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這裡,是不是根本就是空的?!”
帶著討伐和微微憤然的聲音在叢林裡響起,透著陽光照過樹枝投灑下來的斑駁影子,謝瑢看著面前的大鬍子男人,一向牙尖嘴利的她,竟然這一刻無話可說。
她抿了一下脣,好半響纔開口。
“你說的沒錯,我沒有心,我是一個自私自利冷血的人。”頓了頓,她笑:“但是這跟你沒有關係。”說完,謝瑢扒拉開樹葉,將自己從樹葉堆裡面爬出來,一身枯草葉子,髒兮兮的,她的一雙黑漆漆的水眸,盪漾著莫名的光芒。
背對著拓跋珪,謝瑢將額前的一片樹葉捏下來,丟在地上:“既然戰神不準備找我報仇,那麼就此告辭。”她邁開腳步超前走了兩步。
她沒有心嗎?
以前,她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只是後來……
拓跋跬看著身形纖弱的謝瑢朝著山下慢慢踱步過去,腳步踉蹌虛浮,胸口的地方不知道爲什麼揪了一下,覺得這個意氣風發的平安美玉並不像表面那麼風光,正看著她朝下面走,突然腳拐了一下,整個人朝著山下衝了過去,拓跋珪趕緊朝著她衝過去,好不容易抱住她的腰肢,兩個人在山上滾了幾圈,最後撞在一根橫木上停了下來。
“嘶——”謝瑢抽了一冷氣,拓跋珪趕緊將她扶起來,緊張的看著她:“怎麼樣?是不是撞到哪裡了?”
謝瑢將自己的袖子拉開來,原本白皙滑嫩的手臂上,出現一道半尺長的猙獰朝外面冒血的傷口。
“應該是滾下來的時候被劃到的。”拓跋珪將謝瑢抱起來,面色嚴肅:“傷口需要立刻清理,上山。”
說著抱著謝瑢便朝著山上跑去,謝瑢蹙眉在他的懷中顛簸,卻沒有掙扎,只是嘴上依舊不饒人:“你抱著我這個無心之人做什麼?反正死了,也跟你沒什麼關係,你莫不是忘記了,我可是殺了你上萬將士的兇手……”
拓跋珪聽著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暗自嘆氣,剛好已經到了山寨,還沒有走進門幾步,就看見一個裹著虎皮襖子的女人走了過來:“軍師,這位是?”
“去讓人請張叔過來,她受傷了。”說完這句話,拓跋珪抱著謝瑢朝裡面走去,留下那個女人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裡唸叨著一句什麼,才腳步輕快的去找張叔。
謝瑢被拓跋珪放在榻上,她靜靜的坐在榻上,看著拓跋珪一頭的汗水,站在一邊,眸光閃了一下,沒說什麼,正巧這時,一位山羊鬍子的壯年男人和剛剛在門口看見的女人走了進來。
張叔一進門倒是沒有看她,而是看了一眼拓跋珪,皺了皺眉:“你這個樣子,還將人抱回來了?”
拓跋珪擺了擺手:“我沒事,張叔,你快些看看她的手臂,流了好些血。”說著他上手輕輕的拉開謝瑢的衣袖,雖然他的動作很輕,但是布料還是和傷口黏在了一起,疼得謝瑢直抽冷氣,他趕緊住手,站在一邊急紅了臉,怎麼著也不是。
張叔將他推到一邊去,沒好氣的開口:“別礙事,去一邊坐著,過一會兒我就來找你算賬。”
那女人趕緊站到拓跋珪身邊,緊張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拓跋珪:“軍師,您可是受傷了?怎麼臉色不好啊?”
拓跋珪受傷了?
謝瑢擡起眼皮看過去,正好對上拓跋珪有些蒼白的臉色,他也受傷了嗎?
“小姑娘,過一會兒可能會很疼,你要是忍不住,就咬住這個。”張叔將一個裹著白布的木棍遞到謝瑢的嘴邊,她趕緊收回眼神,撇開臉,開口:“不用了,我忍得住。”
張叔以爲謝瑢是要面子,但是他沒有再要求她咬棍子,從善如流的從藥箱裡拿出剪刀和紗布已經一些瓶瓶罐罐,他拿著剪刀,將衣袖剪開,接下來就是要將布料和血肉分離了,捏著布料輕擡一個角,明顯感覺到手臂主人顫抖了一下,但是她沒有叫出聲,張叔餘光看了她一眼。
“無事,動手吧。”謝瑢見張叔停下動作來,以爲他是怕她疼,於是開口說道。
張叔嘆了一口氣,繼續將布料往外掀開,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倒是讓他感到詫異了,沒有想到這個細皮嫩肉的穿著男裝的小姑娘竟然真的這麼硬氣,眼看著她疼白了臉,眼眶也發紅,愣是一口疼都沒有喊。
拓跋珪原本還擔心按照謝瑢這麼嬌慣的個性,處理傷口的時候一定會連聲喊疼,他都做好了伸出手臂讓她咬著發泄的準備了,但是沒有想到全程她都沒有吭一聲。
原來……謝瑢也是有氣節的。他想。
謝瑢看著張叔給她撒上藥粉,然後給她的手臂一圈一圈的裹好紗布,脣色全無。
“好了,之後的幾天不要沾水,一天隔著一天換一次藥就好。”張叔開口囑咐,他看了一眼拓跋珪,然後又從藥箱裡面拿出一個翠綠色的藥瓶:“這個是去疤的藥膏,小姑娘我看你手臂上還有一道疤痕,女孩子家家留下疤總是不好看的,這瓶藥你用著,不夠再讓那小子去我屋子裡拿。”
說完張叔站起來,謝瑢捏著張叔硬塞過來的藥瓶子,脣角不自然的勾起一個笑容:“謝謝。”
張叔和藹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拓跋珪,立刻吹鬍子瞪眼睛:“你給我過來!”
