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怎么來了?”
誠王就看見站在門口一臉殺氣, 就跟來抓奸似的的靖王了。
這侄兒之前還在跟皇帝在宮中開片兒呢,怎么一轉眼就出現在他的府里?
莫非又是來搶劫誠王府的?
誠王他老人家一下子就警惕了!
“殿下!”本一臉茫然不知衛瑾要與自己說些什么的阿妧, 一抬頭就看見靖王立在天光里。作為一只剛剛被威脅吃掉的團子, 她此刻見了靖王就突然見到自己的天神!頓時就叫了一聲從誠王妃的膝上滾下來, 圓滾滾地撲進了靖王的懷里。
她毫不猶豫地撲過來,這樣真切地需要自己,靖王的嘴角就勾起了一個滿意的弧度, 俯身將這胖嘟嘟的小東西給抱起來, 隨手就將匣子放在阿妧的小胖手兒里。
“你最近不合適戴寶石,這些珍珠正合適你用。”
阿妧才死了生母, 怎么能戴那些鑲著各色寶石璀璨光華的首飾呢?
不過一樣兒首飾都不用, 那也太寒酸了不是?辜負了團子的美貌。
靖王今日正巧入宮, 就看見皇帝的御案上放著一匣子蓮子大滾圓的南珠。
這些南珠都帶著寶光, 顯然是挑選得最精致的珍珠,靖王頓時就覺得這南珠很合適給阿妧打首飾了,自然心中想到手里就要做到, 抄起了匣子就走。
誰知道這是皇帝用來博美人一笑的呢?不過就算知道, 靖王殿下搶就搶了,還想怎樣?
有能耐叫趙貴妃來跟他分個高下啊?
靖王完全不在意皇帝與趙貴妃受傷的心情,一門心地就想叫阿妧穿得得更漂亮體面些,一腳將皇帝對自己揮舞過來的大刀給踹湖里去, 一邊施施然地出宮。
知道阿妧來了誠王府,他就追了來。
也幸虧是追了來。
不然還不知有個小子竟敢挖自己墻角。
當靖王沒有混跡后宮過,不知道什么叫脈脈此情誰訴呢?!
衛瑾這小子!
“可是叫陛下惱了你。”果然這還真是給自己搶的, 阿妧心里充滿了一種奇異的歡喜,又忍不住生出幾分忐忑,唯恐靖王因為自己被皇帝治罪,也不愿叫靖王為了自己就被人呵斥。
她一打開匣子就看見滿滿的都是珍珠,光彩浮動,圓潤皎潔,顯然是上好的珍珠,這些白色的泛著光輝的珍珠里頭,還稀稀落落地滾著一些金黃色與粉色的大珍珠,越發叫沒見識的阿妧張開了小嘴巴。
“好看。”
怨不得都有說珠光寶氣呢。
阿妧見了這珍珠的光澤才明白這話的來歷。
不然在阿妧心里想著,珍珠雖然貴重,又如何與寶石相提并論呢?
“你喜歡就好。”靖王頓了頓,摸摸阿妧的小腦袋,低聲說道,“父皇不會這樣小氣。”
“真的么?”阿妧擔心地問道。
想著皇帝陛下那跳腳兒喊打喊殺的模樣,靖王一臉正義地點了點頭。
他看著阿妧,突然皺了皺眉。
這胖團子臉上好大的牙印兒,因生得皮膚嫩嫩的,因此臉頰上自然就浮現得十分清晰。
“你干的?!”靖王殿下頓時就將目光投向了元秀郡主。
“關你屁事。”元秀郡主頓時冷笑了一聲,捏了捏手指,咔吧咔吧好幾聲脆響,暴力特征十分明顯。
“你是不是想死?”靖王殿下還沒啃自家團子一口呢!
“你過來試試看。”看她不跟靖王分個你死我活的。
“不要吵架,不要吵架。”阿妧覺得心很累啊,怎么這兩位每每撞上,自己就一定要勸架一回呢?只是這一回明顯心累的里頭多了林世子,他顯然還記得元秀郡主手臂上的傷勢呢,嘴角無奈地勾起了一瞬,上前將元秀郡主給拉在自己的身邊。
因心上人在側,因此元秀郡主難得地對靖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起來,倒是衛瑾,默默地看了靖王一會兒,見胖團子都想不起自己了,就失落地走回到了一旁。
他垂了垂自己的小腦袋。
好不容易有個小伙伴兒,一轉眼就跟靖王叔跑了,看來這世道,也只有白兔才是不離不棄的真愛了。
“回頭叫人給你打幾樣兒首飾,不然出去了多寒酸。”
靖王頓了頓,就去問笑容里含著一點憂慮的林珩道,“你走不走?”
林世子能說不走么?
