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澈一個人坐在河濱公園的長椅上,面對那條悠揚的小河,涓涓河水在流淌著,偶有幾聲河水撞擊的清脆,匯成了一首無聲的詩,詩的內容是,曾在這里發生過的一切,你正在慢慢的淡忘,而我,卻銘記于心。
白澈的思緒很紊亂,并且在飄飛著,飛到了很遠的地方,飛到了許多年前,過去的一切仿佛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晃蕩著,閃過去了,很快就會被忘記。
白澈覺得,他現在大腦就像一部倒敘的黑白電影,時不時就會卡殼在某個地方,他明明知道有些東西很重要,不能忘記,但卻總是時不時的忘記。
但有一個人,他記得特別清楚——那就是顧小夏。
他想,就算他忘了一切,忘了過去,甚至忘了自己是誰,但顧小夏,一定是他最后一個遺忘的人。
他就這么坐著,不知道做了多久,他不知道該去哪里,他忘了自己要去哪里,他找不到自己的手機,也忘了顧小夏的聯絡方式,但他知道,他不能拖累她,所以,他要離開她。
白澈靜靜的坐在那里,他看見了許多人在公園的河邊來來往往,有手牽著手的老人,他們靜默無聲,卻謹記著彼此在過往歲月中的陪伴,他們白發蒼蒼,卻依然銘記對方當年白衣黑發時的灑脫模樣,這,就是相濡以沫,相伴到老嗎?
白澈眨了眨眼,這里還有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侶,他們愛的正濃,甜情蜜意,他們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沒有鮮花,沒有玫瑰,沒有華麗的盛宴,沒有美味的晚餐,有的,只是偶爾幾陣刺骨的冷風,瑟瑟發寒,還有對彼此的依賴,他們僅靠彼此互相取暖,但有說不完的話題,他們可以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一動也不動,這是什么樣的心情?難道,這就是愛情?
白澈看著他們,有羨慕,有嫉妒,還有恨,他想,他這輩子都沒有這個機會,這一切,都要怪這副不爭氣的身體,怪這個該死的病,如果沒有這個病,他現在該是多幸福,有小夏,有小杰,等小杰的病治好了,他就和小夏結婚,然后帶著小夏和小杰一起離開J市,徹底離開這里,過屬于他們三個人的生活。
那該有多好,多美?
可惜,永遠都不會再實現了,這個該死的病,折磨著他。
想到這,白澈忍不住痛哭流涕起來,他舉起雙手,用力捶打起自己的腦袋,狠狠地哭著。
白澈,白澈,你真沒用,你還是個男人嗎?你除了哭,除了坐在這里跟個白癡一樣哭,你還會什么?你還能做什么?怪不得你不能擁有小夏,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你怎么去照顧自己的女人?
想到這,白澈哭的更傷心,更絕望了。
他的哭聲和捶打自己頭部的動作嚇壞了一旁正在遛狗的老夫婦,垂暮的老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然后不動聲色的離開了,一旁的小情侶也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并且小聲說道:
“彬彬你看,那邊那個人怎么了?好奇怪的感覺!他在打自己的頭?”
“不知道,好像哭了,我聽到啜泣聲……”
“彬彬,他是不是有病啊?腦子有問題還是神經病之類的,感覺有點怕怕的……”
“甜甜,別怕,我在這里保護著你,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
“恩,彬彬,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要保護我,我害怕那個神經病,要不咱們走吧,換個地方,我看著那人我滲得慌?!?
“好,我們走吧,坐這么久你也餓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好啊,好啊,彬彬你對我好好哦?!?
就這樣,最后一對小情侶也離開了,剩下白澈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這里,寂靜,寂寥,剩下的就是無邊無盡的夜空,白澈長長地嘆息一聲,夜有些微涼,他要在這里坐一整夜么?
可他又能去哪里?心若沒有方向,走到哪里都是流浪。
就在這時,身后忽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陌生又熟悉。
——“白澈……??是白澈嘛……??”
白澈回過頭去,看到一個身穿淺藍色連體褲,留著亞麻色長卷發的女孩子。
“你是??”白澈皺了皺眉,拼命得想,卻想不起來是誰。
但他知道,這個人和他認識,他們不是很熟,但也不陌生,只是暫時叫不出名字而已。
“呀!白澈,還真是你啊?”長相甜美可愛的女孩子走了過來,坐在白澈身邊,“我在一邊看你半天了,愣是不敢認,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走過來問,沒想到還真是你,都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坐在這里干什么呢?和顧小夏吵架了?”
