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偷襲上邽原
雖然和圍攻祁山大營的蜀軍營壘僅隔了十里之遙,司馬懿和他帶來的四萬五千魏軍卻并沒有立刻主動向敵人發(fā)起攻擊,而是找到依山傍水的險要地帶穩(wěn)打穩(wěn)扎地安營立寨,擺出了一副誓與蜀軍進行長期對壘的架勢。
司馬懿的這一舉措,再度招致了部將們的強烈不滿。大隊人馬從上邽原辛辛苦苦長途奔襲近千里,本就是來迎頭痛擊蜀寇,及時解救祁山之圍的。誰曾想司馬大將軍一到祁山腳下,又是安營扎寨,又是修筑鹿角柵欄,根本沒有和蜀軍對陣開戰(zhàn)的意思。這讓費曜、戴陵、郭淮等一干大將又是怨言四起,群情激昂,個個摩拳擦掌,來到司馬懿的中軍帳里請求出戰(zhàn)殺敵。
司馬懿靜靜地坐在營帳內(nèi)的虎皮椅上,聽著手下諸將你一言我一語鬧騰得厲害,就是一直沉住氣不表態(tài)。待到大約半個時辰后,諸將的唾沫也講干了,話也講完了,人也吵累了,帳中漸漸靜了下來,司馬懿才不慌不忙地抬起頭來,雙眸深處猝然一亮,寒光四射,冷冷地逼視著帳下諸將,含威蓄勢,卻不發(fā)話。不知為何,諸位魏將平時也都是殺人如麻心狠手辣的角色,今日與這不怒自威的司馬大將軍一對視,竟個個都覺得他目光犀利,仿佛只需一眼便直直地看透到自己心底深處來,頓時全身一陣發(fā)寒,不禁閉了嘴,噤了聲。
司馬懿昂首環(huán)視諸將一周之后,緩緩說道:“諸君應(yīng)當(dāng)知道,此番諸葛亮大舉興兵來犯,本是蓄謀已久,也蓄勢已久。他們以光復(fù)偽漢為名,蠱惑人心,而蜀中將士俱愿為其效死戮力,已成虎狼之師,豈可小覷?如今蜀軍圍攻祁山雖有兩個多月,但依本帥看來,他們朝氣正旺、暮氣未生,如餓虎出柙,不食人肉而不止,極為危險。諸君與他們以硬碰硬,就算不吃虧,然而‘殺敵三千,自損八百’,這也不是臨陣應(yīng)敵的上上之策!諸君少安毋躁,本帥自有出兵一舉破敵之時。”
戴陵聽得極不耐煩,等到司馬懿的話剛一說完,便一躍出列,嚷道:“如今蜀寇臨門叫戰(zhàn)而縮頭不應(yīng),豈不讓天下百姓譏笑我等膽小如鼠?”
司馬懿一聽,不禁心頭暗怒,卻又咬牙忍住,不形于色,藏在袍袖之中的左手頓時咯咯咯一陣骨節(jié)發(fā)響,竟不知不覺已捏緊了拳頭。他沉默片刻,陡然哈哈一笑,道:“戴將軍忠勇可嘉,不愧為我大魏虎將,本帥欽服。來呀!傳本帥的命令,讓戴將軍率八千人馬,前去應(yīng)戰(zhàn)!”說著,將一支令箭擲給了戴陵,深深地盯著他看了一眼,又道:“本帥在此靜候戴將軍的捷報佳音!”
