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外科醫生的反應都不算慢,但早會還沒開,醫生全都聚集在辦公室,一時間又涌入了那麼多年輕力壯的患者家屬,偌大的辦公室也變得讓人無法施展。
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大致知道他們是這一次圍住省醫的患者家屬,心外的醫生也不想和他們動手,只能儘量閃躲,在這個混亂的過程中不免有些人就受了傷。
整個場面就像是一場荒誕劇,這些和心外沒有任何關係的患者家屬,不由分說地衝進科室,隨手抄起病歷夾、血壓計甚至是擺在角落充電的心電圖機、抄起任何能拿得起來的東西就開始打人,還一副理直氣壯、義憤填膺的樣子。林語菲一直被姜勤和秦勇保護在後面,但秦勇被人一腳踹得後退了兩步、火氣上來要和人家幹架的時候,林語菲只看見左邊有一道黑影劃過,都來不及反應,本能地擡手保護住腦袋——下一秒,扣緊了的血壓計狠狠撞擊著肌肉骨骼的聲音在她耳邊如炸雷一般想起,左手小臂一陣鑽心的劇痛,林語菲沒忍住悶哼了一聲,想也沒想反手就抄起放在手邊的病歷夾用力砸了過去。
病歷夾堅硬的邊角狠狠地撞擊在那個打人的年輕人的胸口,緊接著又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嚎叫一聲,踩過病歷夾衝上來就追著林語菲打,邊喊著:“兄弟們,這幫狗醫生打傷我了!”
這一聲過後,場面瞬間失控,那幫年輕人打不著人的,都開始砸東西,林語菲在一片混亂中,甚至看見有人從五分褲的口袋中掏出了摺疊刀……這下,饒是姜勤再怎麼圓融度日,也沒辦法置身事外了,只能上前用力攔住那個追打林語菲的年輕人,一記堪稱完美的小擒拿手就把他撂倒在地,控制著力道把人踹暈過去之後,就趕快去幫其他的同事。
有了姜勤的示範作用,科室中的醫生很快就發揮所長,在不傷害他們性命的前提下,利用擊打人體的脆弱部位,很快就讓這羣年輕人老實下來。
從原先那麼嘈雜混亂的狀態驟然安靜,大家面面相覷,才發現,在剛纔那個過程中唯一沒有掛彩的,竟然是平日裡最溫和的姜勤。
林語菲的小臂被血壓計給狠狠地砸到了,可以看見她白皙緊緻的小臂上這會兒有了好大一塊讓人觸目驚心的淤血,直接被撞
擊到的皮膚還破了皮,暗紅的血正往外滲。
林語菲稍微動了動受傷的小臂,有些不太確定地開口:“還有誰受傷的?我去一趟骨科,你們誰和我一起?”
秦勇和另外兩個女醫生一起走出來,秦勇小心地護著自己的左肋骨:“我和你一起去,媽的這些孫子下手真狠,我的肋骨恐怕骨裂了。”
另外兩個女醫生要更加狼狽一點,在剛纔那場混亂中,她們應該被人推到了地上,白大褂上都是腳印不說,其中一個女醫生的鼻樑紅腫,正用手緊緊捏著鼻根,說話甕聲甕氣的:“我直接去拍個片,我擔心我的鼻樑。”另一個女醫生只是單純的崴了腳、肩膀的韌帶也有點拉傷,也有去骨科的必要。
還有兩個四十多歲的男醫生手臂和臉頰被劃了幾道口子,好在不深,在場面控制住之後,他們也沒說什麼,只是和同事交代了兩句,就去護士站消毒傷口去了。在心外醫生的反擊中,還有四個年輕人沒有暈倒,這會兒正齜牙咧嘴地站在科室的一角,聽他們這麼說,其中一個領頭的男生大聲說:“你們去找醫生可以,把我們兄弟帶上!不然就是草菅人命!”
“草菅你妹!”林語菲和石俊成在一起學習了兩個月,下意識就飆了一句髒話,說完之後,見其他人都用詫異的眼神看著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清咳了一聲,這才恢復到正常的冷淡表情,“你們是怎麼回事啊?誰給你們的理由、誰給你們的權利可以在這裡喊打喊殺啊?”
秦勇冷笑一聲,剛大聲說了一個字,就捂著左肋哼了一聲,顯然是牽拉到肋間肌了。
這次開口的換成了站在領頭的男生右手邊的黃毛男生,他哼哼了兩聲,說:“你們省醫的醫生只會收紅包!收了那麼多錢,把我們大嫂害成了植物人,怎麼,敢做不敢認嗎!”
心外的醫生簡直要被這羣無理取鬧的人給氣死了,好在這會兒被分配到省醫的那一隊警察終於過來了,科室暫時安靜下來。
但那隊警察一進科室,看見在地上昏迷著的七個男生,大部分人的臉色立刻就變了,那隊長更是毫不客氣地責問在場的醫生:“你們醫生打人?”
姜勤儘量柔和地說:“他們掏出刀子了,我們再不做點
什麼,場面就要失控了。更何況,我們是醫生,都控制著力道,他們醒來不會有任何後遺癥的。”
正好這個時候,有個年輕人醒了過來,只迷糊了一秒鐘,就從地上跳起來,指著姜勤開始不三不四地罵娘。
林語菲本來就不是一個耐疼的人,這會兒又聽見如此讓人難以忍受的尺碼啊,立即轉向那隊警察:“你們打算就這樣站在旁邊看嗎?”
隊長看了林語菲一眼:“就像你們有牢騷,還不能允許患者家屬發泄一下?”
此言一出,科室裡的醫生臉色都有點不好看,有兩個脾氣好的醫生已經在安撫身邊的同事了。
林語菲冷笑了一聲,問了教學秘書一句:“科室的監控還沒開起來吧?”
教學秘書想了想,示意林語菲等一下,從口袋掏出一個遙控器,關了監控,笑著點點頭:“嗯,沒有開起來。”
林語菲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上前兩步,平靜的視線在那羣年輕人和那隊警察之間掃了一遍,特意搶在警察隊長開口之前,冷冷地說:“警察執法,就算不能完全站在客觀公正的立場上,也不能把自己的價值取向表現得如此偏頗。當然,你今天的表現你的上司自然會給出評價。我只說兩點。”
林語菲的視線凝固在那五個還站著的、罵罵咧咧顯然還不解氣的年輕人身上:“先不說我們心外在這件事中完全無辜,但就說醫鬧這個行爲,我完全無法容忍。爲了表現我的無法容忍,我將會對各位提起訴訟。我相信,你們進過很多次派出所,但是我不知道,你們當中有沒有人進過監獄,如果沒有,我很高興能成爲開啓你們這一段勞改旅程的推手。謝謝。”
說完,林語菲學著邵振堯的樣子,嘴角掛著一絲淡漠的淺笑,微微點頭,轉身走回了姜勤的保護圈中。
她這一番話的信息量不大,但效果格外明顯,那些吵吵嚷嚷的年輕人頓時就安靜了下來,不一會,領頭的那位嗤笑一聲,態度無比囂張地對林語菲豎起中指:“你們這些狗醫生就是該打!還想起訴我們?來啊!我等你來起訴!幹!”
警察們眼見著場面又要失控,這纔不痛不癢地各打五十大板,不慌不忙地把那些年輕人請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