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手倒地死不瞑目的時候,一直閉著眼睛的卓越突然睜開了眼睛。
眼簾掀卷,目光赫然觸及一張俏麗的鵝蛋臉。這張臉的主人,素來以儼若桃李的艷麗,揮霍冰霜一般的清泠,只是此時,這一瞬,她的眼神卻莫名地帶著些許慌亂,仿佛在這之前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一樣,又或者是想要掩飾些什么。
不得不說,袁冰從來就不是一個善于掩藏自己情緒的人,所以,她慣常將冷酷當成她的保護色。
早在五分鐘之前,她就小心又小心地抬起埋在卓越肩頭的螓首,看著自己身下的卓越,正緊閉著眼睛,呼吸平穩而安詳,就像一個正睡得香甜的小孩一樣,令袁冰不由面露訝異之色。
他這是睡著了嗎?天哪!真是豬啊,這種時候居然也睡得著!暗暗想著,袁冰不禁有點惱怒起卓越的沒心沒肺來。明明是這么緊張的生死關頭,他怎么就能睡得著呢?
連袁冰也沒察覺,她這會兒生氣的時候,不再僅僅是酷酷的壓下眉頭,還無意間加了微微鼓起臉頰和噘嘴的小動作。
不過,卓越注意到了??上?,當時他好不容易冥想了半個小時,這才湊出些精神力來鋪散開來,去搜尋那個狙擊手的影蹤。為免浪費這些精神力,只得錯失好好欣賞袁冰這難得流露的可愛表情。
之后,他找到了狙擊手。本來他也只是打算在附近找些小動物去騷擾下這個狙擊手,結果,被他意外找到了一條眼鏡王蛇。于是,卓越控制了這條眼鏡王蛇,悄悄地去接近狙擊手。
這個狙擊手顯然也是一個有著豐富的叢林作戰經驗的老兵。在他的認識里,蛇類普遍不會主動攻擊人,尤其是像他這樣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形同雕塑的人??上?,他根本沒想到,這條眼鏡王蛇,它可受命來找他的。
眼鏡王蛇的蛇毒本不至于這么迅速就致他于死地,只不過這條蛇,它咬的位置很好,再是他的毒液幾乎一滴不剩地注射進了狙擊手的體內。于是,有了那致命的一幕。
危險解除了,眼睛睜開的卓越并不想留下一些令人可疑的猜測。于是,他只是對臉色紅得有點異常的袁冰說道:“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先睡兒吧!等天黑了,我們就安全了。”
說完,卓越就重新閉上了眼睛。
“喂,你先別睡啊?!睘榱死吭?,不讓他再次進入“睡眠”狀態,袁冰一邊說著,一邊卻是情急之下,拿腦袋往卓越額頭撞去。
“咚”一聲響,卓越睜開了眼睛,只是目光有點嚴肅,似乎被要打斷他睡覺,非常不滿。
“還有什么事?”
“那個女人呢?她怎么辦?”似乎頭被撞得生疼,袁冰的額頭微微泛紅,她皺了皺眉頭后,問起了這個嚴肅問題。
“我不知道。如果她夠聰明,應該像我們一樣,找一族草叢,好好睡一會兒?!弊吭疆斎恢琅艘呀浰赖煤軓氐琢?,不過,他不可能在這時候表現出他已經知道她的生死。
“啐,誰跟你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卓越身上散發出的男性荷爾蒙吸引,總算冒出了一句女性思維的話,盡管這只是句嗔斥。
“哎,可惜手機落車上了……”袁冰悵然地嘆了口氣,然后頭無力地落下,恰好貼在卓越的肩上,幽幽的呼吸聲聽在卓越耳中,令卓越不禁泛起有一種特別溫馨的感覺。不禁感慨,再堅強的女人,也有不為人知的柔弱的時刻。不過,他已經有周儀君了。
想到周儀君,卓越嘴角微微一笑,所有的想法頃刻收攏。閉上眼睛,趁著距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好好冥想爭取至少恢復到半成精神力吧。
于是,卓越再次進入老僧入定的狀態,懷里貌美如花的袁冰再也激不起他的心湖半絲波瀾。
只不過,同樣一次經歷,往往在不同當事人的內心深處,留下的痕跡不盡相同,有時候甚至會是云泥之別。比如袁冰,枕著卓越的身體,感受著他那寬厚的肩膀,袁冰滿心的焦慮漸漸地淡去,最終淡到無跡可尋,有的只是安然恬靜的二人時光。她突然覺得,有這么一個踏實的肩膀可以依靠,原來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如此想著,她的嘴角微微揚起,目光再觸及卓越平靜的“睡容”,漸漸變得柔軟起來。
若是此時,有她相熟的同事見著她的模樣,鐵定無法相信這是他們終日朝夕相處的冷艷警花。
終于,天黑了!卓越如約睜開眼睛,精神力恢復了六成。他醒來的時候,袁冰正像一只貓一樣,緊緊摟抱著她,睡得很是香甜。
袁冰時不時地抿抿嘴角,像是在睡夢中吃什么東西一樣,或者那像刷子一般濃密漂亮的長睫毛微微顫動,手上力量不自禁加大,摟得更緊了幾分……然后,卓越就感覺到她胸前的酥軟彈嫩帶來的擠壓更見真切,明目張膽地挑逗著早被卓越鎮壓住了的綺艷心思。面對這等誘惑,小卓越這個憑本能行事的小混蛋,十分敏捷地跳了起來,放肆地回應著,抵觸著袁冰的大腿根……
卓越大呼吃不消,趕緊將袁冰翻了個身,擺脫了自己的尷尬后,將袁冰喚醒。
看到袁冰一臉惺忪地抹著眼睛,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些事完全沒有印象,不禁暗暗松了口氣。
“呀,天這么黑了?我們怎么下山去?”袁冰問出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天是黑了,他們是安全了,因為沒有狙擊槍可以瞄準他們了。不過,她發現他們似乎又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因為天黑了,這上山下山根本沒有路,怎么下去?
也許是出于女性對黑夜本能的不適,再加上下午時候,這片草莽給她留下的不愉快印象,她不禁不自覺地環抱著卓越,幾乎整個身體貼緊了卓越的手。
黑暗中,卓越分明感覺到袁冰的手有點微微的顫抖,她的手心還有點潮濕。
“抱緊我!”卓越突然轉過身,背起了袁冰,只給了袁冰三個聽著非??孔V的字眼。下一瞬,袁冰的纖長的雙臂就圍住了卓越不算太寬的肩膀。她摟抱得那么堅定,呼吸有點異常,但顯然并不是因為害怕……
夜色于卓越而言并不構成任何麻煩,山中束手絆腳的枝條草木,更是難成障礙。卓越跑得飛快,盡管山是一片斜坡,可是他卻如履平地。
袁冰聽到了風在耳邊飄過的聲音,可是她心里沒有絲毫的緊張。因為她突然像是頓悟一樣地想過——就這樣吧,只要他在身邊,摔下山去又如何?
在這一刻,她很用心地感受著他堅實的脊背給她的安全感,她別的什么都不想,不想和他認識至今的種種,不想他那個溫婉可人的女朋友……
可惜,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風停了。
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伸手就觸到了涼涼的金屬溫度。這么快已經到警車邊了嗎?
她有點恍神地掙扎著離開了卓越的背,盡管內心有那么一些戀戀不舍。
黑暗中,卓越聽著她的呼吸和心跳的變化,看著她微微地擦拭眼角,看著她略顯匆忙地開了警車的門,然后從警車里傳來不帶一絲顫音的報警聲:
“我是警員00XXY8,盤云嶼發生槍案,有人員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