他沉默著看了看又要跳起來的元秀郡主,和聲說道,“今日貿然上門本就十分失禮,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他又再三對誠王夫妻賠罪,又保證回頭一定更加鄭重地上門,這才與露出幾分失望,沒想到這家伙竟然當真要跟自己一塊兒走的靖王出了誠王府的門。見到靖王走出誠王府的一剎那,誠王府的大門就跟火上房一樣火急火燎地關上,林珩就不知該用社么眼神來看靖王了。
這得干了多少壞事兒,才能叫人給警惕到這個地步?
“其實你可以留下用個飯。”靖王就淡淡地說道。
然后叫這倒霉靖王抱著團子回自家靖王府?
他爹會哭死的。
林珩再次嘆了一口氣,一雙溫潤的眼落在阿妧胖爪子捧著的南珠上,又看了看阿妧素淡的小衣裳,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動了動,腹誹靖王的心一瞬間就消散了。
他心中輕嘆了一聲,伸手溫柔地摸了摸阿妧的小腦袋,卻不再多說什么。倒是靖王,淡淡地請林珩上了寧國公府的車,自己卻抱著阿妧上了靖王府的朱輪馬車,靠在了王府里饅頭叔特意給團子鋪的厚厚的絨毯上,彈了滾在自己面前的阿妧一下。
“又想你那個姐姐了?”他淡淡地問道。
正奮力滾來滾去的團子一下子就僵硬了。
“殿下怎么知道?”她沒說啊。
阿妧有一肚子的心事想要和靖王說,可是在說出口之前,卻被靖王給猜出來是個什么節奏?
“國公府中安定平穩,你眼中存著幾分憂慮,能被你放在心上的也只有你的姐姐。”
靖王的記憶里,那個阿蘿倒是一個世所罕見絕色,說句不好聽的,就是被皇帝愛若掌珠,當初號稱什么南朝第一美人的趙貴妃,生得都不及阿蘿嫵媚嬌艷傾國傾城。不過女子若生得好,未必是一種福氣,至少叫靖王眼里,生了一張美貌無匹的臉,卻不過是侯府庶女,這阿蘿的命運只怕不怎么樣。
這種女子,若嫁給尋常人家,若夫君不是個能護住她的,只怕命運要很凄慘。
換了別人,靖王才不管美人死不死呢。
這年頭兒紅顏薄命的還少了不成?
只是阿蘿是阿妧惦記的人,他一想到阿蘿不幸就覺得頭疼極了。
那胖團子還不哭死啊?
因此,哪怕對阿蘿沒啥惦記,然而靖王還是對她多了幾分關注,見此刻阿妧垂著小腦袋爬過來,軟軟地將小腦袋枕在他修長的腿上,就動了動,叫這團子靠得更舒服些,淡淡地說道,“你心里有什么難過之事,就與本王說。只要本王力所能及,總會幫你解決。”
當然,能令一個皇子都束手無策之事,這世上還沒出現呢。晉王就摸著阿妧的小腦袋很自信地想著。
“我聽說太……侯夫人打了侯爺。”阿妧沒法兒管南陽侯夫人叫什么二嬸兒,因此就輕聲無力地說道,“聽說那府里鬧得可厲害了。六姐姐,六姐姐總是在那府里,我擔心得很。”
阿蘿若想要嫁人還得幾年,就這么在樂陽手底費盡心機地討生活?失去母親庇護的孩子就是這樣可憐,阿妧卻知道,自己本會比阿蘿可憐一萬倍,可就是這個自身難保的姐姐,幾乎是熬盡了心思,給了她一條最安穩的路。
她自己卻依舊淪落在南陽侯府里。
阿蘿總說自己在樂陽郡主身邊不會吃虧,可是阿妧怎么可能相信呢?
她不僅不相信,也知道阿蘿的日子不會真正地好過。
“我不想六姐姐在壞人的身邊。她們往后害了六姐姐可怎么辦?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么和父親母親開口,他們養我一個……老太太就已經很不高興了。”
若她當真央求寧國公夫妻,他們就算是為了阿妧,也會將阿蘿給接入府中。
可若是那樣,再三接了南陽侯的庶女進府,就是打了南陽侯夫人的臉,與她結怨。也會叫太夫人心生不悅。
阿妧不怕自己被太夫人討厭,卻唯恐太夫人會不喜寧國公夫人在府中自作主張。寧國公夫人對她那樣慈愛,她沒法兒不顧她的立場就不愿不顧地央求。這些話憋在阿妧的心底,她要努力不叫寧國公夫妻看出端倪,憋得很難過。此刻她吸了吸小鼻子,伸手抓住了靖王的衣擺。
“我壞極了,總是想著自己,總是做錯事。”
她嗚嗚咽咽地自我唾棄。
瞧瞧,那阿蘿還沒怎么樣呢,胖團子就已經哭起來了。
靖王哼了一聲,伸出修長有力的大手,將胖團子的臉給抬起來沉默著給她擦干凈臉上的鼻涕眼淚,這才慢慢地說道,“別哭。此事我記下了,回頭會給你姐姐一個前程。”
他并不是第一次對阿妧許愿,可是阿妧卻還是不知該如何感激,抱著他有力的腰低聲說道,“殿下心軟,我總是仗著這個,叫殿下幫助我。”她其實和那些用眼淚裝可憐,叫人為自己出力的女子有什么分別呢?
