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月打量著這熟悉的宮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到底哪里不對勁,她一時又說不上來,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整理了一下之后,便走了出去。
“四王爺!”傲月沒走出去多久,迎面便遇上了夏侯玉軒。
“皇后娘娘!”面對傲月,夏侯玉軒顯得有些拘謹。
“四王爺,皇上去了邊關,你可知道,邊關出了什么事?”傲月心想,三哥說過,這陣子都由夏侯玉軒監國,想來,他應該知道什么事。
“娘娘,這是國事,臣弟一個殘廢的王爺根本無權過問。”夏侯玉軒的回答有些不對,跟著,他話鋒一轉:“對了,娘娘,看來您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正好,臣弟這些日子,也要出宮一趟,國事就交給您了。”
“你也要出宮去?”傲月覺得更加奇怪了。
“是,臣弟好久都沒有出宮去走走了,想出走逛逛。念兒就托負給您了!”夏侯玉軒自從阿蓮死后,神情總是顯得那般悲傷,傲月也沒有多想,只道他是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罷了。
“那好吧,出去走走也好,你放心,念兒是阿蓮的孩子,我會把她當成我自己的孩子來疼愛。”阿蓮的死也將所有的過往恩怨盡數帶去,剩下的還是她們之間那抹不去的姐妹之情。
“謝謝!”夏侯玉軒感激地點點頭。
對于傲月,他一直沒有什么好感,無非是因為,傲月是紅顏禍水,不但害了他三哥,也害了五弟,可是,當他知道傲月所受一切時,他開始慢慢的理解她。
夏侯玉軒將國事一一與傲月交接清楚之后,便往傲月宮中看小念兒,望著念兒那猶如阿蓮縮小版的小臉,他不禁黯然傷神。
如果阿蓮這一生愛的人不是夏侯逸軒,那么,她的一生將會很幸福,人就這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哪怕最后傷的是自己,也無怨無悔。
夏侯玉軒離開了皇城,整個宣城的一切事宜都落在了傲月的頭上,好在,那些大臣早已習慣了傲月的當權,所以,并沒有多少的異議,傲月處理起事情來,也是得心應手。
對于夏侯逸軒前往邊關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傲月也幾乎是隔幾天便能收到他的消息,剛開始,她也并不曾懷疑。
可是,一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夏侯逸軒并沒有回來的意思,而且消息也越來越遲,這不禁讓傲月起了疑心。
她暗中派人快馬加鞭趕往邊關與阮宮壽取得聯系,得到的結果是,夏侯逸軒根本就沒有去過邊關,邊關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這個消息,對于傲月來說,無異于是無比的震驚,這才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可是,對比那些字跡,的確是夏侯逸軒的筆跡無疑。
她總感覺這其中有什么不對勁,于是將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放在一起,終于,她找到了疑點。
以前,一個月之內,她的頭痛癥最少要發作兩到三次,可是,這一個月過去了,她的頭痛不僅沒再發作,而且,整個人感覺到無比的舒暢,她為自己仔細檢查過,以前身上那種滯留的感覺,已然全不見,她驚覺自己身上的毒已然全部解去,這是怎么回事?
傲月感覺,這一定跟天狼山那一次昏倒有關,她決定要前往天狼山一查個究竟。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將夏侯逸軒不在位的消息透露了出去,身邊的一些小國開始蠢蠢欲動,傲月不得不先留下來處理國事。
其實宣國最大的對手便是天月國,若是此時天月國伙同他國一起群攻宣國的話,那么,宣國必敗無疑。
可是,此時天月國的國君已換成了玉虎,龍軾在尋回兒子之后,將畢生的治國之道都傳授給了玉虎,玉虎順理成章的登基為皇。
傲月對玉虎有救命之恩,玉虎又豈能任他國圍攻宣國,他出動全部兵馬,放言出去,若誰敢動宣國一分一毫,他便會踏平他國。
周邊那些小國,原來也是想聯同天月國一起圍攻宣國這塊肥肉,可如今,天月國的國君居然放出如此狠話,那些蠢蠢欲動的小國,哪還敢再生異心?
而玉虎一氣呵成,趁機將周邊的小國全部都歸納于天月國,將天月國壯大成一個泱泱大國,可他卻始終不動宣國一分一毫,不為別的,只為傲月一人而已。此是后話。
傲月等周邊的事情都穩定了下來時,已是過去了三個月之久,她心念夏侯逸軒,急急將云游的夏侯玉軒召了回來。
“我以為權力會讓你忘記一切情愛,你是該去見見他了!”在傲月說明情由之后,夏侯玉軒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樣。
“三哥在天狼山,對不對?”夏侯玉軒的話讓傲月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夏侯玉軒臉上涌出些許難言的悲傷:“他一直都在天狼山……”
“我就知道,所以,請你幫忙監國,我要去見他!”傲月的心早已飛到了天狼山,恨不得馬上見到夏侯逸軒。
夏侯玉軒輕嘆一聲:“你是該去見見他了,因為,再晚一點,你恐怕就連他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了!”