戴陵一把接過令箭,無暇多想,立刻喜笑顏開,歡欣雀躍,鼓舞而去。司馬懿待他出營遠(yuǎn)去之后,撫須沉吟片刻,卻又喚來張郃,吩咐道:“張將軍速帶五千精兵尾隨戴將軍前去應(yīng)戰(zhàn),在后方為戴將軍壓陣。切記——此戰(zhàn)若勝,則千萬莫追;此戰(zhàn)若敗,則速速撤回!”張郃聽罷,點了點頭,領(lǐng)命而去。
司馬懿目送張郃疾步離去,臉上掠過了一絲憂色。他在心底深深一嘆,卻是無可奈何。其實,這幾個月來,司馬懿明察暗訪,早已摸清了自己所帶的這支關(guān)中雄師的底細(xì)。關(guān)中大軍近幾年來雖說也曾立下許多赫赫戰(zhàn)功,但長年輾轉(zhuǎn)于隴西的崇山峻嶺中征戰(zhàn)奔逐,早已是“疲而不得休養(yǎng),勞而不得安逸”,實如強弩之末,難以為繼。然而,關(guān)中諸將個個卻又好大喜功,一味只知逞強冒進,全然不顧自己手下部隊之中禍患深伏——正所謂“驕將役疲卒,十戰(zhàn)有九敗”。司馬懿所以一直遲遲不肯應(yīng)戰(zhàn),也正是慮及此患,不敢輕舉妄動。同時,司馬懿亦已抱定宗旨,只要此番擊退蜀寇之后,便要騰出手來對關(guān)中大軍進行全面整頓,消其惰氣而增其銳氣,切實鞏固軍隊的戰(zhàn)斗力。但是身為征西車騎將軍的張郃,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不去體察下情,也不懂養(yǎng)精蓄銳,更不配合自己的御蜀方略,只是一味跟著那些好戰(zhàn)貪功的將領(lǐng)們瞎起哄,胸?zé)o主見,亦無遠(yuǎn)見,當(dāng)真是“一將之智有余,而大帥之量不足”。幸好當(dāng)初曹叡未將關(guān)中兵權(quán)交與此人之手,否則以他輕躁張揚之作風(fēng)、急功近利之心性,早已弄得關(guān)中局面一敗而不可收拾矣!前幾年司馬懿聽人稱蜀寇中那名誤失街亭的馬謖是當(dāng)代“趙括”,而來到關(guān)中之后,他仔細(xì)觀察所謂“關(guān)中第一智將”張郃的所作所為,才從他身上的言語舉動中讀懂了什么叫做馬謖式的“名過其實”。
司馬懿慢慢將思緒收回到現(xiàn)實中來,看到帳下費曜、賈嗣、郭淮等將領(lǐng)一個個躍躍欲試的表情,不禁面色一肅,凜然說道:“諸君莫急,我們就在這帳中等待片刻,靜候前方戰(zhàn)報。本帥有言在先,這一戰(zhàn)若是戴將軍勝了,本帥立刻放手讓諸君奔赴沙場大顯神威,決不加以掣肘;若是戴將軍敗了,則請諸君日后一律謹(jǐn)遵本帥教令,再有妄議出戰(zhàn)者以軍法從事!”帳下諸將一聽,個個面面相覷,都是在心底求神念佛地盼望著戴陵凱旋。
大約過了三個時辰,當(dāng)天邊斜陽的最后一線余暉投進營帳里來爬上每一個將領(lǐng)的鞋尖時,一陣雜亂無章的喧鬧聲劃破了黃昏時的寧靜。在聽到這喧鬧聲的一剎那,司馬懿從虎皮椅上霍然而立,臉色立刻變得緊張起來,雙眼盯著帳外,只是不言不動。
喧鬧聲越來越近,來到中軍帳外卻停了下來。過了片刻,“嘩啦”一響,只見張郃提著一柄劍鋒上正滴著血珠的長劍,一把掀開了帳簾,一身疲憊地走了進來,灰頭土臉的,表情十分難看。
頓時,所有的魏將都像木頭人一般怔住了!帳中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許久許久,司馬懿才顫聲問道:“戰(zhàn)果如何?講!”張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囁囁地說道:“蜀寇出動了兩萬人馬和魏延、姜維、王平等三名大將一齊圍攻過來……戴將軍拼死力戰(zhàn),受了重傷,被……被抬到后營療傷去了……我們損失了戰(zhàn)騎三百多匹、戰(zhàn)士四千余名……不過,蜀寇大概也和我軍傷亡的情形差
不多吧……”
聽著張郃斷斷續(xù)續(xù)地匯報著戰(zhàn)情,司馬懿只是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兩道濃眉漸漸擰成了一團。看來事前他料得沒錯,蜀軍果然采用的是“兩敗俱傷”的消耗戰(zhàn),企圖在雙方有生力量不對等的情形下折損自己的元氣。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語,臉色變得極其復(fù)雜。侍立在他身邊的司馬師看著父親這般神情,知道他心頭已是翻江倒海般難受,也只得在一旁默然觀之,不敢插嘴前去勸說什么。
隔了半晌,司馬懿才揮了揮手,吩咐道:“來人,扶張將軍下去休息。”帳外兩個親兵應(yīng)聲而入,扶著滿臉血痕的張郃退了出去。
待張郃剛一出營,司馬懿便沉下臉來,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蹦出一段話來:“諸君要記著,忍而又忍,慎之又慎,伺機而動,后發(fā)制人,方是我大魏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良策!戴陵逞狠斗勇,損兵折將,失誤不小,立即免去官職,留在營中戴罪立功。日后,軍中再有妄議出戰(zhàn)者以軍法從事!”
