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英明一世之下的一時糊涂,當時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沒有管什么休眠和退伍的差別。 結果如今吃了大虧,居然是一道緊箍咒!還差點連累了顏顏。
傅婉婉聽他提到退伍證,吃了一驚:“烈哥,你真的要退伍了嗎?”
她才剛剛和他重逢,沒想到這就是永別?
“是。”蘇烈對傅婉婉的口氣,也算有三分客氣,“原本我答應來救你的條件,就是我救出你,他們讓我退伍。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永無瓜葛。現在我做到了,他們也應該履行諾言。”
“蘇烈,要是我不答應呢?”王輝黑沉沉地說,怎么可能讓蘇烈那么容易就退伍?那是他對蘇烈最后的拿捏,只要還有這層關系在,蘇烈就永遠越不過他去,還得出任務,還得為他赴湯蹈火,成為他上升的踏腳石!
蘇烈早料到他有這么一句,哈哈一笑:“那就簡單了,我要退伍,誰都攔不住。咱們軍事法庭見!”
“就憑那么一句,你就要上軍事法庭?”
王輝問完,看到蘇烈那似笑非笑的深寒眼神,才猛然意識到,蘇烈敢這么說,肯定有他的把柄拿捏住了!他背上的冷汗嘩啦一下,全部流了下來——
傅婉婉站在一邊,眼光始終沒有離開蘇烈,明明脫離戰場這么久了,心跳還是很快……
她很清楚是因為誰。
這個男人頂著那么一張風華絕代的臉,已經夠罪惡了,頎長挺拔的身子站在王輝面前好像一根修竹,歲月沒有損耗他分毫風采,年青時的鐵血被磨礪過后,比以前更加風采迷人!傅婉婉想起以前相處的時光,心潮澎湃,臉上一陣接一陣滾燙。
“我說要上軍事法庭當然不光憑那么一句,有很多事情可以上軍事法庭的。比如說,把無辜的平民牽涉到危險的行動中去;比如說,公報私仇派出手無寸鐵的部下去執行任務;又比如說,壓下什么情報隱瞞不報,姑息養奸直到無法收拾的地步……”
蘇烈每說一個“比如”,王輝臉色就黑一分。他甩袖而起,一拍桌子:“蘇烈,你在胡說八道!”
同時也禁不住心虛,排除了第一個比如,后面的兩個……他這些年來苦心經營,有信心做到滴水不漏的。這蘇烈脫離c大隊多年,又是怎么得知其中的情報?哼,一定是說出來唬他罷了!要不……就是有內鬼,一直在給蘇烈提供這邊的信息……
這個內鬼是誰,王輝還不知道,這念頭既然已經在他心頭扎了根,也就再也拔不掉,瘋長開去。他按捺著馬上回去排查內鬼的沖動,惡狠狠的等著蘇烈,對上的卻只是一雙黑沉沉、看不透的深邃墨眸。
“王隊長很喜歡這個位置,我卻對這些毫無興趣。如果你答應讓我離開,那么我也會相應的答應你讓你安安穩穩舒舒服服的坐好這個隊長的位置。但是,如果你出爾反爾的話,那么我蘇某也只好做一次小人了。”
蘇烈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在這劍拔弩張的小小斗室之中,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大氣不敢喘一口。唯獨他想笑就笑,笑得還張揚肆意,渾然不把這些精英、高官放在眼內!
所有人的視線都固定在他身上……各種感情都有。
蘇烈微笑著,緊緊觀察著王輝,透過那冷汗遍布的腦袋,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王輝頭腦是怎樣轉動的,怎樣計算出一個對自己最有力的結果。王輝已經無路可退,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了。
終于,王輝下大決心一樣,重重呼出一口氣之后說:“哼,好吧。我也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只是覺得人才可惜罷了!既然之前答應了你,我當然要做到!”
蘇烈清冽的笑容分毫不變,平靜地說:“那么麻煩現在就把文件給簽了。”
夜長夢多,他從來都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王輝答應他本來就是援兵之計,想要先搪塞了蘇烈往后再想辦法慢慢來壞了他的事。沒想到蘇烈這樣心急,他翻了個白眼,肚子里翻來覆去罵了幾百句臟話,滿心不情愿地叫來秘書草擬好文件。
“你先簽字。”蘇烈淡淡地說。
他的話里話外語氣也沒多重,就是讓人不可違拗。王輝氣哼哼地在上面龍飛鳳舞的劃拉一把,把鋼筆丟在一旁。蘇烈也不計較他的無禮,自己簽上了他的名字。
他的書法遒勁有力,看起來有相當程度的功底。傅婉婉癡癡地盯著蘇烈的名字,思緒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就連王輝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反應。
“婉婉,婉婉!”王輝加重了語氣,傅婉婉才如夢方醒,“長官?”
