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悠和蕭洛辰在桃花村中過著田園生活小情調(diào)這一個月,沈從元卻是過得怎一個慘字了得。
當(dāng)初安清悠那一注“美人陷阱”的香料,當(dāng)真是讓沈從元吃足了苦頭。
從胸悶肚痛到川流不息再到硬挺了足足三天,整個是一條命只剩下了半條,而蕭洛辰恰到好處的流言手段,更是把他給安、蕭兩家做媒的事情傳了個滿城皆知。
可憐這位沈大人身在病中還沒等痊癒過來,九皇子身邊早已嫉妒他地位的幾個官員幕僚趁機(jī)下料,差點(diǎn)將他從睿王府的那條船上直接踢了下去。
不過沈從元畢竟不是一般人,安清悠既是留了他一條命,他卻也真有鹹魚翻身的本事。
待身子剛剛有些好轉(zhuǎn),沈從元便遙控起那派入睿親王府做男色的趙友仁吹起枕頭風(fēng)來。
隨後藉著幾個九皇子心思動搖卻又急需用人之際,沈從元重返睿王府,出謀劃策狠狠地整治了幾個太子一系的官員之後,居然又憑藉著三寸不爛之舌重新獲得了九皇子的信任。
如今捲土重來之際,沈從元卻是聲勢更勝從前,如今不僅又一次成了九皇子面前的第一紅人,更有很多京城官員看準(zhǔn)了風(fēng)向投到了他的身邊。在睿王府旗下的各路人馬中,已經(jīng)有人隱約地流傳著所謂“沈系”的說法。
當(dāng)然沈從元這番聲勢再起也是付出了不少代價,銀錢花銷自不必說,他太過熱切於權(quán)勢富貴,身體未等去痊癒之時便著急著鑽營謀劃,更兼這一個多月來嘔心瀝血的陰謀算計,被安清悠整治之後卻是落下了些許的後遺癥。
此刻下了馬車?yán)滹L(fēng)一吹,竟有些站立不穩(wěn)的樣子。
旁邊的隨身師爺湯師爺眼見沈從元身慌連忙上前相扶,叮囑道:
“大人!您小心!”
“扶什麼扶?老爺我身體好著呢!”
沈從元狠狠地一瞪眼,旁邊那湯師爺?shù)菚r不敢再言。
自從上次出事之後,自家大人就有些變得脾氣古怪,尤其是開始諱疾忌醫(yī)起來。府中下人哪個敢說老爺身體不好的,轉(zhuǎn)眼便會連人都找不到了。
“嗯嗯!”
沈從元咳嗽一聲運(yùn)了運(yùn)氣,勉強(qiáng)鼓了鼓精神,面上卻是用力做出一副官威十足的樣子。伸手招呼過一人來道:
“之前吩咐你的事情都記住了?這次還是你打頭陣,去吧!”
這人正是安清悠的母家表兄,如今九皇子的男寵趙友仁。只是這一次趙友仁卻有些躊躇,小心翼翼地道:
“大人!上次金街之時,安家已經(jīng)是和學(xué)生翻了臉,這一次再去……是不是有些不妥啊?今日大人已經(jīng)帶了這麼多人來,就算不用學(xué)生上去也……”
“嗯?不稱小人改稱學(xué)生了?看來這有了功名就是不一樣!”
沈從元臉上浮起一絲冷笑,卻是陰惻惻地道:
“怎麼?你最近在九皇子那邊得了寵,連大人我的話也敢推三阻四了?莫忘了你不過是一個枕頭邊上的,莫忘了我纔是如今九皇子最倚重的智囊,莫忘了你那家裡的闔家老小,如今可還在江南扣著呢!”
趙友仁登時不敢再言,偶爾偷眼一望,卻見沈從元身後正一頂接一頂?shù)匦衼砹舜笈I子馬車,上面下來的盡是各
色官員,額頭上冷汗登時涔涔而下。低頭恭聲道:
“我……我不過是怕時間拖得太久,讓大人多加勞累而已。學(xué)生早已立志爲(wèi)大人鞍前馬後,赴湯蹈火……”
“這些話留著陪睿王爺去說吧,大人我不累,看著安家倒黴,時候再久也不累!倒是好久沒聽你的掌嘴響了,掌幾個聽聽?”沈從元冷冷地打斷了趙友仁的話。
“啪啪啪!”趙友仁二話不說地左右開弓,橫豎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也別抽得太狠,不然一會兒帶著一臉指頭印子上門,那可有點(diǎn)兒不好看!就是因爲(wèi)安家跟你翻了臉,這才叫你去打頭陣的,明白不明白啊?”
“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去!”趙友仁的自稱又從學(xué)生變成了小人。
沈從元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親親切切地念出幾個字來:
“很好!乖!滾!”
趙友仁頭也不回地走到了安家長房府所在地那條街上,臉上這才露出了陰狠的神色。
京城的睿王府中呆的久了,他已經(jīng)真正見識了什麼是權(quán)傾天下,什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在睿王府中做男色,站在沈從元面前的俯首帖耳裝孫子,不過是一點(diǎn)權(quán)宜之計罷了。
趙友仁是個有心計的人,如今同樣在這一場朝局爭鬥之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學(xué)習(xí)著什麼叫做陰謀算計,什麼叫做借力打力。
如今在趙友仁身上,已經(jīng)隱隱約約地有了一點(diǎn)沈從元的影子。
什麼扣在沈家手裡的闔家老小,他趙友仁纔不在乎呢。只要九皇子登基,今日沈從元的地位,某未必不可以取而代之?