司馬懿這番話講得聲色俱厲,諸將聽了,只得點頭稱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多言。司馬懿似乎也有些倦了,慢慢坐回到虎皮椅上,便要示意讓眾將退下。
正在這時,一名探子氣喘吁吁奔進營來稟報:“諸葛亮一個時辰前親率六萬人馬直奔上邽原而去!”
這個消息如同平地一聲霹靂,震得司馬懿身形一晃!看來,諸葛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終究還是使出了這兩招調(diào)虎離山、金蟬脫殼之計!他果然向素有“關(guān)中第一糧倉”之稱的上邽原偷襲而去了!司馬懿屏息凝神,極其緊張而迅速地思索著。正欲開口說話,又有一名親兵闖進營來,稟道:“稟告大將軍,陛下令度支尚書司馬孚調(diào)撥長安守卒一萬五千人馬,由長安太守牛金將軍率領(lǐng),火速前來支援,目前已馳到五百里外的‘獅子口’了!”
后面的這個消息頓時在帳中諸將心頭又激起了烈烈戰(zhàn)意。郭淮將軍一聽,出列急道:“大將軍,既然援軍已到,就請發(fā)令乘諸葛亮主力外出之際,以我軍全部精銳向祁山下留守的蜀軍發(fā)起狙擊!這一戰(zhàn),末將自信必勝無疑!”話猶未了,他身畔的諸位將領(lǐng)也是紛紛贊成,帳下又是一片請戰(zhàn)之聲。
司馬懿卻面色沉凝,用手捋了捋長須,靜靜地思考了許久許久,才猛一揮手,道:“不要再鬧了,司馬師聽令!”
場中一下靜了下來。司馬師在眾將向他投來的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跨前一步,出列肅立靜聽。司馬懿從書案的文匣之中取出一只錦囊遞給了他,道:“你速去‘獅子口’處面見牛金,將錦囊親自交給他本人,讓他遵照囊中之計,立即施行,不得有誤!”
“是!”司馬師聽令,應(yīng)聲接囊而去。
司馬懿神色凜然,又向帳下諸將環(huán)視一圈,然后沉聲說道:“傳我兩道軍令下去,一是立刻派八百里加急快騎……不,就用本帥的那匹千里寶駒將蜀寇偷襲的消息盡快送到鄧艾、魏平那里,讓他們及時作好應(yīng)敵準(zhǔn)備!
“二是立刻拔寨,全軍用過晚飯之后,自帶二日干糧,急速趕赴上邽原救援!”
上邽原的夜晚并不寂靜,也沒有多少涼意,稻田里蛙聲起伏,更是給人平添了一絲煩亂。這里雖說半個多月前還是霖雨綿綿,但畢竟已到了六七月份的時節(jié),夏天的暴熱又如沸水一般卷襲而來。關(guān)中駐軍若非因多年居住于此而適應(yīng)了這種寒暑交替大起大落的氣候,恐怕早有不少士卒已吃不消這鬼天氣而生起病來。
此刻,在上邽原周圍山坡的麥地里,依稀可見綽綽人影在月光下晃動。走近去看,分明都是一群群魏國士卒正在地里彎腰埋頭整齊而迅速地割著麥穗,一片細(xì)細(xì)密密的“沙沙”之聲不絕于耳。
地埂邊上,一名銀盔素甲的青年將官正指揮著士兵們有條不紊地割麥、收麥、運麥,神色顯得有些急躁,不時地向士卒們催促幾聲。
他正忙著的時候,卻未曾發(fā)現(xiàn)山坡腳下一位身著紅袍的中年將官疾步走了上來,身后跟著兩名親兵。漸漸走近了,紅袍將官出聲招呼道:“鄧?yán)系埽氵€在忙哪!休息一下吧!”
那銀盔青年將官正是魏軍主帥司馬懿的秘書郎、留守上邽的副將鄧艾。那紅袍將官不消說自然便是上邽守將魏平了。鄧艾聽得魏平的話聲,連忙回過身來,迎了上來,慢聲說道:“魏……魏將軍,小……小隴山那……那邊的營壘工事修……得差……差不多了吧?”