本就是仗著靖王對她另眼相看,因此總是心安理得地叫靖王給自己出頭?
“就,就六姐姐這一件事,往后我不會再叫殿下費心了。”阿妧抽抽搭搭地靠著靖王,只覺得靖王的懷抱堅硬卻可靠得叫自己安心無比。
她哪怕只抱著他的腰,卻覺得這一刻自己什么都不用害怕。
“往后你大可以叫本王多費費心。”這么乖巧又懂事,懂事得叫人心里一軟的小團子,叫靖王什么都愿意為她做。
此刻,他不知怎么就想到當年坐在戰火尚未完全熄滅的城墻上,靠著滿是鮮血的重劍聽著那些皇帝身邊的大將們說著南朝女子的美麗與可怕。他們說那些南朝女子明明生得那樣柔弱無力,脆弱得仿佛一根手指頭都能將她們殺死,可是卻又可怕得叫人甘心地在她們的眼淚里什么都愿意為她們去做,哪怕赴湯蹈火。
他那時尚不明白那些話中的含義,只覺得那些同僚眼底的火光炙熱卻愚蠢。
可是如今看著這軟乎乎的阿妧,靖王不由想到,自己的確是為了她做了從前自己絕不會做的事情。
可是他也沒什么懊悔與警惕。
與其和那些沒出息的同僚一般為女人赴湯蹈火,還不如為了團子赴湯蹈火呢。
他默默地摸著阿妧的小腦袋。
“除了六姐姐,我覺得日子過得可好了。”
阿妧其實是一個知足常樂的姑娘。
只要阿蘿能有一個順遂的未來,那阿妧就覺得如今的自己其實已經生活在蜜罐子里了。
她也不會再有什么傷心不甘的時候,而是每天都愿意開開心心的。
“殿下想為六姐姐做什么呢?”她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又巴巴兒地抓著靖王的衣擺好奇地問道。
她的眼睛都哭紅了,靖王不由捏了捏這胖團子的臉頰,片刻之后,慢吞吞地說道,“我送她一份大前程,只是能不能抓住,愿不愿抓著,就看她自己的選擇。”
他并未說得清楚明白,因此阿妧就十分的一頭霧水,然而靖王一向靠譜,她就安心地等著靖王再給自己好消息。只是她雖然安心了,這一日,南陽侯府一處靜悄悄的精致閣樓之外,南陽侯夫人所出的唯一嫡子林唐正嘴角抽搐地立在閣樓下,仰頭看天片刻,方才一臉無奈地推開了閣樓。
就見這精致華美的閣樓充滿了女子的柔媚的氣氛,姿容絕色的少女只挽著一個慵懶中透出漫不經心的嫵媚的發髻,詫異地轉過頭來。
“你來做什么?”阿蘿與林唐這個嫡子一向不說話的,見林唐今日出現,頓時張大了一雙美麗的眼睛。
唯恐林唐是來送自己這沒了生母的庶女去死一死,阿蘿不著痕跡地退后了一步,握住了插在一只瓶子里的剪刀。
見她警惕地看著自己,暗淡的光透過來一點點,卻掩飾不住阿蘿的絕色的姿容,林唐就越發頭疼了。
“我來見見你。”他努力露出和善的表情,只可惜不大成功。
因為他其實并不怎么喜歡阿蘿的。
會令南陽侯夫人傷心的人,林唐都不大喜歡。
只是見阿蘿同樣也不喜歡自己的樣子,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兩看兩相厭了,林唐頓時拿拳頭抵在了嘴唇上用力地咳嗽了一聲,努力擠出個笑容,對阿蘿招手道,“你過來,我有話說。”
阿蘿沒動。
見她如此冷淡,林唐心里倒松了一口氣。
若這庶妹撲上來跟他兄妹情深,他非踹她不可。
只是見阿蘿此刻絕色的臉上似乎少了幾分隱藏,少了幾分愚蠢輕狂,林唐的眼里又多了幾分笑意。
“你別覺得我對你心懷歹意。”他挑眉,見阿蘿依舊冷淡,就笑瞇瞇地說道,“若我想要害你,當日你往你家那小東西的衣裳里塞東西的時候,我就捉了你治罪了,那你們姐妹兩個早就沒命,還能有今日的好日子?更何況你要的那些黑柳絮,若不是我暗度陳倉,你以為那么容易就能不知不覺混進府里?快過來吧,我有好事兒跟你說。”
他就露出一副“我是好人”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