拓跋珪猶豫的看了一眼謝瑢,開口拒絕:“我沒事。”
“你沒事?”張叔冷笑一聲,將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推到一邊去:“翠花你去燒點熱水,多燒點。”
翠花點點頭,忙出去準備了,張叔就趁著拓跋珪不注意,一下子將他的衣服掀開來,露出他寬大的後背來,上面竟然紅腫一片,張叔毫不客氣的在他的背上戳了一下,疼得拓跋珪抖了一下。
“你不是沒事嗎?”張叔冷笑:“躲什麼躲?”
謝瑢覺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拓跋珪也受傷了,但是還抱著她上山路,爬了那麼久,怪不得他的臉上毫無血色,還一直冒冷汗。
莫名地,謝瑢對這個人有了一絲的愧疚之心。
“走吧,跟著我去泡藥澡,姑娘又不會跑,你還盯著看!”張叔沒好氣的推了拓跋珪一把,拓跋珪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出了門,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囑咐謝瑢廚房在哪邊,餓了就去那邊找點東西吃。
屋子的人走得只剩下謝瑢一個,她將藥瓶子放在桌子上,下了塌,朝著門口走過去,伸出頭四下張望,這是一個山寨子,就是說這裡面住著人的全部都是土匪,以前聽出去剿匪的士兵回來說,土匪都是如何兇神惡煞,十惡不赦的,但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有一天呆在土匪窩裡面,還受了土匪的恩惠。
山寨子很寬闊,謝瑢站在門口沒一會兒便聽見有小孩子的聲音,她看過去,就看見幾個小孩子正圍在一起在玩泥巴,也許是天生靈敏,竟然各個回過頭看她,懵懂好奇的目光看過來,謝瑢趕緊縮回頭,走到屋子裡坐在了榻上。
但是想不到那幾個小孩兒竟然全部都擠到了門邊上,怯生生的朝她看過來,我們的謝小郎吞了吞口水坐在屋子裡,努力的忽視這些小孩子的目光,仰著頭看著屋頂,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
“都在這裡幹什麼呢?快些去洗手,馬上開飯了。”女子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小孩子一鬨而散,謝瑢看向門口出現的人。
“洗洗手,馬上開飯了。”翠花冷著臉和謝瑢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將熱水盆放在桌子上,將毛巾掛在了盆邊上,謝瑢下了塌朝那邊走過去,水有點燙,她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
翠花冷哼一聲,將毛巾放在熱水裡,搓揉一下擠幹塞在謝瑢的手裡:“也不是你是哪裡來的嬌柔小姐,這麼多毛病,快些擦乾淨手,我可沒有時間陪你耗著。”
“我也沒有讓你陪我耗著啊。”謝瑢捏著熱毛巾,慢條斯理的擦好手,擡頭看向翠花。
翠花臉一紅:“你!”她剛想要發怒,又想到什麼,氣呼呼的說:“你別以爲自己靠著軍師就可以在山寨裡胡來,你來路不明,等虎子哥回來了,一定會趕你走的!”
“嗯,我等著你的虎子哥趕我走。”謝瑢將毛巾輕輕放回盆子裡。
翠花見說不過謝瑢,氣的跺腳,端著盆朝著門外衝出去,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又開口說了一句:“你過會兒來吃飯,我可是告訴過你了。”
謝瑢見她跑得沒影兒了,才勾脣笑出了聲,這寨子甚是有趣啊,那個叫翠花的姑娘,也是傲嬌的很。
說是吃飯,其實就是一羣人在空地上坐著,然後幾個人湊成一堆,火堆上架著野味,噼裡啪啦的燒烤著,山風吹過,帶來陣陣肉香,讓剛出來的謝瑢頓感腹中飢餓。
“怎麼站在這裡不進去?”拓跋珪換了一身衣服,身上還有殘留的藥香,他還是一臉的絡腮鬍子。
謝瑢低著頭悶悶的開口:“……剛纔,謝謝你。”
平安小霸王竟然開口給人道謝了?!
拓跋珪瞪圓眼睛,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謝瑢惱羞成怒:“好話不說第二遍,沒聽到算了!”
拓跋珪彎了眼角,眼光中波光流轉,星光閃爍,很迷人。他低低的開口:“我聽見了,你說你謝謝我。”
謝瑢白眼一翻,也不等拓跋珪,朝著翠花身邊走去,徑直坐在她的身邊,翠花立刻不高興了:“這是給軍師的位置。”
“可是我想坐這裡。”
翠花看見拓跋珪站在不遠處,立刻招手:“軍師,你快來,你的位置在這裡。”
謝小郎不高興了:“翠花姑娘,你好偏心,來者是客,這位置我看上了,你就不能慣著我這個客人一點嗎?”
這人怎生如此自來熟?翠花心想。
拓跋珪已經在謝瑢旁邊的位置坐下,他朝翠花點點頭:“無礙,我就坐這裡。”
“那軍師你吃兔子腿。”翠花連忙撕扯下一個外焦裡嫩的兔子腿遞過去,半路被一隻白淨的小手給奪了去:“翠花姑娘,謝謝你,知道我想吃兔子腿,還親自給我撕下來。”
翠花:“……”這人好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