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謝寧然的熱情和循循善誘,林語菲回報的是一個謹慎矜持的淺笑——不要提合作好嗎,一提一個心情不好,特么的要不是邵振堯那暴君逼著,中醫(yī)怎么可能進得了省醫(yī)的金牌科室!
“語菲,我重新制定了一下老邵先生的診療計劃,錄入醫(yī)囑了,你檢查一下要是沒錯,就發(fā)送給護士,讓她們?nèi)?zhí)行吧。”李健鳴已經(jīng)和段志軍達成了親切友好的共識,同時從主任辦公室中走出來,輕輕拍了拍林語菲的肩膀,“今后在我們組上,這位謝醫(yī)生和你一起負責老邵先生。明白嗎?”
李健鳴這話說得很有技巧,她讓謝寧然參與老邵先生的診療計劃,這在邵振堯面前就能交代得過去,但是又沒有讓謝寧然插手林語菲其他病人的治療,等于是在告訴謝寧然,她骨子里還是不接受中醫(yī)的。
謝寧然心思簡單,樂呵呵地答應了一聲,和段志軍說了兩句話,就去探望老邵先生了。段志軍對于省醫(yī)這種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型綜合性醫(yī)院排斥中醫(yī)的傳統(tǒng)早就習以為常了,見李健鳴和林語菲都沒有要明著為難自己的關門弟子的意思,也就笑笑當做不知道,和李健鳴一起去了單人病房。
老邵先生的手因為長時間的掛瓶,手背的皮膚上已經(jīng)有了幾塊面積不大的淤青,有一塊還有些腫,但就是這樣一雙算不上好看的手,謝寧然卻蹲在床邊,將老人的手握在手里,神情認真地把脈。
段志軍和李健鳴進來的時候,謝寧然剛好站起來,轉(zhuǎn)身看著自己的老師,認真地說:“老師,用炙甘草和大青龍加減?”
段志軍上前,彎腰給老邵先生摸了脈看了舌象,提醒了一句:“炙甘草湯思路是對的,至于大青龍,想想現(xiàn)在的天氣,是不是用射干麻黃湯會更好一點?”
林語菲站在門外,如聽天書,心中有些煩躁,又有些不服輸。
李健鳴站在一邊,看著段志軍和謝寧然一點不藏私地交流討論,沉默片刻,側(cè)身招手示意林語菲進來。
謝寧然和段志軍的討論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們在來之前就被詳細介紹了老邵先生的健康狀況,昨天晚上又看了林語菲做的病程記錄,這會兒又親自接觸了病人,謝寧然在段志軍的點撥之下,很快就確定了接下來一天要用的方子。
“一天?”林語菲有些理解不能,“那一天之后呢?”
謝寧然一臉的理所當然:“一天之后看病人的情況啊,有好轉(zhuǎn),就根據(jù)好轉(zhuǎn)的方向更改藥方和劑量,如果沒有好轉(zhuǎn),那就說明我們最早定的這個思路是錯的,要重新定方。”
中醫(yī)不是都是一下子開三天或者五天的藥,讓你回去熬著喝嗎?還有這樣一天見效、不見效就改方的?真的有那么神奇嗎?段志軍畢竟年紀大了,昨天晚上陪著邵振堯耗了半個晚上,今天早上又和李健鳴打機鋒,這會兒已經(jīng)面露疲倦,李健鳴趕緊讓謝寧然先扶著段志軍去休息。
回到醫(yī)生辦公室,李健鳴嚴肅地看著林語菲:“語菲,我聽院長說了,你昨晚公然頂撞了小邵先生?”
林語菲點了點頭,有點委屈地解釋道:“他不問理由就要求我們改醫(yī)囑,這對病人也沒好處啊!”
李健鳴淺淺地嘆氣:“語菲,你現(xiàn)在是正式的住院醫(yī)師了,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我們醫(yī)院,你必須要記住一句話,有些事情我能做,卞院長能做,但是你不能做。今后你對小邵先生盡量恭敬一點,這關系到我們醫(yī)院今年能申請到多少財政撥款,不能因為你一個人黃了。還有,段老和謝醫(yī)生都是有醫(yī)德的人,不管他們醫(yī)術怎么樣,和我們有多少分歧,醫(yī)生之間的事就是醫(yī)生之間的事,你絕對不能在患者、患者家屬、護工、甚至是護士面前表現(xiàn)出來。明白沒有?”
雖說李健鳴向來嚴肅,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嚴厲地和林語菲說話,林語菲用力抿緊嘴巴,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好了,去吧。”李健鳴的表情這才放松下來,“我不贊同中醫(yī)有我自己的道理,但我不希望我?guī)С鰜淼牡茏邮侨嗽埔嘣频娜恕<热灰投卫虾献鳎愣嗌僖擦私庖稽c中醫(yī)的知識。下班之后你也找點材料來看,總不能在人家面前顯得太無知吧。”
林語菲這才笑著答應了一聲,出了主任辦公室的門就碰上查房回來的同事,她連忙抓住今天值班的同事,和他交代了一下自己組上的病人的情況,就回家去休息了。
林語菲回到家中,連午飯都沒有吃,就癱倒在床上狠狠睡到了夕陽西下,頭暈腦脹地從床上爬起來之后,她隨便給自己沖了一杯漿果燕麥,蔫兒頭搭
腦地坐在書桌邊吃晚飯。
就在林語菲剛把燕麥送進嘴里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林語菲心中一咯噔,都來不及思考,本能地跑到水池邊上把燕麥吐了出來,飛快地接通了電話:“你好,我是林語菲。”
“語菲,謝寧然現(xiàn)在在和12床的說話,你要不要馬上趕過來?”今天的值班醫(yī)生秦勇很認真地建議,“小邵先生現(xiàn)在對你的印象已經(jīng)不算好了,你可不能再把表現(xiàn)的機會讓給別人了啊。”
林語菲摸了摸餓過頭、現(xiàn)在一點沒有饑餓感的肚子,打了個呵欠:“大哥,你饒了我吧,我都快累死了啊。謝醫(yī)生人還不錯,有她幫忙看著,起碼你今晚值班就不用提心吊膽了不是?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聽出了秦勇的聲音,林語菲的心情驟然就放松了下來,隨手就掛斷了電話。只是還沒等她吃第二口飯,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林語菲學乖了,快速把燕麥咽下去,才看了眼屏幕,是不認識的號碼,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你好,我是林語菲。”萬一這次打來的是病人家屬呢?
謝寧然坐在12床的病床邊,輕輕握著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的老邵先生的手,淺笑著說:“語菲,我是謝寧然。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老邵先生醒了,現(xiàn)在情況很穩(wěn)定。”林語菲有些糾結地看了眼桌上還熱氣騰騰的燕麥粥——你告訴我我組上的病人醒了,潛臺詞難道不是讓我現(xiàn)在、馬上、立刻趕回去嗎?可是我餓了一天了還沒吃飯!
林語菲一臉崩潰地把勺子往桌上一放:“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來。”
快速換好了衣服,林語菲快速下樓,騎上小電驢就朝著醫(yī)院而去,穿梭在下班高峰期的車流中,那滋味真是酸爽極了。
好不容易才到了醫(yī)院,林語菲正碰上門診的醫(yī)生們下班,一臉苦逼地和同事打過招呼,也來不及等電梯,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了樓梯。秦勇把所有該做的工作都昨晚了,正低頭翻手機選外賣,眼角的余光就看見林語菲連白大褂都不穿就從門口一閃而過的身影,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小年輕,就是口是心非。
林語菲到了單人病房門口,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服,走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