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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白城市西郊,某在建建筑工地。
這里剛剛發生了一起事故,工人違規操作升降機,結果直接從四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了,幸虧正值中午午休,地上四下無人,沒有砸中旁人。但是升降機里的兩個工人一個輕傷一個重傷,一片狼藉的工地上,人們正在忙亂。
救護車把渾身是血的傷者送到醫院,馬上就被抬進急癥室。工人們都圍攏在急診室外面,忽然簾子一拉,一個護士走出來。工人們馬上把護士圍成了饅頭上的小紅點,七嘴八舌地問:“俺老鄉情況怎樣了?”“三叔兒呢?俺三叔兒!”
“那個砸斷腿的沒有生命危險,那個斷了肋骨的現在要去動手術。”高挑美艷的護士小姐聲音拉得很高,“你們誰去把醫藥費給交了?”
這話一出,把鼓噪的人群愣是砸啞巴了。
“手術費?要……要多少?”
護士飛快瞥一眼手頭的單子,估算一下,伸出三個指頭。
“三、三千?”
馬上就有人摸口袋,開始湊錢。護士看一眼那些皺巴巴的五塊十塊,嘆一口氣,仿佛早就料到這種情形,她說:“三萬!這是前期費用!”
再次投入一顆重磅炸彈,當堂把工人們炸懵了。
三萬!
對于這些工地上出賣勞動力的人來說,一時之間,又哪里湊得到這么多錢!
這時黑壓壓一群人往這邊劃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走來,人群像摩西紅海往兩邊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蘇總!是蘇總!”
帶著墨鏡的蘇烈比電視里更顯蒼白俊美,那看不見的氣場更加凌厲,壓迫得人無法喘氣。今天出事的工地屬于環球集團新開發的樓盤,人命關天,蘇烈馬上提前結束會議直奔醫院。
“情況怎樣?”
說來也奇怪,蘇烈說話聲音不高,可那分量沉重的吐字充滿力量感,讓原本瞎頭蒼蠅一樣的工人們瞬間找到了主心骨。一個看起來經理模樣的人上前說:“蘇總,羅老四脫離生命危險了,可這姐姐說羅老三要動手術,要俺們先交三萬塊錢!”
“是嗎?”
那護士原本看蘇烈看得直發呆,突然之間,她感到墨鏡后面兩道冷厲非常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過,她竟然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陳芷茵,你跟隨這位護士小姐去把費用交了。羅老三羅老四的醫藥費,全部由公司支付。另外,補發三年工資作賠償。”
工人們頓時又驚又喜,有人就忍不住鼓掌。經理趨上前要說幾句好話,蘇烈目光卻重新回到了那護士小姐身上,他柔聲地叫出那護士的名字:“秦晞,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
這個護士正是四年前慕顏的室友秦晞,畢業之后,她就留在明真醫院當了一名護士,如今已經是護士長。
她沒想到蘇烈還會記得自己,見到這個男人,不自禁想起那杳無音訊的昔日同窗好友,秦晞情不自禁眼圈一紅,對蘇烈身邊秘書打扮的陳芷茵說:“您是秘書小姐?請跟我來。”
蘇烈走進病房,探視傷者。
負傷的羅老三已經包扎停當,見平時只有電視上才能見到的集團大老板親自來探望,受寵若驚:“蘇總!”
蘇烈讓他安心躺好,慰問之后送上鮮花和營養品。羅老三感激得不知說什么才好:“蘇總,您不光不開除我,還給俺墊醫藥費,還給俺補工錢,俺……俺以后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蘇烈說:“先安心養傷。我已經派人把你老婆接來照顧你了。”
陳芷茵突然皺著眉頭,來到蘇烈身邊,低聲說:“蘇總,羅老四不好了。”
羅老四就是那個斷了肋骨的工人。
蘇烈聽陳芷茵一說,冷眉微蹙,凝神不語。羅老三卻也聽到了,顫抖著問:“秘、秘書姐姐……俺哥咋啦?”
陳芷茵原只對著蘇烈說話,不防被人聽了去。蘇烈沖她點頭示意無妨,她才接下去說:“x光顯示,他斷掉的肋骨扎進了心臟。如今需要進行心臟修補手術。可是,前天開始,何初升教授率領組內專家到美國進行學術訪問去了。值班的醫生剛剛上了手術臺,如今醫院里沒有能做這個手術的醫生……”
心臟修補手術就是和時間賽跑,耽誤一分鐘,傷者就多一分生命危險。
蘇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問:“偌大的明真醫院,都找不到一個心臟外科醫生了嗎?”
