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站在我背后說,你看到了嗎,下面現在是什么情況。我告訴他我找到秦不空了,好像是受了傷暈過去了,估計還有氣,咱們得立刻下去救他才行。
其實當時我并未考慮過就算我計算好了跳下去,直接跳到水里,我應該是不會受傷的。但是我應該怎么上來,這就成了個巨大的問題。松子似乎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知道我們一定會下去,于是趁著剛才我鉆進去查看的時候,他就用床單做好了一條很長的繩索,看那樣子,足有七八米,如果順著床單下去的話,這個長度到達地下溶洞的底部,也是綽綽有余了。
于是我將我看到的情況告訴給了松子,松子說。你先抓住繩子,放我下去!我承認我當時猶豫了一下,因為松子雖然瘦弱,的確是比較容易鉆進洞內,我將他放下去也相對容易,可他畢竟技藝有限。萬一遇到危險的話,那我豈不是要救兩個人?但是松子在一邊焦急地催促著,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于是從他的手里接過繩索,在我的腰上纏繞了一圈后打結。
繩索的另一頭,松子和我一樣在自己的腰間拴緊。然后在我們都準備好,并且試了試繩索的結實程度后,他就一頭鉆進了側洞當中。隨著我們的口號一二三后,我用力拉著繩子,直到松子整個人從洞里懸了下去,他一邊喊我放。我就每次半米左右的放。松子不重,這個過程其實比較輕松,而且他不斷在喊我繼續放,這說明他也沒有遇到什么危險,否則的話我一定能夠從洞口的地方聽見他那尖銳的叫聲。
很快,他就到達了溶洞的地面,然后扯著繩索告訴我,底下的地面是石頭的,沒有危險,我讓他待著別動,不要逞強去水潭中間救秦不空,等我下來。于是我就解下身上的繩索,然后拔出一旁的鐵鍬,兩繩索死死地拴在了鐵鍬的中央。
不得不說的是,在我們那個年代,人們的生活水平雖然不高,但各種工具的質量還真是沒的說的。而鐵鍬本身的長度其實比洞口更寬一些,于是我將鐵鍬卡在洞口,自己也慢慢反方向爬到了洞內,在確保我不會一下子掉下去后,我利用鐵鍬卡住洞口的阻力,慢慢將自己用類似于速降的方式滑動了下去,期間松子一直在用手電照射著我的方向,好讓我知道什么時候才會落地。
當我腳下站定之后,發現周圍的空氣非常潮濕,而且有些悶熱,就好像在鍋爐房里的感覺一樣,撲面而來的水汽并沒有什么臭雞蛋味,反而是那種有些清新的泉水香味。腳下雖然是石頭,而且都是水汽。但是卻并不濕滑,我照射著一看,發現石頭上除了水之外什么都沒有,甚至連一點青苔的痕跡也看不見。
松子試圖在洞內地勢較高的地方點上蠟燭用來照明,但是卻發現空氣中的濕度是在太大,剛把火柴摸出來就瞬間被濕潤了。于是我們只能借助手電的光線照明。并心里暗暗期盼著不會因為水汽太重而讓手電的電池短路。
這水面看上去是一個碗狀,而秦不空就在碗的中央,那塊凸起的黑色石頭看上去很像是一塊因為擠壓而露出水面的巖石,秦不空靠在上面,下半身大概在及腰的位置沒入水面。考慮到他不管是暈倒了還是死了,此刻的姿勢應該是坐著的,所以按照這個來判斷的話,水面應該是不深的。當我正想要淌水走過去的時候,突然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傳來,接著就是一聲早前聽見的“打嗝”聲,只不過身在洞底,我看到當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水面好像是沸騰了一般冒出一些水花來,這些水花形成了波浪,沖刷到岸邊。這說明此處的水下是有一個出氣口的。倘若地下水洞真的如老百姓們說的那樣,是直通長江的話,那隨著江里的水壓、潮汐等多方面因素,的確是有可能像陣發式的噴泉那樣造成眼前這番情景的,而那聲奇怪的“打嗝”聲,也是一樣的道理。
想到這里的時候,我不免安心了一些,因為周圍空蕩蕩的,道觀的古老傳說和民間的經驗之談混合在一起,給了地面上那口嘆龍井神秘的色彩。實際上這底下就是一個水洞,一個會因為潮汐和水壓的關系而發出類似嘆息和浪花聲音的水洞罷了。而同時也讓我覺得,秦不空雖然是受傷,但估計就真的只是摔傷,并非其他原因所致,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能怪他自己老糊涂了,挖洞的時候不小心。
我稍微計算了一下那奇怪聲音響起的頻率,打算趁著兩聲之間的空隙走過去。于是當下一聲傳來的時候,水面的水花剛剛冒起,我就朝著水潭的中央走了過去,觸水的部分是一個緩坡,水面下也沒有咯腳的尖石頭,大概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將手電筒照射到秦不空的身上,發現他雖然額頭在流血,雙目緊閉著,雙手軟軟地放在自己的腹部。身上全都是水,但我明確地看見他的肚子還在一起一伏,這說明他還有呼吸,人還活著。我心里一高興,心想只要人沒事那就好,正繼續淌水朝著他走過去,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卻一腳踩空,身體迅速下墜,整個人都垂直地淹沒到了水里。
這是我完全沒有料到的情況,因為在踏出這一步之前,水面的深度也僅僅只是在我小腿還不到一半的位置,這樣的深度我就算是平躺在水面也能夠把鼻子眼睛和嘴巴露出水面,怎么會下一腳的落差如此之大,還偏偏這么倒霉的讓我給碰上了!