“你是被嚇呆了,還是被關太久,失常了?”王輝正一肚子氣,也不顧眼前的是他一向器重的傅婉婉,沒好氣地說,“你跟蘇魯去錄入情報,我要親自密封了上交!”
傅婉婉被關了半個月,這個情報也被押后了半個月,上頭催得急,王輝也不好交代。現在第一時間必須馬上送交情報。蘇烈拿了文件,只覺得一身輕松,轉身才想走,卻被傅婉婉叫住了。
“烈哥,你也不等我一下?”
蘇烈現在滿心只有慕顏,不知為什么他心跳得厲害,充滿了從來不曾有過的不安。他淡淡地說:“你回來這里就安全了,以后就退到二線去安安穩穩當個技術員吧。總比第一線的特情要強。”
傅婉婉一肚子話想和蘇烈說,見他如此冷淡,心里先不好受了。她嘟著小嘴說:“烈哥,這么多年不見,你還對人家冷淡,你覺得合適嗎?”
蘇烈忽然站住,傅婉婉原本小跑著追隨他的腳步,一下子收勢不及,差點撞上他。蘇烈低頭看著傅婉婉,那張跟慕顏幾乎一樣的臉,他冷聲說:“婉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暗中監視我,還把我的情況匯報給王輝。如果你識相,你就知道你哥最希望我脫離這個鬼地方,而不是留在這里。你千方百計拽我回來,不惜把自己送到金正南手中,你不覺得你已經辜負了一個特工的神圣責任嗎?”
傅婉婉被他說破“失手被擒”的真相,也不羞愧,反而理直氣壯地說:“你這樣的人,原本就應該屬于這兒,就算功成身退,也應該到總部去領一個少將頭銜!你啥都不要跑去做啥生意啊!”
有錢不是不好,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可是,他們這種人,壓根就不是錢應該可以衡量的!他們的境界,不局限在錢財上!
“做生意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不用看小人臉色,不用應酬客套。”
蘇烈口中的“小人”,傅婉婉很明白指的就是王輝,她嘟嘴說:“哪兒都有小人。你丟下了我們,你忍心?”
“你們又不是小孩子。”
蘇烈沒耐心跟傅婉婉繼續呈口舌之快,抬腿又要走。冷不防傅婉婉一把從后面保住他:“烈哥!要是我請求你留在我身邊,也不行嗎?”
好歹是受過特工訓練的人,傅婉婉看著弱質纖纖勁兒不小的,被她這么一抱,蘇烈不想停也得停了。
“婉婉,放手。”
“我不放!”傅婉婉閉上眼睛,感受著那好不容易重新重逢的體溫,還有蘇烈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好不容易得到一點點安慰,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烈哥,看在我哥份上,你就留下來吧!”
她不說她自己,因為她知道在蘇烈心目中自己的分量。
她只說傅琛。
那個在絕境之中,犧牲了自己生命,把唯一生還希望讓給了蘇烈的傅琛!
如果傅婉婉說她自己的話,蘇烈一定毫不猶豫就走掉。但是她提到傅琛,蘇烈不能不心軟。那是他心頭的一條最大的刺,時時刺激著他流血,成為他多年的夢魘,而且,還會回到最開始那時的兵王狀態……
他來這兒,既為了還人情、脫離組織,同時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擺脫這個心魔的!
見他態度有所軟化,傅婉婉知道自己的話湊效了,小嘴露出笑意,滿眼希望:“烈哥,你……”
“我留下,留一晚!”
蘇烈丟下這句話,大步流星走向蘇魯房間。
“今晚我住我舅舅房間!”
……
話是這樣說,蘇魯的房間堆滿了圖紙和儀器,身為基地參謀長的他把整個房間變成了書房,壓根沒法多住一個大男人。所以,等傅婉婉離開之后,蘇魯帶著蘇烈另外去張羅了一個房間。
“蘇烈,你今晚就住在這兒吧。”
弄丟了慕顏,蘇魯還沒想好怎么跟蘇烈交代,對著外甥的表情也就不大自然。幸好蘇烈心事重重,也無暇留意舅舅有些發白的臉色。
基地招待所的房間很簡單,為了防止對方安裝竊聽設備就連墻紙都沒有貼,鋪天蓋地都是清一色水泥的原色。整個鐵灰色的房間就中央放著一張大床、一個書桌、一個簡單的柜子。除此之外,別無物品。也難怪蘇魯要在外面給蘇烈找酒店,這種地方慕顏一定住不慣。
蘇烈倒是無所謂,他說:“我明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