“其實,有一個的。”陳芷茵皺眉道,“現在心臟科還有一個醫生。只不過他們說,她剛來這里工作不久,還沒有正式擔任過主刀醫生,而且現在也沒有教授簽字允許,沒法上手術臺。”
蘇烈單刀直入:“沒有擔任過主刀醫生,還是沒有擔任過這里的主刀醫生?教授簽字,又是什么鬼?”
他有些不耐煩。
醫院繁文縟節,規矩眾多,讓他很不愉快。
所謂教授簽字,就是當還沒有正式資格的醫生擔任主刀的時候,由醫院教授簽字。相當于用教授的名義提供一個保證。如今何教授人在國外,沒法為這醫生簽字。
蘇烈聽清楚緣由后,斬釘截鐵地說:“沒有教授簽字沒關系,讓這位醫生上。所有后果,由我蘇烈承擔。”
在旁邊的羅老三這時候也說:“羅老四是俺弟,俺愿意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
陳芷茵皺眉看著羅老三,斷了腿的工人靦腆地露出一口黃牙:“蘇總都愿意承擔責任了,俺這當哥的,不能眼睜睜看著弟死去!”
有了病人直系家屬同意,蘇烈又動用了一些關系,很快,醫院那邊就允許那位沒有資質的醫生上崗。
奄奄一息的羅老四從急診室轉移到心臟外科手術室,蘇烈堅持要等到手術完成。
陳芷茵眼見今晚要加班,就說:“蘇總,我要打電話回家里跟室友說一聲,免得她擔心。”
陳芷茵的哥哥就是陳智睿,五年前蘇烈受傷,陳智睿臨危受命管理公司,千頭萬緒絲毫不亂。蘇烈醒來后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屈才了,于是建立了環球集團海外分公司,把陳智睿升了一升,放他出去海闊天高的拼搏了。
臨行前,陳智睿把自己研究生畢業的妹妹陳芷茵推薦接替,成為蘇烈新的秘書。
時光荏苒,一晃眼,陳芷茵也跟了他四年了。
因為這層關系,蘇烈對陳芷茵就沒有對別人那樣冷,多少有些哥哥式的關懷。聽陳芷茵對著手機說:“好,好,我今晚不回來了。”
又“叭”“叭”親了好幾口之后才掛手機,蘇烈忍不住說:“你和你合租的室友,可以親嘴?”
陳芷茵臉蛋頓時紅了,她趕緊澄清:“不,她今晚也要加班。剛才接電話的是她的兒子。”
原來是小孩兒,那就難怪了。
蘇烈哦了一聲,不再多話。
陳芷茵倒怪不好意思的,沒話找話說:“她是單親媽媽,挺不容易的。我就把房租減了一些,算是能幫補他們。那小孩兒很可愛,雖然才四歲,很鬼靈精。”
蘇烈:“嗯。”
他恢復了生人勿近的冷漠臉,十指交扣默坐在手術室外冰冷的座椅上。陳芷茵再想要繼續找話題,卻也不能。
終于,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陳芷茵第一個站起來,羅老三也顫巍巍拄著拐杖站起。
一個身材頎長曼妙身影從手術室里走出來,綠色的手術服被汗水浸透,烏黑的發絲一縷一縷貼在她細瓷一樣的白膩肌膚上。醫生還戴著口罩,只露出兩只又大又圓的眼睛,波光粼粼,彷如海水。
一開口,那聲音卻很沙啞難聽:“誰是羅老四的家屬?”
羅老三說:“是我。”
“手術成功了。要留院觀察6——9天。你去辦理一下手續。”
陳芷茵說:“剛才秦晞護士長已經帶我們辦理好手續了。醫生,謝謝你。”
女醫生微一頷首,說:“那就好。相關醫囑我會轉給管床醫生。”
她話語出奇的簡單,幾句之后,就回轉了手術室。陳芷茵又安慰了又哭又笑的羅老三幾句,眼睛一滑,卻見蘇烈盯著手術室的方向出神。
這樣失態的蘇烈,是很不尋常的。陳芷茵來到他身邊,輕聲說:“沒想到主刀醫生竟然這么年輕。”
蘇烈:“……”
空曠的清潔間,其他人都走光了,剩下女醫獨自耐心地用刷子刷著自己的指甲縫。
白皙修長的纖纖食指,上面覆蓋著十片紅潤的小小指甲。
忽然之間,有危險的氣息在后面逼近。女醫生敏銳地一轉身,她的動作算靈敏,可也已經遲了。男人輕輕松松地捉住她反擊的拳頭,深沉黑眸牢牢盯著她:“慕顏,果然是你。”
這個身份神秘醫術高明的女醫生,就是失蹤了五年的慕顏。
蘇烈盯著慕顏那精致的面孔,唇角上揚,邪魅低笑:“好久不見。”
慕顏冷著臉說:“先生,你恐怕認錯人了。”
該死,她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怎么會被他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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