但出于人的本能,我開始拼命蹬腿想要浮上來,因為剛才這一次失足太突然,我甚至都沒有憋氣就掉了下去。此刻鼻子嘴巴眼睛里全都灌滿了水,那感覺也別提多難受了。可是在這個過程當中,我竟然發現我踩空水下,竟然深得可怕,至少淹死我是綽綽有余。而我的手電筒在入水的一瞬間就從我的手里掉落,我在眼睛進水的時候,朦朦朧朧地看見手電筒的發出的光線正在朝更深的地方掉落。
在小命和手電筒之間,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的小命,幸好我還算有一點水性在,迅速往上游,而就在這個時候,全身都在水里的我突然感覺到包裹了我全身的水竟然有一點類似帶電的微麻震動感傳來,但那卻并不是電,而是什么東西震蕩了水一般。與此同時,耳朵里即便也灌滿了水,卻分明真切地聽見了先前那“轟隆隆”的悶響聲。
我暗叫大事不妙,因為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此刻我下沉的地方,正好是冒起水波的地方,這個聲音意味著下一聲“打嗝”馬上就要傳來,也就是說轉瞬之后,我的身體下方的水里,會有一股因為壓力或者潮汐形成的力量傳來。我倒是不害怕這種力量,因為從起初觀察到的水波大小來說,幾乎是沒有威脅,但是我害怕這突如其來地叫攪動,會在水里行程一個水面上看不出來的旋渦,這樣一來,就有可能將我拽扯到水潭的最深處,甚至還有可能直接把我朝著出氣口的方向吸過去,從此讓我變成堵在出氣口上的人肉塞子。
我亡命般地朝上游,但人的力量始終是有限的,我最擔心的事最終還是在這一刻無情地發生了,在打嗝聲響起來的時候,我感受到一股子巨大的吸力,拽扯著我的腳就把我往水潭最深處拉了過去。我暗想這下子完蛋了。估計我要在這水潭里頭變成泡菜了。這時候我的面前卻似乎有些好像是水草一樣的東西拂到了我的面前,似乎這些水草般的東西也正因為這股巨大的吸力在朝下拽扯似的。
于是我不顧一切地伸手抓住了這些“水草”,并且攥在手里攥得死死的,因為我知道這些水草既然這么多年都沒被這股吸力吸下去,說明它們的根莖是長得很牢實的。而在我被往下吸的時候,我隱約看到那原本掉在譚底的手電筒,此刻正以飛快的速度朝著遠方而去,接著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是被吸入了氣口,還是因為進水而短路頓時眼前僅有的一點光線也消失了,我手上抓住水草的力量和那股吸住我腳的力量彼此對抗著,我本來就憋氣不足。這個時候耳邊呼嚕嚕的水聲不斷響起,因為水流湍急耳朵鼻孔內都被強行倒灌了許多水進去,那種感覺比死還要難受。
當我預料到大概再過最多十幾秒,我的氣量將會用盡,而我從那個時候就要開始溺水的時候,心里涌出一陣絕望。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那股吸力突然就如同消失了一般,我的身體開始緩緩地往上浮,我不想承認那是我油脂過多的緣故,而我手上抓著的水草,此刻就成了我逃離水底唯一的借力點。
狼狽之中,我才一邊咳嗽一邊嗆水地浮了上來,那一刻我只想丟下這一切再也不管,從此找一個安靜的鄉下度過余生。可這個時候,我卻透過灌了水的耳朵聽見松子遠遠地傳來一聲驚叫。
這聲叫喊迅速把我拉回了現實,看樣子告老還鄉,還要再等等了。我朝著松子的方向望過去,松子卻沖著我大聲喊道,快撒手,你手上抓的是什么東西!
于是我這才意識到,剛才抓住水草的手,現在依舊還抓著水草。可是我的身體已經大部分都爬到了岸邊,這水草又是從哪里來的?于是我將手里的水草提了起來。湊到我剛剛因進水而有些模糊的雙眼跟前,在松子那遠遠傳來已經有些微弱的手電光線下,我仔細查看。
我手里提著的,竟然是一個人頭,而我抓著的“水草”,其實是這個人頭的頭發。
最可怕的是,這個人頭竟然睜著眼,滿眼漆黑,蒼白的臉上,有一張正在詭異咧嘴而笑的大嘴巴。