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過招,勝敗不過一線之間。
蕭洛辰只覺得急轉(zhuǎn)直下,形勢頃刻間居然就驟然傾覆。
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有什么魔力,竟然能夠瞬間從一種情緒里掙脫出來?還能轉(zhuǎn)到另一個話題中反制了自己一把?
“小女子身無長技,唯有這調(diào)香之道卻是唯一可以有所自信之事。我聞公子身上這麒麟花、沒藥、鳳子膽、蒼白這四樣材料該是我給公子那張消人氣味方子里的應(yīng)有之物,另外卻多了……嗯,應(yīng)該是金沙草。這倒似乎是公子自己將方子改良了吧?這金沙草本身亦是難得的消味之物,能夠中和掉許多東西的氣味,只可惜材料雖好,處理的手段卻差!居然和另外幾樣?xùn)|西混合起來用火灼烤?這是哪個豬頭給公子出得昏招……”
安清悠邊說邊微笑,卻是隨手指了指鼻子,自己把緣由說了出來。
既能發(fā)現(xiàn)那蕭洛辰身上的線索,以她的聰明智慧卻自是不難發(fā)現(xiàn)后面的一連串破綻和問題。
那消人氣味的方子竟是如此重要,登時便讓安清悠手里有了一張大牌,多了無數(shù)和對方討價還價的余地。
“大小姐調(diào)香之技……不光是蕭某生平僅見,就連書中亦不曾見聞!那些大內(nèi)之中所謂的制香高手,怕是給大小姐提鞋都不配了。”
蕭洛辰沉默半晌,終于是夸了安清悠一句。
眼見著安清悠瞬間從那種糾結(jié)的情緒里掙脫出來,蕭洛辰自然知道之前那些施壓誘導(dǎo)之類的功夫只怕是統(tǒng)統(tǒng)白做了。
遺憾之時卻也心中駭然,自己來傳懿旨之前,可是被姑母逼著沐浴更衣了一番的。
縱然是之前在除味之物里打滾了數(shù)日,此時身上的氣味殘留亦不過十之一二罷了!憑這么聞得幾下,就把材料配方和加工手段盡數(shù)說了出來,這等本領(lǐng)對于蕭洛辰而言,卻當(dāng)真是神乎其技了!
當(dāng)然蕭洛辰關(guān)注的亦不僅是這氣味之事,能夠從自己身上殘留的一些小小氣息上就能推斷出自己最近正在做什么,能夠把這些自己忙活的事情和選秀、皇后、當(dāng)前的形勢等諸多事情迅速地連成了一條線,能夠迅速地從現(xiàn)場這種自己可以制造出來的神秘氣氛和壓力情緒中擺脫出來……
這幾樣素質(zhì)同時凸顯在一個普通女子身上,這才是令蕭洛辰最為關(guān)注的。
“難道我之前……一直小瞧了這個女子?”
蕭洛辰心中猛地一動,就如同姑母蕭皇后輕敵了文妃一樣,自己之前也似乎也是小瞧了眼前這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兒。
能夠做到這些,瞬間便把消味之事作為一張硬牌打了出來,這反倒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送蕭公子一句話,細(xì)節(jié)決定成敗。”
安清悠微微一笑,面上說得輕描擔(dān)心,心中卻也著實后怕。
蕭洛辰這家伙對于人心弱點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敏銳,能夠相信自己不愿嫁進皇家求富貴已經(jīng)體現(xiàn)了他在觀察和判斷方面的本事,而轉(zhuǎn)瞬之間便能以此為依據(jù)引誘自己入驁,種種分析居然還聽上去頗有道理:
“文妃那邊多了我不多、少了我不少,當(dāng)初老太爺壽宴之時,她可是招呼都不打就給我設(shè)了
個套子,賀壽為名派了些清水京官弄得人盡皆知……如今若是為了做些利益勾當(dāng),說不定真就把我指給了誰!若是不想嫁入皇室……這、宮里除了蕭皇后還真是難以找得到如此強力的支援……”
利用局勢和人心的本事還真是信手拈來?
縱然是對蕭洛辰極為厭惡,但安清悠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種隨手之間布局作甕的本領(lǐng),這廝實在是夠強。
剛才他所說的那等提議,自己現(xiàn)在想起來都有些忍不住心動。
說起來,之前的種種交道,固然有那消味方子的目的糾葛,可是兩人一個是輕視,一個是厭惡,所作所為之中都帶著三分的戲謔之意。這秀女房中的一番腹語“接頭”,倒算得上是蕭洛辰和安清悠之間第一次將對方視作正經(jīng)八百的對手,第一次這樣坐下來談?wù)撘恍┦玛P(guān)自己前途命運的事情了。
只是……二人之間的勝負(fù)糾葛,似乎才剛剛開始?
安清悠直視了蕭洛辰半響,此刻反倒是率先言道:
“蕭公子,如果可以的話,咱們是不是不用弄這么多互相算計的招子?大家各有所需,亮亮堂堂地談個清楚,豈不是更好?”
蕭洛辰微微沉默,但他本是殺伐決斷之人,此刻決定下得卻是極快,腹語沉聲道:“甚好!”