“不好意思,你是?”白澈尷尬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因為我感覺你很熟悉,不是陌生的人,但我實在想不起來你的名字,麻煩你告訴我一下,因為我最近記憶力方面出了一點問題。”
“我是慕橙啊,你不記得了?”慕橙瞪大雙眼,疑惑地問道,“雖然我們平時不熟,不常來往,但好歹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吧,你該不會是把我給忘了吧?我的澈哥哥!”
慕橙撅起小嘴,故意撒嬌賣萌。
但其實,這一瞬間,她腦子里閃過了無數的想法,想了許多,許多,她死死地盯著白澈,隱藏在月光下的雙眸,卻在閃爍著狡猾的光,就像在埋伏在夜色中的狐貍,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獵物,雖然不動聲色,但其實,腦海中已經盤旋而過許多計劃。
“哦,是慕橙啊,我好像有點印象了,你是……”白澈看著慕橙天真可愛的小臉,用力回想了一下,笑著說道,“……是慕延澤的妹妹,沒錯吧?那個總是怯懦懦的跟在慕延澤身后,雖然不說話但卻很乖巧的小女孩?!?
“對呀,對呀,就是我,澈哥哥,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你還記得以前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玩耍的嗎?”慕橙笑著問道。
既是試探,也是想和白澈拉近關系,讓白澈對她減少敵意。
白澈努力回想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想不起來了,我們以前經常在一起嗎?”
“恩,對呀,對呀,你從小性格就有點孤僻,身邊沒什么朋友,我呢,恰恰和你一樣,我比較靦腆內向,我那時候老喜歡纏著我哥,但他不愛搭理我,于是我們倆就成為了很好的朋友,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慕橙眨了眨大眼睛,看著白澈。
看著女孩天真可愛的面容,誠懇的語氣絲毫不像在摻假,于是白澈相信了,他摸著頭笑了笑,道,“聽你這么說,似乎就是這樣了,但我還是記不起來,不過,你應該沒有騙我。”
“我當然沒有騙你了!你難道忘了嗎?我們一直都有聯系的啊,甚至你和小夏姐去了紐約,去了巴黎,我們都一直有聯系的!”慕橙笑著說道。
“恩?!卑壮狐c了點頭,“應該是吧?!?
于是,慕橙笑了,隱藏在夜色下的眸孔,透出狡潔的光亮,她在說謊,她和白澈的關系并不好,白澈從小就高傲孤僻,而且他身體虛弱,身邊總是跟了一個面無表情的宜菲,一副生人勿近靠近者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慕橙沒有機會接近白澈和他做朋友,慕橙也沒有這個打算,她才不會浪費時間和一個病秧子成為朋友呢,這對她又有什么好處呢?
她之所以那么說,一來是為了蒙蔽白澈,拉近她和白澈之間的關系,讓渾渾噩噩的白澈對她放下戒備,這樣她才好有下一步行動,二來也是為了試探白澈,看看他到底是一時犯渾,還是真的失憶了?
失憶……,想到失憶這兩個字,慕橙不禁愣了一愣,早有耳聞,白家歷代都有一種奇怪的家族遺傳病,這種病傳男不傳女,只要是白家子嗣,均有50%的幾率會感染這種病,而這些人當中,僅有30%的人可能會復發,其他的人,則和正常人無異,安穩的過完一生。
那時候慕橙就常常在想,白家的家族遺傳病,到底是什么樣的怪?。恳灾劣趶膩聿粚ν馊搜裕衩氐牟坏昧耍F在看來,就是失憶癥。
怪不得要對外隱瞞,失憶這種病一旦傳出去,對白家的打擊是極大地。
白澈和慕橙并肩而坐,慕橙雖然心思縝密,但她外表甜美可愛,再配上天真無邪的笑容,天然呆萌的眼神,完全就是一個無公害的萌物,所以,白澈對她放下了戒備。
“慕橙,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些以前的事?”白澈開口問道。
“哦,好的呀。”慕橙笑了笑,眸中泛過一絲光亮,“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嗎?”
“恩,有些模糊不清,記不太全,只有一些印象深刻的事,還能勉強記起,我想,大概明天,我就會連你這個朋友也一并忘掉?!卑壮好銖姅D出一絲苦笑。
慕橙笑了笑,開始瞎編起來,“好啊,那我告訴你,你以前啊,是這么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