原來,這幾個月來,夏侯玉軒根本就不是云游,而去了天狼山,見到了為傲月耗盡元氣的夏侯逸軒。
這一次,若不是傲月急召,他或許都不會回來。
傲月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后,騎上快馬,日夜兼程地趕往天狼山,她只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當她趕到那里的時候,夏侯逸軒的生命也已經走到了盡頭。
“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將白發蒼蒼形同老頭的夏侯逸軒抱在懷中,傲月心碎不已。
如果,她當初知道他用命來換她的命,那么,她寧愿自己死,也不要他來救。
“傲月,我只想你好好的活著,記住我所有的好,忘記我曾經對你的傷害,我不想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夏侯逸軒枯瘦而又蒼老的大手想要拉著白如雪的發遮住難看的容顏。
可傲月卻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滾燙的淚顆顆滴落在他的身上:“三郎,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三郎,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你都是我的三郎!”
若是她知道,他之前的那些反常,是為了她的以后而在準備著,她一定不會那么任性,一定不會離開他半步。
可是,再多的悔恨,已經沒有辦法改變眼前的事實。
“傲月,你好久好久都沒有陪我去看日落,今天陪我去看看,好不好?”夏侯逸軒知道,這或許是他最后跟傲月相處的時光了。
“好,我陪你去看!我們一起去看日落,一起等到日出!”傲月強忍住悲傷,費力地將夏侯逸軒扶到了山頂。
他們來早了一點,天空還是那么湛藍,藍得令人心醉,也令人心碎,他們依偎在一起,默默地望著遠方,多么希望這一刻能成為永恒。
慢慢地,原本湛藍的天空,猶如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般,一下子漲紅的臉,變得那般嫵媚而羞澀。
是誰是驚擾了她?他們舉目望去,原本火紅的太陽,不知何鑲上了一圈金邊,此時更是將西山的天空染得金光燦爛,讓人覺得眼前一片眼花繚亂,如幻似夢,卻又蒙上某種淡淡的憂傷。
“傲月,夕陽雖美,只是已近黃昏,很快,黑暗就要來了……”夏侯逸軒無力地靠在傲月的肩上,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紅光的照耀,他原本蒼白的臉上,居然有了淡淡的紅潤。
“三哥,每天都有夕陽,每天都有黑暗來臨,有我陪在你身邊,再黑的夜晚,也有光明!”傲月輕握著他的手,將淚盡數流向心底。
她是行醫之人,她懂得什么叫回光返照。
“傲月,我記得你曾經在夕陽下跳舞的情景,那個時候,你的身上像是被一層光暈罩著,好美好美……能再給我跳一支舞嗎?”
傲月忍著奪眶欲出的淚花,笑著沖他點點頭:“三哥,只要你喜歡,我愿意為你跳一輩子!”
她將夏侯逸軒扶到一旁靠在石頭上,然后在他面前翩然起舞,每一個旋轉,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般令她心痛,她多么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哪怕就這樣讓她旋轉一輩子,她也愿意。
夏侯逸軒一直微笑地望著傲月旋轉的身影,恍惚間,他們曾經的一切如幻片一般在眼前劃過,從相遇,相識,相識,到相戀,每一步走來都是滿滿的幸福,只是,這幸福對他們來說實在太短暫了。
“傲月,如果有來生,如果還能再遇到你,我愿意在遇到你的那一刻,就帶你遠走高飛,陪你到天之涯,海之角,陪你看每個日出日落……”
“三哥,我不要來生,因為那太遙遠了,我要你現在陪我看完日落,再一起等日出……”旋轉中,淚水早已濕透了衣襟。
“傲月,宣國和憶兒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把宣國治理得更好,也會把小憶兒教導成一位明君!”
“傲月,原諒我的自私,不能陪你白頭偕老了。我記得你曾說過,一個人在臨死之前,還能握著愛人的手,那么,他是最幸福的,這一輩子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終究,夏侯逸軒沒能等到第二天的日出,帶著對傲月母子無限的眷戀,慢慢合上了那雙如深潭般深情的黑眸……
傲月沒有哭,按著他臨終前的意愿,將他葬在天狼山,他說,因為她喜歡這里,那他的魂就永遠守候在這里。
傲月回到宣國,忍著悲痛,將全部心思都鋪在國事與教育小憶兒的身上。
十八年后,小憶兒已經長大成人,言行舉止間,恍如夏侯逸軒再生,傲月還政于他,她退居后宮,被尊為圣母皇太后。
三十多歲的傲月此時擁有了至高無尚的權力,也應了那萬凰之王的命格,驀然回首,原本在她身的人卻都一個個相繼離開了她,偌大的皇宮里,再沒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孤獨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憶兒繼承了夏侯逸軒和傲月的一切優點,他沒有辜負母親的寄托,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令群臣佩服不已。
幾個月之后,宮里便傳來太后殯天的消息,舉國哀傷,有的戲班子甚至是將她這短暫而又傳奇的一生寫成劇本。
一如她所說,是非功過,由后人去書寫。
天狼山下,那個依舊美麗的小屋門前,一位美婦靜靜佇立于盛開的天狼花間:“三哥,我回來了!”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恍惚間,她看見小屋的房門打開了,令她魂牽夢繞的人正沖她溫柔的笑著,張開那溫暖的懷抱:“傲月,我一直在這里等你的到來。”
一滴淚悄悄落在她微微翹起的唇角邊上,她笑了,笑得幸福而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