便在安清悠與蕭洛辰談判重開之時,兩人都已經(jīng)意識到了的一個問題,卻已經(jīng)隨著選秀的問題急劇升溫。
西宮,文妃寢殿。
“文妃姐姐,若說這次選秀,那前三的三塊玉牌子自然是已經(jīng)塵埃落定,可是這天字號單子可是九人之?dāng)?shù)。不知道那幾個其他的天字號秀女……文妃姐姐可是有什么想法?若是姐姐不準(zhǔn)備指人,妹妹倒想替我家那苦命的兒子選個親事……不知道姐姐意下如何?”
慶嬪一臉諂笑地說著話,說起來她比文妃的年齡還要大上一歲。可是雙方的地位在這里擺著,這一聲妹妹的自稱從她口中說出,那叫得可是當(dāng)真流暢,更沒有半點滯澀之感。
文妃看著慶嬪,眉頭卻是有些微皺。
之前復(fù)選的時候,這慶嬪頗有些進退失當(dāng)之處,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看出此人難當(dāng)大任。
如今終選還沒落定,倒先想起替她家那個十一皇子討秀女來了?
滿朝文武誰不知那十一皇子天生就是個病秧子,平素又是個喜怒無常性格怪異的。
之前在莫名其妙死在十一皇子手里的侍女難道還少了?還天字號單子……那些真有實力的朝中大臣,哪個又肯把女兒嫁給她?
心中雖如此想,文妃卻亦是知道此時此刻尚在用人之際,倒也不想把她罵得太狠。當(dāng)下倒是給了個笑臉,隨口問道:
“慶嬪妹妹若是想給十一皇侄兒指一門親事,那也自然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份的,卻不知妹妹這又是看上了哪家的女兒?”
慶嬪堆著笑,樂呵呵地說道:“還能是哪家?復(fù)選之時我看那安家的秀女……”
“安家的秀女?”文妃登時有些警覺起來。
“可不就是安家?那左都御使安翰池安老大人的長房孫女,名字叫做安清悠的那個?說起來他安家最早想進宮參選秀
女,還是想走我的門路。我尋思著都是熟人,倒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回絕了,如果文妃姐姐沒別的安排,要不就這么定了?”
慶嬪眉花眼笑的樣子,堂堂一個宮里生活了幾十年的嬪妃娘娘,此刻的神情倒與那給自己兒子說親的市井婦人相差仿佛。
徐氏當(dāng)初想把女兒塞給她生的皇子,早不知是哪一輩子的事。
選秀開始之后連搭理都沒搭理過她這個慶嬪,只是如今這話被她一說,那味道卻是大大地變了樣,倒像是安家死活要嫁女兒給她一樣,這等硬往自家臉上貼金的本事,卻又遠比那市井婦人高出太多了。
“安清悠……”
文妃微一沉吟,慶嬪那些牽強附會的話語她自然不放在心上。
只是這安清悠最近可是越來越讓文妃關(guān)注了。
初選榜首,復(fù)選第四。兩次的名次都產(chǎn)生的那么出人意料之外,卻又仿佛都在情理之中。
且不說這兩場選秀來得蹊蹺,光是那皇帝降旨撫慰安家,還有那蕭皇后在復(fù)選最后借安家試探自己這兩件事,就一直讓文妃心中覺得大為不妥。
尤其是安清悠那一篇和李家秀女同樣手法的卷子,更是如骨鯁在喉。
作為這一次李家在宮中的CAO盤者,復(fù)選的大獲全勝自然是讓文妃乃至整個李家得了不少好處,可是即便如此也并沒有沖昏了文妃的頭腦,那些看不清楚的危險才是真危險,安家這么大的一個不確定因素,當(dāng)然不肯放過。
早已經(jīng)讓心中最為合適的人選去專門處理此事,眼見著這慶嬪竟然是打著安清悠的主意,此刻自然是不能輕易答應(yīng)。
“慶嬪妹妹,你的心思我清楚,可是最近這段日子看來,安家卻是不比別家,如今這深淺連我也不好說。小九兒一直在查他們家的事情,今兒個這時辰只怕已經(jīng)往宮里走了。妹妹你也與他多日不見了,倒不如聽他說說這安家的事情再做定奪?也好幫我指點一下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文妃輕輕地說著話,慶嬪的心思她當(dāng)然清楚。終選之時奪前三名玉牌子的自然是李、劉、夏這三家文官集團中的大熱人選。可除了這三家之外,第四名倒極有可能又是這個安清悠。
那前三名都是硬茬動不得,但慶嬪若要弄個第四名的秀女回家做兒媳,同樣是大有面子,同樣對升妃之事大有助益。若從安撫幫手的角度來看,此事亦非不可,只是這安家現(xiàn)在情況未明,文妃實在是不能亂下定論。
“九爺也要來?”
慶嬪卻是沒想這么多,一聽得九皇子要來,臉上卻是一副又驚又喜之色。
外面可都是傳瘋了,這位九皇子一直以來都是最有挑戰(zhàn)太子地位可能的!如今眼看著選秀戰(zhàn)場上文妃把皇后剛收拾了個一敗涂地,九皇子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
一時間卻又有些自怨自艾了起來,早知如此該把那病秧子兒子帶來的,這等機會不讓他和皇兄親近親近,那又待何時?
“我聽文妃姐姐的……我聽九爺?shù)模 ?
慶嬪的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一邊卻是趕緊招呼身邊太監(jiān),快去把自家的十一皇子領(lǐng)到西宮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