當(dāng)然在此之前,有些事還是不得不做。
趙友仁遙遙望著遠(yuǎn)處安家長房府那兩扇紅漆大門,忽然臉上浮起了一絲冷笑:
“安家啊安家,當(dāng)初你們不願再搭理我之時,沒想到我趙友仁有今天吧?”
趙友仁冷笑著向安家走來的時候,安清悠的閨房之中卻是已經(jīng)擠滿了人。
“大侄女,今日這新娘子可真是漂亮,三嬸總算盼到這一天了,真替你高興!”
三夫人趙氏昨晚便已經(jīng)到了,這時候安清悠出嫁在即,那“守親”的閨房女眷,趙氏是當(dāng)仁不讓地做了第一個。陪著安清悠守在牀頭,說著說著眼圈兒又是紅了。
“哎呀呀!大侄女今兒出嫁,那是大喜的日子,我們這幾個做嬸孃的,那可是誰都不許掉眼淚啊!”
四夫人藍(lán)氏亦是在一旁邊笑邊陪著說話。
不知怎地,安家從上到下的丟了官,那幾房之間的關(guān)係反倒出現(xiàn)了些許的凝聚,如今三夫人和四夫人這兩位嬸孃也不是一見面就針尖對麥芒了,只是那藍(lán)氏好拔尖的習(xí)慣卻是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又給大家下起了令來。
只是這份話倒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二夫人亦是笑著道:“就是就是,今兒個大喜的日子……”
話沒說完,卻聽門外一聲高叫:“老太爺?shù)健 ?
“哈哈哈哈,小清悠,你那幾個叔父正在外面陪你爹,我這個做爺爺?shù)厮€賴,先來看看寶貝孫女扮成新娘子的樣子咯!蕭洛辰這小子好福氣啊,你說我這孫女養(yǎng)的這麼好,怎麼就讓這麼
個無賴小子娶了去?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還有沒有更好的,若是就這麼嫁了蕭洛辰,心裡可是有點(diǎn)不甘心啊!”
安老太爺大笑著進(jìn)屋,最後幾句話卻是學(xué)著安清悠的語氣,言語之中更有些爲(wèi)老不尊的派頭,學(xué)足了當(dāng)初安清悠左思右選挑女婿的樣子。
幾位嬸孃夫人各自面上帶笑,在安家這麼久,便如她們也是頭一次見老太爺會有這般模樣,今日才知,原來安家的不著調(diào)也是祖?zhèn)鞯模?
“爺爺——!”
安清悠嬌羞著不依,安老太爺卻老頑童一般狡猾地眨了眨眼。彷彿是在說,額!原來在我孫女的心中,蕭洛辰那小子也沒那麼差?
衆(zhòng)人又是一通大笑。
安清悠見了這副作態(tài),卻知道安老太爺定是已經(jīng)知道蕭洛辰帶著自己失蹤之事。
眼看著他的白髮又比月餘之前多了不少,連下巴上的那綹山羊鬍子都已經(jīng)全白了。想來長房尚且如此,老太爺這段日子裡承受的壓力定是更大。
如今再想到自己出嫁雖是總算有了歸宿,以後卻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來陪這位一直以來撐在安家前面的老祖父,心頭卻也不禁有些酸酸的。
“爺爺,孫女就算是嫁過去,以後也會時時回來陪您的……”
安清悠這一聲喚,安老太爺卻是呵呵一笑道:
“好好好!我這寶貝孫女果然是個有良心的,這份情爺爺領(lǐng)了。不過這一嫁出去,那可是做媳婦兒的人嘍!重要的還是把這蕭家的少奶奶做好,正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哎?不過蕭洛辰那個混小子若是再胡鬧,這可萬萬從不得,我這孫女既聰明又有手段,把他管得緊緊的纔好!讓他老老實(shí)實(shí)地做個妻管嚴(yán),也明白明白什麼叫做我們安家的河?xùn)|獅吼!”
衆(zhòng)人原本以爲(wèi)老太爺又是那套女子是地、男人是天之類三從四德的老調(diào)重彈,沒想到最後卻聽到了“河?xùn)|獅吼”這四個字。
敢情這聖人禮教也有胳膊肘,老太爺還是要朝著自己家的孫女拐。
衆(zhòng)夫人並著安清悠一起忍俊不禁,四夫人更是揉著肚子直喊笑得疼了,三夫人兀自高叫道:“大侄女別客氣,嫁過去以後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誰要是想欺負(fù)你啊,咱們也不當(dāng)那軟柿子任人隨便的捏!”
衆(zhòng)人笑鬧成了一團(tuán),安清悠卻在心中微微一動,眼看著老太爺也好,三嬸孃也罷,那戲謔之中似有關(guān)心提醒之意。
這樣一想,安清悠卻陡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是漏了些東西,之前在嫁與不嫁之間遊移良久,卻是忘了對蕭家好好研究一下,一時間那蕭老夫人高深莫測的面孔卻浮現(xiàn)在了腦海之中,更有一件事重新翻了起來,蕭洛辰爲(wèi)什麼每到過年之時都要去桃花村而不肯回家?
不過此刻卻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安清悠笑語盈盈地陪老太爺湊著趣,忽然一個下人來報,說是第一位賀客已經(jīng)來上門。
“哦?想不到我安家這般光景的時候,還有人肯來,是哪一家的親朋好友?”安老太爺樂呵呵地道。
“是……”
那僕人卻是面露尷尬之色,半天才回道:“是大小姐的表哥……”
安清悠和安老太爺對視一眼,登時便眉頭微微一皺:“趙友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