鄧艾一直有些口吃,但自從當(dāng)了關(guān)中大帥秘書郎后,他就開始有意識地注意隨時糾正自己這口吃之弊。所以他現(xiàn)在講話,寧可說得慢些也要努力爭取不再出現(xiàn)結(jié)巴。但這是先天性疾病,所以他的口吃也就做不到徹底根除,只是現(xiàn)在說話不再像以前有那么多的“結(jié)巴”罷了。
魏平聽完了他的話,點了點頭,抹了抹臉上的汗珠,道:“魏某把小隴山上的兄弟們大半都派下山來抬石運泥,其余的人在山上修筑工事,大家到現(xiàn)在都還在忙著呢!而且魏某還讓兄弟們把山下所有的只要能夠搬得走、抬得動的滾石、巨木都弄到山上營寨里儲放起來!假如蜀寇真的膽敢前來偷襲的話,包管他們奪我小隴山比登天還難!”
鄧艾認(rèn)真地聽著他的每一句話,放眼望向山坡對面那地勢險峻的上邽原咽喉要地——小隴山,沉吟著點了點頭,又慢慢說道:“魏將軍既是把這……這營壘工事做得這……這般扎實,小弟也相信小隴山此時必……必是固若金湯,堅不可摧!小……小弟正急著催趕這些兄弟們盡……盡快割下更多的麥運……運到小隴山營寨里積……積儲起來!”
魏平看了看那些正埋著頭在坡地割麥的士兵們,伸手拉了一下鄧艾的袖角,使了個眼色,低聲道:“鄧?yán)系埽f實話,你覺得咱們哥兒倆是不是搞得太認(rèn)真了?你看,自從半個多月前司馬大將軍率領(lǐng)大隊人馬離開上邽救援祁山以來的這段日子里,我們又是忙著割麥又
是在小隴山修筑工事,每天都要干到深更半夜才去休息——蜀寇卻還遠(yuǎn)在祁山呢,他們又不會長上翅膀飛過來攻打我們!說不準(zhǔn)我們到時候是辛辛苦苦地白忙活了一場,讓人笑話喲!”鄧艾聽罷,一伸手,也是低聲說道:“魏……魏兄,且讓我倆借……借一步說話!”說著,便領(lǐng)著魏平往坡上僻靜之處走去。
待得遠(yuǎn)離了那些士卒耳目所能及的范圍之后,鄧艾才對魏平說道:“魏兄切莫猶豫。這……這上邽?zāi)恕耸恰P(guān)中門戶’、我軍‘糧倉’,實乃兵家必爭之地。而且蜀……蜀寇如今已用調(diào)虎離山之計抽……抽走了司馬大將軍統(tǒng)……統(tǒng)領(lǐng)的關(guān)中大軍主力,一……一定會乘隙前來偷……偷襲。所以,我們只能抓緊時間多……多積糧草,筑好營壘,備好器械,盡……盡快作好全面應(yīng)戰(zhàn)的準(zhǔn)備,才……才會立于不敗之地。不然蜀寇猝然來攻,大家屆時追悔莫及!”
魏平聽了這番話,默默點頭,道:“司馬大將軍臨走之前,一再交代凡事要聽取鄧?yán)系艿囊庖姡耗骋欢ㄇ袑嵳辙k,想來總是不會出什么差錯的。”鄧艾聽了很是感動,躬身施禮道:“難……難得魏兄如此信任鄧某,鄧某感激不盡!”
魏平靦腆一笑,擺了擺手,連身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鄧?yán)系苷蹥⑽耗沉耍 倍酥t讓了一番,方又站起身來,環(huán)視上邽原,胸中各有一番感慨涌上心頭。隔了半晌,魏平開口說道:“鄧?yán)系埽耗衬艘唤橛路颍恢\心待人、實意辦事,也辨不清這大局大勢,卻有一個問題要請教你一下!別人都說司馬大將軍掌兵關(guān)中以來,怯弱不堪、畏蜀如虎,但魏某總相信他老人家這么做,必有高明之處——只是魏某愚鈍,還請鄧?yán)系転槲抑更c一二!”
鄧艾未曾想到魏平竟是這般誠樸謹(jǐn)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禁佩服起司馬大將軍用人之術(shù)的高明卓異來:司馬大將軍正是知道自己一向性格高傲、恃才自負(fù),不易與他人共事,便特意找了個質(zhì)樸忠厚的魏平來配合自己,既消了雙雄并立互不服氣各自扯皮之害,又揚了他二人剛?cè)峄嗟靡嬲弥L。想到此處,他不由得為司馬大將軍這一番良苦用心而深深感動。沉吟片刻,他在魏平近乎求教的眼神里,緩緩開口說道:“魏兄真以為司馬大將軍堅守不出,是……是膽怯嗎?古人講,‘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依……依在下之見,司馬大將軍亦是不戰(zhàn)則已,一戰(zhàn)驚人,無人能敵!
