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殊這句話剛剛說罷,上一刻還陽光充盈的院子,下一刻便見烏雲(yún)密雲(yún),陰風陣陣,且僅僅只在這一方天地間,那無數(shù)懸掛於樹枝上的屍體在短暫的沉寂之後再度開始搖晃,力道之大,幾乎快要將樹枝折斷。
然而面對此情此景,紅殊卻像是早就習慣了一般,只那往日裡漫不經(jīng)心的神情在此刻添了幾分嚴肅。她不再多言,靜站山門口望著那深不見底的漆黑場景,少頃朱脣揚起,一抹嘲色掛了上去。
“即便生氣又如何,你還不是既動不了我,也爲自己做不了什麼呢……”她說著,莞爾一笑,“所以,接受現(xiàn)實吧,顧暖。”
“不!不!我不接受!你們……都是你們……”
顧暖的咆哮聲很快從石洞中傳出,但在最初的氣勢十足過後,很快就變成了虛幻的靡靡之音。那種仿若跨越了幾千年的迷濛幻象很快瀰漫在了四周,少頃,就見紅殊的身影也變成了如水波一樣的畫面,隨著顧暖一聲接著一聲的哀嚎,最後,一切全都消失不見了。
“啪!”
清脆的耳光聲響起,火辣辣的疼痛感頓時燒灼於心。顧暖緩緩睜開雙眼就見一張黑臉出現(xiàn)在面前,猙獰的疤痕在他的側臉顯得是那樣觸目驚心,她嚇得往後一縮,卻很快在愣怔過後,自嘲一笑。
“你打我。”她說著,表情卻並不是很在意。
“你該打!”
葉蕭冷著一張臉喝了一聲,一把將顧暖從軟榻上拽起,緊緊按著她的肩膀怒道:“你自己說,我叮囑過你什麼!”
顧暖的肩膀被捏的很痛,可她緊咬著牙不願痛呼出聲,只死死瞪著葉蕭,最後才咬牙切齒道:“入局者,不怒不喜,不暴露,不多言。”
“那你做到了哪一點!”怒極之下,葉蕭一把將顧暖甩在地上,指著她道,“你可知煉一味百屠香有多麻煩,你竟然就這樣把它浪費了!你真是該死!”
“那你殺了我啊!”顧暖擡頭咆哮,“你殺了我,就不會再有人浪費你的百屠香,我也不必再受這種痛苦跟折磨
!”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耳光聲,甚至比之剛纔還要大力了很多。顧暖趴在地上偏著頭,嘴角鮮血溢出,脣角卻不自覺地翹了起來。魅惑的雙眸此刻全都是支離破碎,導致那笑,竟是比哭還要難看。
“顧暖,這話,我最後一次說。”
“在你出身時被種下碎片扔在詠化城開始,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你這輩子,註定只能成爲別人上位的墊腳石,一個螻蟻,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東西。我給了你機會,讓你起碼在人生最後一點時間裡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所以到底該如何,你最好心裡清楚。”
“不要再說我不敢殺你這種話,顧暖,你對我們是很重要,但基礎在於你要聽話,若是你不聽話,試問我們要這樣一顆棋來自毀前路嗎?”
葉蕭聲音低沉,短短三句,卻字字誅心。顧暖臉上的笑容終於散去,她雙目圓瞪怔怔看著面前的男人,突然發(fā)現(xiàn)論起心狠,沒有人是面前這人的對手。
他對外人狠,對自己更狠,只是因爲復仇便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相比之下,她那小女兒的心思簡直是太令人可笑了。
但是爲什麼,爲什麼這種痛苦要她來承受,就因爲身上跟蘇青墨流了一樣的血,所以纔要被當成對付她的武器嗎?
悵然的情緒很快被憤慨所替代,顧暖沒有吱聲,只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見狀,葉蕭竟然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很清楚,只要顧暖心裡一直保留著對蘇青墨的怨恨,那事情就會容易很多。這樣想著,他緩緩俯下身又將顧暖拉起來,扶到了一旁的軟榻上。
“你先休息吧,過兩日你再去一趟。”
顧暖看葉蕭轉身就走,橫梗在心頭的疑問終於道出:“你們這麼做,到底是爲什麼?”
“爲什麼?”葉蕭重複著,冷然一笑,“我想要什麼,你不清楚?”
“可你如何能斷定她一定會死在那兒?”
“因爲……那裡不是活人可以長久
逗留的地方。”葉蕭再一次轉身,眼睛卻閃著詭異的亮光,“所以呆的時間越久,她回來的可能性就越小,即便最後她成功脫身了,那回來的人也不一定是她。”
葉蕭這話讓顧暖聽得雲(yún)裡霧裡,然而沒等她繼續(xù)詢問,屋外已經(jīng)傳來了丫鬟的叩門聲。
葉蕭又叮囑了顧暖幾句後這才走出臥房前方正廳,而隨著他每往前走一步,身後的小院臥房便像是被人蓋上了一層黑布般,漸漸消失在了肉眼可見的範圍內。
待到葉蕭抵達正廳,身後那重重影子早已不見,而他在看到正在前廳等著他的那個黑色人影時,眸底閃過一絲厭惡,卻不得已耐著性子道:
“沒想到你竟然會越過範庭川直接來找我,李繼。”他說著,正步上座。
李繼像是沒看明白對方臉上的厭惡一樣,他輕笑一聲,搖著頭:“葉兄這話說的不對,我李繼可不是那姓範的跟班,不過是奈何主上有令,所以纔跟著他罷了。”
說著,他袍角一甩,坐在了下首:“不知葉兄剛纔在忙什麼?”
葉蕭很是討厭李繼的眼神,彷彿只要他那兩個眼珠子一轉,便會有無數(shù)鬼主意冒出來。修長且粗糙的指尖在桌子上輕叩,葉蕭淡淡道:“不關你事。”
“說的也是。”哪知李繼卻很是順從地接過話,頓了頓才道,“其實不瞞葉兄,在下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
“哦?”葉蕭眼微瞇,“爲你?”
“非也,是爲另一人。”李繼笑說著,指關節(jié)在桌上輕叩三聲,“瑾王爺。”
葉蕭見狀眉頭很快驟起,他對肖瑾塵的恨意可不比蘇青墨他們淺。那個人娶了自己的至愛又不好好珍惜,甚至還爲了其他女人害死了她,這種仇,他如何能放下!
想至此他不由重新打量了面前這陰陽怪氣的人一番,才又道:“沒想到李兄這見風使舵的本事還真是一流。”
“這話說的,良禽擇木而棲不是嗎?更何況相比那姓範的,我當然會更相信一直跟著我們的瑾王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