蘇眉無心參與他們的斗嘴,因為她感應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占據了她大部分心神,導致她頻頻下望,判斷樹宮與自己的距離。但她聽到巫妖和凱互相揭短,仍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凱似乎不在意,反而好整以暇地解釋著,“我對自己向來很有信心,不高看也不低看。我用刀的技巧再高,恐怕也無法戰勝狀態正好的巫妖,何必留在那里送死。而且看你法塔的慘狀,沒人會猜想你還在人世。因此,我更愿意把那稱為戰略性撤退,而非逃走?!?
“如果你們能多談談老鬼婆,我會非常感激的?!碧K眉忍不住這么說。
其實她只是說說而已,也沒什么好談的。早在這場戰斗開始前,她就做足了準備工作,從不同人物那里,搜集鬼婆資料,尤其克溫紗本人的長處和弱點。像她這種活了許多年,壽命將近終點的鬼婆,天賦法術能力往往達到巔峰,而體力比青年時期衰敗許多。
神爪彌補了她體力的不足,令她在使用法術之余,也能像戰士般迅猛作戰。海琳卓之前試過蘇眉的格斗技巧,表示蘇眉與她的養母還有很大一段距離。不過,她同時又說,若法師需要抽刀與敵人對打,那往往是大敗虧輸的前兆。
她忽然發覺,自己其實很喜歡這種感覺。她與克雷德有著相同想法,均認為緊張感是把雙刃劍,能夠時時提醒她,不可疏忽大意。在樹海上飛掠而過時,她仿佛又回到了身在活火熔獄的時光,雖然險象環生,卻充實到令她無暇他顧。
她過去曾經認為,自己極為懷念屬于平民的平靜生活,只要能恢復這種生活,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如今她卻多次發現,她竟然更習慣于冒險,也喜歡與種種未知危險打交道。如果真像計劃中那樣,找份平常工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恐怕也會感到無聊吧。
這讓她不得不承認,無底深淵給她帶來的改變,比她想象中更劇烈。她只好把目光放在最近一個目標上,專心思索奪取神爪之事,不去想那么多。
終于,在呼嘯風聲中,在忽而升起,忽而平息的霧氣中,克溫紗的樹宮露出了輪廓。蘇眉鼻端不住聞到古怪氣味,而樹宮出現的一剎那,氣味愈發強烈,引發她的聯想。
她見過榕樹,也見過氣生根,更曾聽過海琳卓對樹宮的描述。但現在她親眼見到樹宮,仍然難以壓制心頭震撼。
那是一片直沖向天的巨大榕樹林,規模簡直無法再大,帶來視覺上的沖擊效果。它們受到法術影響,外形扭曲變異,如同被巨人雙手揉搓過,成為奇形怪狀的巨大數目。
氣生根變異程度更甚,幾乎有榕樹本身那么高。它們糾結盤繞在一起,形成大大小小的空間,自發組成宮殿樣的建筑。當然,用宮殿形容它,未免太抬舉它了。宮殿應該或莊嚴大氣,或華麗典雅,令人心向往之。但這座樹宮只有丑陋古怪,讓來訪者一看,便知道里面住著怪物。
這里的霧尤其濃厚,降水也降的最多,仿佛起了霧的熱帶雨林。樹宮灰綠色的外表隱在霧中,只有霧氣回落時,才會露出大部分主體。
食人魔酋長巴亞,鳥妖族長阿內梅絲,血魘首領費尼恩,常年伴著克溫紗居住在此,并嚴密控制著領地中的族人。就連樹霧海中惡形惡狀的植物,也大多由它們親自灑下種子。
“到了?!眲P不失時機地提醒道。
他銀眸中閃動著柔和的光,仿佛月芒一般,既不過度激動,也沒冷靜的太過分。至少,此時他早有準備,不會像見到巫妖時那樣,大驚失色地準備逃生。也不會有任何人認為,這名精靈不夠勇敢。
巫妖無意現身與克溫紗重敘舊情。它已能對外形進行簡單修正,此時縮成小小頭骨模樣,鉆進蘇眉的法袍中,依附在她衣領上,隨時準備觀察外界情況。
克雷德卻篤定地向下望了一眼,并未展露出任何情緒傾向。若說凱的眼睛像月芒,那他的眼睛就像碎金,凌厲而冷漠,正是他面對強敵時的態度。不過,他到底比較有良心,居然特意請示道:“大人,要直接下去嗎?”
蘇眉比較熟悉他的作戰方式,知道他較為喜歡直來直去。只要她點一點頭,他就會旋風般地沖下去,以巨劍攻擊樹宮頂部,不顧一切斬開一個大洞,然后落入其中。這也是惡魔最欣賞的攻擊,因為能夠最大程度地恐嚇敵人。
她看了看克雷德,目光掃過他身上的普通盔甲??死椎鲁S玫逆z甲早已被莎婕娜毀掉,也遲遲沒能找到替代品。畢竟一副上好盔甲考驗工匠技術,比用料較少的武器更難找。這盔甲只不過是軍隊常用的裝備,然后被蘇眉附上不少奧法效果而已。單就珍貴程度來說,遠遠比不上匿影之袍,可能也不如凱身上那件猶如樹藤制成的淡綠輕甲。
在這種時候,她居然還在想,“如果老鬼婆的收集品中,有珍貴裝備和傳說級別的武器就好了?!?
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旋即消失。她眼中也跳動著因期待而生的火焰,仿佛被神爪的呼喚激發起戰斗力。她格外冷靜地說:“稍等一下?!?
她忽然伸出雙手,平舉向前。在黑色長袍的襯托下,這雙手格外蒼白,在迷霧中影影綽綽。但當它們打出手勢時,卻帶起難以抵御的強大力量。手勢落下的位置,仿佛出現了狂風與漩渦,瞬間掃清一切霧霾,使樹宮盡可能曝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