“春秋時期越國名將范蠡講得好,‘古之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與之俱行。后則用陰,先……先則用陽;近則用柔,遠(yuǎn)則用剛……彼……彼來從我,固守勿與;盡其陽節(jié),盈吾陰節(jié)而奪之。’太……《太公兵法》里也說,‘善戰(zhàn)者,居之不撓,見勝則起,不勝則止。’司馬大將軍對付蜀寇之策,亦正是‘不……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看……看似初無顯赫殲滅之效,終將勝敵于股掌之上。其……其出奇應(yīng)變,奄忽如神,雖孫武、吳起有所不及,雖韓信、白起亦非其敵!”
魏平聽得鄧艾引經(jīng)據(jù)典、神乎其神地這么一說,倒真有幾分悚然動容,急忙認(rèn)真傾聽下去。只見鄧艾停頓片刻,又道:“據(jù)在下所知,偽蜀國內(nèi)共有農(nóng)一……一百一十萬人,其中婦女有二十五萬人,年滿十五歲以下的男子三……三十萬人,年滿五十歲以上的有二……二十萬人,剩下年紀(jì)在十五歲至五十歲之間的有三十五……五萬人專門從事農(nóng)耕。但偽蜀國內(nèi)官吏有六萬人,僚佐有十萬,軍士共三十萬。以……以三十五萬之農(nóng)夫耕種所得之糧食供養(yǎng)四十六萬之吏卒,真……真可謂是‘生之者寡,食之者眾’,如此下去,豈……豈能長久?所以在下斷定,諸……諸葛亮大興軍旅,犯我大魏,完全是勞師疲民,終究不是長遠(yuǎn)之計。將……將來偽蜀一旦軍饑民疲,則必將人心渙散。司馬大……大將軍乘虛而攻,必會穩(wěn)操勝券!”
魏平?jīng)]想到鄧艾以一介區(qū)區(qū)掾吏,竟對魏蜀大勢看得如此透徹,不禁深深嘆服,道:“鄧?yán)系芏谜娑喟。∧氵@番話講得縝密扎實、滴水不漏,魏某自愧不如!”
二人正談之間,山坡下一騎人馬如風(fēng)馳電掣般疾馳上來。他倆循聲望去,卻見來騎之上一名士卒飛身下馬,喘著粗氣,滿頭大汗地奔到他二人面前,急急稟道:“魏將軍、鄧將軍,司馬大將軍以他的千里駒送給屬下坐騎急馳前來報訊——諸葛亮提兵六萬,直襲上邽而來,先頭部隊可能在明天中午時候便會抵達!司馬大將軍要求二位將軍務(wù)必全力守住上邽,同時他已親率大軍奔馳千里回援上邽,請二位將軍放心應(yīng)戰(zhàn)!”
“哎呀!蜀寇真的來了?”魏平大驚,扭頭看了看鄧艾,“鄧?yán)系苷媸橇鲜氯缟瘢 编嚢鎏旃恍Γ瑥?fù)又臉色一正,道:“我們已有備無患,不……不怕他不遠(yuǎn)千里來偷襲!”說著,又扭過頭對那名士卒吩咐道:“傳我三道命令下去:一是所有精兵全部退回小隴山營寨,分批休息調(diào)整,時刻準(zhǔn)備作戰(zhàn)。
“二是馬上派五百士卒到上邽四周山脊上多插軍旗以壯聲威,迷惑蜀寇。
“三是讓農(nóng)丁們抓緊時間割麥、收麥、運麥!”
魏平像看著另外一個人似的看著鄧艾,發(fā)覺他此刻竟頗有大將之風(fēng),舉手投足之間凜然生威,而且也一點都不口吃了。只見鄧艾轉(zhuǎn)過頭來,又望向漫山遍野的那一片綠油油的麥地,冷冷地在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來:“看來,有不少熟麥?zhǔn)莵聿患笆崭钸\走了!讓那批到各個山脊去插軍旗的五百士卒,在插好軍旗的同時,把來不及收割運走的那些坡地里的熟麥全部放火燒掉!”
“燒麥?”魏平吃了一驚,“那……那些地里的麥,可是兄弟們辛辛苦苦種的呀!”
“婦人之仁,豈能成就大業(yè)?”鄧艾臉色極為凝重,伸手在半空中猛地一劈,“我們收割不完的熟麥,決不能落到蜀寇手中!燒!能燒多少是多少!這個時候決不能便宜了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